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孙城守如此一番话苏晗怒极反笑,区区正七品一城之守便如此猖獗?便可不问事出缘由?若非那男子出言不逊实在过分江清岩又岂会自降身份与其计较?有其父必有其子,原本苏晗劝下江清岩便是考虑到若因男子过失而牵祸于一方官员不仅麻烦也难免令天下心寒,这倒好没想到两者同往张扬跋扈目无法纪,且听方才外边人议论怕是那男子平日里没少干伤天害理的事情,单单这管教不严纵容子嗣为恶之罪便是死不为过了!
“孙城守,我且再劝你一句,你那儿子出言不逊辱及人母欲图纵容恶奴伤人,若是今日换成他人在此想必你城守大人也就不必走这一趟了,念你是因丧子之痛方才如此疯癫,我不与你计较,你且退下今日便就此揭过?”苏晗轻叹一声最后给予这位城守大人一次回头的机会。
“不与我计较?黄毛丫头牙尖嘴利!擅自动手杀死我儿子,居然说不与我计较?真当我孙家好欺负不成?”孙城守冷哼一声对于苏晗的说法嗤之以鼻,至于事情缘由即便眼前人说的再清楚他也不去理会,自家的儿子什么德行他再清楚不过了自不必问,此刻他只有一个想法便是倾尽所能把这群人丢进大狱当中,至于接下来如何还不是自己说了算的?即便是这些人有个什么惊天身份也无妨,大不了快刀斩乱麻一并除去,反正儿子一死本就是孤家寡人了,活着也不知道怎么个活法?
“还等着干什么?把这批人通通给我绑了送进城南大狱里边!”孙城守怒喝一声,原本按兵不动只是围拢在周围的衙役仆人相视一眼正欲动手。
“住手!我乃是奉当今圣上旨意巡查江南道以及江东三州的钦差特使,虽无品秩但谋害钦差这个罪名你们谁担待得起?”苏晗朝着那些围拢上来的衙役仆人怒喝出声,她的性子不算悲天悯人但也不希望这些本就无关活生生的人接下来成为一具具尸体,因此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迟早还是要说出来的不过一个早晚的问题罢了。
苏晗一把接过身后那名老仆递来的明黄诏书双手高举,吓得在场诸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复而道道目光一并聚集在那位主心骨也就是孙城守身上。孙城守面色复杂惊惧后退几步,这些他来的路上便有一番思虑,本以为是郡城亦或州城来的权贵子弟便已是顶了天了,没想到居然是一位钦差大臣!
转念一想,孙城守却是不清楚有位钦差大臣下了江南道,若是果真如此上边岂能没有消息传下来?他又岂能不知?要说这钦差大臣近日来独独听小道消息说那位明月公主奉圣诏出使江东一行已经结束与江东世子同返永安城,女子?莫非?那么这个杀人凶手便是那江东世子?一念及此,孙城守脸色愈发惨白,不过既然已经做好了因此殒命的准备倒也没什么好怕的!旋即孙城守狠狠咬牙,开弓没有回头箭,横竖都是一死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干了!
“妖言惑众!这诏书分明是假!”
孙城守厉呵一声,右手遥指那封诏书,“假冒圣旨,假冒钦差!此乃死罪,速速将这群人缉拿归狱,拿下一人赏金百两!立头功者必有重赏!”众人闻言眸间皆是平添一抹火热,干这份差事图的就是这份机缘固然也有谨慎着悄不可觉的退了半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位于苏晗左侧一名仆役手中长棍突然高举朝着苏晗迎头劈下眼看就要落下,“贼子,尔敢!”苏晗身后那名始终古井无波的老人瞬间勃然大怒,一掌拍出落在那名仆人头顶,顿时鲜血横飞,那仆人七窍流血倒地身亡,此举无疑如一盆冷水那些财迷心窍的衙役仆人头顶,众人面面相觑不由自主的后退几步不敢上前,这世道没钱连个狗屁都不是但也得有命花啊!
眼见众人踌躇不前,孙城守顿时慌了赶忙威逼利诱道,“谁若是后退半步今后我必除之,这群人一条命抵一千两黄金,别看那老头有些手段你们几十个人一拥而上他绝不是对手,千两黄金啊!那可是一辈子不愁吃穿了,黄适,你不是向来嚷嚷着没钱娶媳妇吗?这么好的机会啊……”孙城守面色焦急使出浑身解数鼓动着,同时右手悄无声息的放在背后,此番若是能够除去眼前这些人无论还是都能够逃出生天那么也算值了,可若是这群人毫发无损那么自己的下场就不只是痛快一死了之那么简单了!
