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晓、夏炎渐艳,蓟渺村也迎来了对于他们最为重要的节日,家家户户屋顶炊烟升起,开始为黄昏时的聚会而备宴,灯笼也高高挂起,只待日头西去就点上灯火,照的蓟渺村如同白日,很是忙碌、充满喜庆。
“话说老朽好久没有过过这样的节日了”玉枵在亓昀和方见微的陪同下,在村中漫步感慨着:“自小随从师兄姐们在山中修习医术,老来学有所成独自下山四处游历行医济世,时日渡人转瞬数载,所负师门众多,所停留之地也甚多,却也失了些驻足欢赏的情趣。”
亓昀说到:“枵老可知眼下。”
“哦?何解?”玉枵略停惑到。就连一边发呆无聊看着四周的方见微也会神转过头来看向亓昀。
“眼下即定,往事无悔”亓昀缓缓吐出这两句话,方见微邹着眉头挠着后脑不解其意,而玉枵一愣则笑道:“可解矣,可解矣,却不曾想老朽活的还不如你一半大稚子少年,如此豁达自在。”
“并非枵老看不透这层道理,而是因为陷入自身构建的情绪里,放大了藏在内心深处的自责与牵绊,故而执着于事,放不开思虑,自然无心恋栈沿途琐事。”亓昀说到:“而小子我,仅仅是少不更事,又何谈思虑。”
“才不是”方见微插了句话到:“昀哥儿聪明着呢,怎么是少不更事呢?”说完还笃定的自己点了点头直直的看着亓昀,硬是把亓昀看的有点无奈,亓昀只好先看了看枵老,见他含笑不语,才又说到:“明己,你倒是这句话听了个仔细,只是说话借比乃是一种表达方式,根据不同的场景说出适当的话,没有必要深究。”
“哦哦”方见微听后知道了仿佛比他理解能力还要复杂的解释,虽然不懂,却也只好快快赞同,否则大概会被昀哥儿还有枵老继续在他耳边念叨一阵子。
亓昀当然知道他没懂,可是有时候不需要懂得太多徒增烦恼,也不拆穿他,而枵老与他两相处的不多不是很熟,自然是没有往多处去想,只认为方见微天真纯洁,直来直去,又那能想到他只是想不通索性不想的敷衍而已。
“好了,老夫看来,明己所说不错”玉枵说到:“阿昀你老成聪达,况且年岁也全非是衡量一个人的刻尺,万万不要妄自菲薄。”说着还示意他们两看向村里来往的人继续说着:“你们看,有可能下一秒这里,以及这里的人们会死亡,当然了,这只是假设,无论老少在这天下来看,不过蜉蝣一粟,无论是空度年华或是平淡享受人间天伦,还是不甘平庸孜孜我辈,都是他们的选择和日后所成的气候,面临天资和年岁并驰时,是选择利用这份天资来打破年岁的屏障,还是掩埋这份天资随同年岁度过堪堪数十载平庸人生,非是老朽劝说你等看低俗世之人,而是希望告知你们一个道理,有选择的余地时,说明你还有机会,而机会决定归路。”
玉枵说完后,也不再注意亓昀和方见微的神色,继续淡然的向前走去,他真的对亓昀这个小辈很是喜欢,连同方见微这个纯粹天真的孩子,天资又好,尽管亓昀这个小家伙让他有些看不透,或是自己多想,总之提点一下他们日后的人生道路,若是能活下去,带回师门教授该有多好……,只是这危机即将来临,自己身边怕是更不安全……只能是随缘吧。
村民来往、鸟雀栖枝,喧嚣也让亓昀半晌回过神来,确实该好好想想了……。
“昀哥儿”方见微见亓昀分神叫到:“你怎么了?”
