牧城,属越州十二郡之一的定江郡,定江郡又有十七城,本为十九城后来当今帝王定都永安重新划分天下时不知何故大手一挥划去两城归入潮州,而牧城便是如今这十七城之一,至于牧城又属于沿江七座城市之一与江东仅仅隔着一道祖江不知是有意堤防或是其他除却越州边陲之地囤兵十万以外,这七座沿江城市另各设守军千余人相较于其它普通小城要多出一半。
牧城军备大营,除却今日城楼值守的两百余人外余下八百士卒竟是出动近半,四百余人甲胄在身兵戈在握,紧随那位策马扬鞭的大人浩浩荡荡朝着牧城中心那条繁华街道奔袭,一路上横冲直撞声势无量引起无数路人惊疑不定究竟出了什么事情需要这么大的排场?也不乏好事的人跟上去一探究竟。
以此同时,牧城城守府上一中年男人目眦欲裂,慌不择路的朝那座酒楼一路小跑,身后簇拥着几十余人府上仆役以及衙门里的捕快,男人姓孙乃是这牧城城守,方才正在家中趁着午时休憩片刻,却突闻噩耗自家独子居然惨死在一个外乡人剑下,顾不得询问缘由便急匆匆带人过去。因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的缘故无论是他还是府中家眷对于这位少爷向来宠溺,平日里也没少听说他在外边胡作非为也招惹来不少麻烦都被他想尽一切办法摆平,前些时日便因为看上一个有夫之妇干出了一些荒唐事情甚至犯下几条人命,强行压下这件事情花了一大笔银子,孙城守因此还大为震怒,责令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禁足半年面壁思过,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偷偷溜出去想来定是又犯下什么荒唐事情以至于把命都给搭了进去……一时间,这位孙城守心乱如麻,毕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啊!
“大人,不必慌张,小的已经把消息送到了送到了驻军大营,张将军已经带人出发了,无论这人是何来头今日注定插翅难逃!或许也是下人看错了,在这牧城谁敢伤着少爷?”一个仆人陪在孙城守身旁一路小跑着,话音刚落就被那孙城守一脚踹在身上,孙城守怒骂道,“就是你们这些狗奴才平日里竟给他出一些馊主意,帮着他欺上瞒下,要是今天我家麒麟儿去了你就陪他一起上路好了!”仆人闻言顿时脸色惨白,不住的掌自己嘴巴诚惶诚恐道,“是小的多嘴,是小的多嘴……”
“你确定亲眼看到少爷当场去世了?”孙城守抱着一丝希冀朝着那个传信的仆人问道,那人早已慌乱如麻支支吾吾的说道,“小的却是亲眼看见那歹人一剑砍在少爷脖子上,少爷就此倒下……”孙城守最后一丝希望破灭,顿时如坠冰窖怒极反笑道,“好好好,我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狗胆动手杀了我家麒麟子绝了我老孙家的血脉!”孙城守跑动速度再快几分,还剩下几条巷子绕过去便是那座“金朝露”酒楼。
酒楼外围观的人不计其数,但也都怕被殃及池鱼只是在门外远远朝里边窥探不敢靠近,对于方才发生的事情也是众说纷纭不过一致认定过不了多久城守府得知消息之后里面这群杀人凶手怕是就要被压往大牢然后悄无声息的消失。
“唉,虽说杀了这么多人但那个城守公子是真的该死,这些年没少祸害良家妇女,头些年就因为强抢民女险些让郡城的老爷摘了他爹的乌纱帽……”
“嘘,小声点,万一有人传出去有你的好果子吃!不过也确实可惜了这两个外乡年轻人,除去了咱们牧城一大祸害,奈何过不了多久也要把命搭进去了……可惜啊!”