孙城守口中那名叫做黄适的年轻衙役低头看了眼手中制式佩刀复又抬头看了看那群毫无所动的外乡人眸间星火燎原,本就微薄的俸禄平日里也经不起他屡次出入赌场甚至欠下一屁股赌债,这辈子都没敢指望能够积攒一份老婆本,而此时一个触手可及的机会摆在眼前,一千两黄金啊!赌债还了加上置办一座像样的宅子取个媳妇也用不完……不仅黄适,周遭不少人也是心头一热,也甭管是否招来横祸了,只要这笔钱到手立马远走高飞便是了!
说时迟那时快,周遭十几余人同时扑向苏晗几人,刀剑棍棒俨然是要直接置他们于死地,江清岩依旧没有出手的打算冷眼旁观,堂堂一个启阳公主又是代天子巡查,若是单凭一封诏书可是根本行不通的,必要的时候孤立无援随便一个麻烦都要头疼,例如眼前这个状况若是苏晗孤身一人怕是难逃此劫,那么就如江清岩最初的感觉一般这个老人一定非同寻常,有足够的实力应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因此苏晗才没有似之前一些钦差御使一般大批侍卫随行,只带了这么一个人。而江清岩所关心的便是这个老人的实力究竟有多深?毕竟这么一个高手处在身边,任谁也不得不小心提防。
只见那老人一步踏出移形换位似的拦在苏晗身前,左手两指粘住直取面门的一柄快刀而后轻轻一折,钢刀竟是寸寸开裂崩成一片片碎块,老人复又一掌拍出那些碎片如同流羽一般激射而出,一块碎片便是一条人命,十余人应声倒地碎片透体而过深深刻在纵人身后的墙上。
另一方向复有几人趁机发难想要借此机会直取苏晗性命,不曾想老人又是飞速转身一掌拍出落在一人身上,那人五脏六腑尽数粉碎口吐鲜血倒飞出去,身后几人亦是被砸倒在地。
经此一幕,剩下的近二十余人倒吸一口凉气,纷纷连退三步已然吓破了肝胆,不乏有人直接抛下手中武器跪地求饶,那些最初便料定主意按兵不动的人不禁长舒一口气,瞥了眼上一秒还生龙活虎做着千金美梦的同僚尸体暗自庆幸当时能够保持理智没有擅自出手,否则此时地上的尸体怕就是他的了。如此下来这些人三步两步逐渐退去好大一段距离,仅仅只留下那位孙太守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孙太守脸色愈发惨淡,怒气冲冲的指着那帮退却的衙役下人道,“一群没用的狗东西白养你们这么些年,一点用场都派不上……”一番怒斥之后,孙太守复又回头直面苏晗面目狰狞眸间无尽的怨恨与阴毒,目光自在场诸人身上一扫而过,终究还是心有不甘却颤抖无力的跪倒在地颤声道,“牧城太守孙奇束参加钦差大人,求大人赐我一死……”
苏晗面无表情淡淡的看了一眼跪倒在地的孙城守并没有出声,亦然不曾有半分开口的打算,冰凉的双目全无情绪可言。眼见苏晗不肯靠近,孙太守慌乱如麻硬着头皮跪地前行朝着苏晗的方向挪动,几乎用哭腔哀求着,想要求得一丝活命的机会。“大人……小人只是一时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才犯下如此滔天大罪,本应十恶不赦,可是求大人念在我是因丧子之痛才乱了分寸……”
“四步……三步……两步……”这段跪着前行的路对于孙太守而言是他这辈子走的最为漫长的路了,宛若前后相隔半甲子一般,他的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鼻尖一点晶莹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但他始终深深埋头似乎不敢直视苏晗一般,与方才趾高气扬有恃无恐的模样大相径庭。
“一步……”孙太守心底默念着,在这一瞬间喜上眉梢,疯狂的眸子里亦然透着一股怨恨与解脱,距离苏晗仅仅只有一步之遥,孙太守突然暴起,右手从左袖当中取出一柄鱼肠短剑刺向苏晗。
早有预料的苏晗突然后退一步避开了那险之又险的一剑,孙城守一击不成继续追击而去向前逼近,却被那老人一把抓住持刀的右手腕,再难前进半步亦然无法挣脱。
“暂且留他一命!”苏晗冷声道,老人点头又是一掌落在孙城守胸口,刻意留手之下孙城守接连退去近十步方才稳住身影无力跪倒在地奄奄一息。
落得如此境地孙城守不怒反笑,空洞目光落在房梁上,此时此刻他已分辨不出自己脑海当中那一片惊涛骇浪里除了不甘与仇恨之外该有其他什么,想来除此之外便是满腔的愧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