“放心,我没事”亓昀给了方见微一个放心的轻松表情说到:“走吧,跟上枵老”
正走着,“好小子,恩人和你在一起,居然告诉你爹我一声,这是待客之道和报恩之道吗?”方见微猛地听见他爹方越山的大嗓门从后方村巷传来,由近到远。赶紧就扭过身去自认为还算聪明的笑解释到:“爹你来啦”
“小祸胎,一早便跑出去了,等会再收拾你,恩人呢?”方越山倒不含糊,说着要收拾这傻小子,可是也并不是真的,他们父子一路相持,对双方脾气再了解不过,当然方见微也不害怕,只是用眼神示意自家老爹恩人在他和亓昀身前村里王婶子家的饰品摊位。
方越山看去,王华兰她家是村里木石手工艺做的最好的,所以平日里男人出去过活,王华兰就在这里摆摊,村里人将近千户人口,想要买卖换货都会在闲时出来摆货,这还不一会,街上就有好几十家摊子开始买卖了。
王华兰家摊位就只有一位客人站那,只见此人鹤发童颜灰白粗服,身形不似年迈凡俗之人、精神奕奕,方越山虽未曾见过仙人,却也在昨日醒后听了自家傻儿子的叙述,他不像儿子,动脑子一想也知道这个老者一定不是凡人,就算不是,起码比自己们强多了,想着就准备去感谢感谢人家,二来凑个脸熟,昨日太晚,今天本来要让自家儿子带着过来的,哪成想自己还没来得及说,一大早就跑的没影了,害得他找了半个时辰,这才有现在的一幕。
方越山走上前去,小心翼翼的问到:“可是仙人昨日救下我父子二人?”
玉枵闻言看将过来。
“原谅俗民这么晚才过来道谢,多谢仙人出手,要不是仙人出手啊,只怕俗民,还有这傻小子都活不成了、、、、、。”方越山话说的极快,后面说了很多陈年往事,说的口干舌燥,玉枵也一时来不及开口,索性耐着性子听他讲,哪成想他太能说了,从他年轻时讲到和方见微他娘相遇相爱再到今天……,自己从修行到如今几百年也没听过这么多话,正在想他什么时候说完,终于,方越山停顿了一下,玉枵以为可以开口了,就又听他又唤着方见微说到:“傻小子愣着干什么,过来给仙人磕头道谢。”
“哦,好的”方见微立马跑上前来准备磕头。
“不、不必如此”玉枵反应过来,看见这父子两人正要进行的动作急忙制止到:“老朽本身也没有做什么,只是碰巧遇见,凭借微薄医术顺手之劳,小小之事不足挂心。”
“嗳,这怎么能行,咱糙汉子一个,但是那话咋说来着,给你水、、什么恩、、”方越山不会呀,目光着急掠过亓昀这里,希望他帮忙,亓昀会意说到:“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对对对”方越山说到:“就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仙人别见笑,我就是个大老粗没啥文化,但是道理还是懂的,所以一定要谢。”
方见微自小像他爹方越山,讲义气重恩义,待方越山说完只觉得自己就说了谢谢确实是不够的,所以在亓昀和玉枵的注目下跪下磕了三下,口中恭谨认真的说到:“多谢枵老救了俺和俺爹,此恩情无以报答,但有用的到俺的,俺一定不推辞。”
“这孩子、、唉”玉枵无奈扶起方见微,对着亓昀他们说到:“既然这样了,老朽也不再推脱了,这两个孩子都是好后生,我也希望他们能够平安长大,走出不一样的路,算是我们作为医者和长辈对他们的期许吧,这礼老朽受了。”
“太好了”方越山哈哈笑到:“那这几日可得让俺们好好款待您嘞。”
“此事不急,老朽过几日才要离开前往别处行医济世,还有时日叨扰你们了,只要不嫌弃老朽便好”玉枵打趣回复到。
“枵老此言差矣,俺们感谢你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那样呢?”方越山抢先说到,还冲亓昀和方见微使了个眼色,亓昀先一步说到:“枵老,这会逛的差不多了,我们准备准备该用午饭了,方叔叔可是要好好招待您呀。”