“这世道民岂能与官斗……唉,老天爷真是瞎了眼。”
外边嘈杂乱耳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在酒楼之内也听不清楚,不过也没人会去听这些闲言碎语,至少这酒楼当中三两名伙计一位掌柜是没这份心情的,四人远远站在柜台处不知所措尤其那位掌柜更是愁眉不展,城守公子死在自家酒楼当中,怕是必然要被迁怒,这间酒楼铁定是保不住了,甚至他们几个人说不得也性命堪忧啊!掌柜的脸色苍白无力似乎凭空折去几十年寿命一般,惶恐的看向角落里那张八仙桌不敢轻举妄动,两名杀人凶手以及两个姿色非比寻常的女子还有一个默不作声的老人,仍然肆无忌惮的待在那里也不逃也不慌,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不过于他而言更为难的还是等城守府的人来了如何保全自己。
“十几条人命,想来所谓的城守大人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小岩,接下来的事情交给姐姐来解决如何?”苏晗看向江清岩依旧古井无波的脸颊不知如何开口,换做是她即便江清岩今日不在此地,此人言出不逊亦是必死,那位小姑姑于她而言亦是深埋心底的一份温柔与敬佩不可轻慢。不过此时看来江清岩依旧没有息事宁人的打算,一个江东世子本就万众瞩目身份特殊且在启阳治下另一位藩王领地大开杀戒终归犯了忌讳,鉴于此时江东与启阳微妙的关系暂时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趁着与北莽交战的档口撕破脸皮,不过这只是站在当今帝王角度以全局观之,并不代表那些苏姓藩王或是那些实权人物不会趁机使绊子毕竟不似江东,况且若是今日之事流言一起,这世上从不缺乏白即是黑江清岩头上顶的骂名怕是又要再多一顶了,江清岩并不在乎这些流言蜚语,她也不在乎,但她并不喜欢听到有人辱骂眼前这位江东世子。
江清岩抬起头看着苏晗,沉默片刻之后终归是点头同意了。苏晗所担心的他也清楚,无论他本身是否在乎照这样下去的麻烦,毕竟还要考虑苏晗这个启阳公主的身份。
江清岩低头抚剑,沾血而不留痕寒光依旧,似乎即便杀尽天下人这柄剑依旧如原来模样,端详一阵后江清岩把剑与鞘一并递还与陆乐薇目光落在酒楼洞开的大门外。
“吾儿何在?吾儿何在?”
片刻以后,龙将军前脚离去便有一人着急忙慌的冲进酒楼,身后密密麻麻簇拥着几十个衙役奴仆,来人头顶乌沙青袍溪敕想来便是那位正七品的牧城城守大人了。
孙城守半只脚尚未踏入酒楼便有一股浓郁到极致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朝酒楼正中一瞥便见十几余具尸体杂乱横陈血流成河一张张面孔皆有些许印象,心里咯噔一声狂跳不止。茫然四顾的确未曾见自家儿子,孙太守脸色愈发苍白,复又前行几步来到那些尸体旁边这才看到一具衣着华贵似是自家儿郎的尸体。
身后一名衙役迅速上前强忍那股子血腥味掀开碍事的尸体从中将孙公子扒了出来,孙太守看清那具趴在地上的尸体露出的半张脸庞后一个踉跄险些连退几步险些跌坐在地,无力的张大嘴巴顿时老泪纵横。
“大人,实在与小店没有丝毫关系啊!平日里大人也常光临本店,自然对我等也是知根知底啊!实在是这外乡人可恶居然在我这小店里杀了公子!”那位掌柜的连忙走了过来摆出一副深恶痛绝的模样祸水东引以图在这场变故当中保全自己,心底也是为这帮子外乡人轻叹一声。
孙城守猛的抬头面目狰狞,一脚踹在那位掌柜的身上,“我儿子死在你这店里了与你没有干系?”掌柜的本就瘦弱连退几步之后被小二扶了一把才止住后退趋势,两人双双跪倒在地埋头不知如何是好。
江清岩眼看这一幕唇角浮现一丝讥讽笑容,难怪儿子张扬跋扈本以为只是疏于管教没想到老子也是这幅样子?江清岩看了一眼苏晗眸间显而易见的愠怒之色,既然已经答应交给她来处理,那么便没有再出手的道理。
孙城守突然大笑出声眼睛通红布满血丝,转身直面角落里那张八仙桌上依旧无动于衷的年轻人,居然好端端的坐在这里有恃无恐?也罢,今日甭管是谁家纨绔子弟,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我儿陪葬!
自家唯一血脉惨死当场,孙城守怒火中烧已然蒙蔽双眼与良知,透着一股歇斯底里的疯狂,打定主意接下来无论如何必要把这五六个凶兽除之而后快!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来人,给我拿下!”孙城守怒喝一声,身后几十余人一拥而上将此时仅剩的四个人团团围困在其中。
“住手!”苏晗亦是怒气冲冲,那名素来默不作声的老者不知何时已在她的身后站定脸色阴沉。“牧城城守对吧?你可知你家儿子犯下何事以至于亡命此地?”
“哼!我儿犯下何事?人都已经死了自然什么脏水都可以泼了!我告诉你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等我把你们丢进大狱之后有的是功夫陪你唠一唠!”孙城守看似毫不理会将一切抛之脑后浑然不顾,实际上也是一记无理手,知道了对方身份反而平添重重障碍甚至动摇杀心,他已不愿如往日里那般瞻前顾后,此时此刻作为一个父亲他只想报了这个杀子血仇,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若是不报此仇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父母亡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