“对对对”方越山点头再点头。
“那老朽就却之不恭了”玉枵说着。
方越山就要前方引路,拍了拍方见微的肩膀到:“臭小子,跑快点先去准备准备。”
方见微倒是跑的快,嘴里还答应着,人却跑没影了,亓昀也愣了一下走上前去和枵老一同前往方家……。
“师姐师姐、、、”距离蓟渺村不远处的地方,传来一阵少女机灵讨好的声音:“师姐,之前若儿为何没在门中交过你呢?听像传闻中那样只以为是假的。没想到玉璇师叔还真有一个师姐这般的人物。”
“这个、……”叶澜柳眉轻垂,想了想该怎么说,最终也没出口,只是默默看着元若儿和荀文亭。
“若儿不可无礼”荀文亭来之前听自家师傅玉枢说,他家师姐玉璇有个弟子,也就是宗门里所传的,玉璇师叔自百年前抱回一个婴孩,藏于弇尘峰后寻觞阁独自教养,所以人情事故还是有所欠缺,此次出门历练,是要自己和若儿师妹好好照顾这个师姐,当然是生活上的,修为的话,作为玉璇师叔亲自教养的,还是自己的师姐,怕是差不了。
“嘻嘻,对不起师姐”元若儿调皮笑着道歉:“这不是终于出来了,还有这么美的师姐陪着我们历练,我这不是太开心了,想和你凑近乎嘛,别介意啊师姐,若儿指定不话多了。”确实元若儿自己很是兴奋突然冒出来的师姐,还记得昨日刚见到她时,一习白袍勾勒流云淡金线,衬得本就如玉修长的身姿更加出边,青丝被玉冠慵懒束成,丝毫不显得邋遢,反而给人随性不凡,一眼下来,元若儿就被这个从未谋面的师姐给怔住了,当然也产生了亲近的想法,这才有了刚才的一幕。
叶澜自昨日在自家师尊和玉枢师叔的带领下,与荀文亭、元若儿相见后,发现这个陌生男子清秀温润,气质让人很是舒服,看着较小些的少女,活泼开朗,倒是和寻觞阁中盛开的梨花所招的舞蝶一般,耀眼而自在,纵使心里这样想,面上还是不知怎么表现,说些什么,只是同门间问候便一路下来。
“没、”叶澜说到:“师妹开朗自在,我听了很好。”其实她想听有人在耳边与自己说话,这样就不会显得安静孤单,至于荀师弟之前说的有礼无礼的,她确实不放在心上,想着帮师妹说什么,于是这几句话脱口而出。
“师姐真好”元若儿不复之前被荀文亭教训时的沉默,扬起她开心的面容凑着叶澜的面前说着:“师姐你知道吗,荀师兄总是……”,少女小嘴一张一合说个不停,刻意掩耳盗铃似的压低声音躲着荀文亭,对叶澜诉说着各种牢骚。
荀文亭自然能听见,只是略带宠溺的无奈笑着跟随其后默默听着,看着前面两个师姐妹能相处的这么好,放心许多。
前面的叶澜不似他们两师弟妹,修为还只是锻体中期和初期,神原不足以施展御剑术太久,所以他们一路几乎是走走停停,速度确实没有慢下来,毕竟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办。
“前面一横连山翠屏,之后便是黄沙绝迹,看来就是匡山沙域极禁之地还有蓟渺村了”荀文亭停了下来说到,叶澜和元若儿也走了过来,看了看前方不远处,不正是荀文亭所说的那样景象。
“看来,我们要到了”元若儿有点跳脱,早就想好好休息一下,自然很开心。
“嗯”叶澜也应声回复,怔怔看着远方。
三人目光都会聚在同一个地方,那里之后会发生些什么呢?一切都是未知的,计划总是规避着他们幸存的侥幸,那么在几大仙门出动的情况下,这片地方被幕后之人安排了什么好戏呢……。
『得了恩惠,想来回报往往都是好的,只是施恩之人,你又怎知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他也并非需要你那微薄的回赠,记于心中最初的温暖,将它释放给同样有需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