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四天耗尽了我全部的精力和力气,现在的我每天就和行尸走肉一般,只可惜我的精神世界是活动的,我不能像僵尸一样什么都不想。附着在肉体上的痛苦如枷锁般紧紧捆绑在灵魂上,身体是累的,心也是累的。
平时的训练内容不用说了,一到休息的时候大家累的连话都不怎么说,还有几个人在睡觉。而我不想睡,也没人和我聊天。班里一片平静,也许四天的训练,已经磨去初来乍到的好奇和激动。我难以想象剩下的六天我要怎么熬下去。
晚上训练结束,我和郑风叫了几个人留下来排练节目。其实那天的训练内容是最累的,但训练结束的早,八点就结束了。大家都没什么力气了。郑风让大家顺了一下节目大概表演内容,也就让我们回去了。我一直坐在地上听他说,看着大家演一遍。
大家都起身回宿舍了,我拿起水杯,正打算回宿舍。
“方菲。”郑风喊住我。
“嗯?还有什么事吗?”我问。
“剧本上有些事想和你聊聊。今天结束早,我们可以商量一下。这样明天中午就不用加班了。”郑风挠头笑了笑,如一池温水。
“好。”我点头。
我们两个走到操场边上坐下,路边的灯光不偏不倚照在我们身上。
“那个,你觉得剧本有什么地方要改啊?”我直接问道。
他没有回答我,沉默了一会,看着我说:“没有。这两天,我看你好像很累。”
我怔住了,是啊,这几天好累,但是他为什么要跟我说呢。
“是啊,大家都很累呢。”
我有些恍惚,憋了这么久的难受仿佛一个巨大的气球,这时一根针刺,里面的心酸不住地往外涌。我的眼泪渐渐模糊了视线。我看不清他是否在看我,别过头去,使劲眨眼想要收回眼泪。
“你怎么了?”
他察觉到我在难过。
即使前几天再累再苦,我也感觉可以被理解被原谅。也许就是有那么一个人,他的一句话可以让你原谅你曾经所面对的一切。他的一句“怎么了?”,瞬间让我从刹那间的,我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我再也憋不住了,整个人伏在膝上嚎啕大哭,我也不知道我在哭什么,是这几天的思念家人,或是训练时的劳累,再或是没人理解的心酸。一想到这些,眼泪似不要钱的往外洒。
他似乎是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好像说了些什么的,我没听清,只顾着哭,恨不得把十几年的难过都哭出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给我递了一张纸巾,轻轻拍了拍我的背,静静地陪着我,一句话也没说。
天是深深的蓝色,路灯淡淡的白光打在我们的脸上,如白水缓缓流淌,操场上的草微微摇曳,这般宁静的盛夏。
我哭够了,我们俩安安静静坐在那里,这么话都没说,却觉得无比美好。
我忽然想起自己刚刚的样子,好丢人啊!
“谢谢你。”我过一会说。
“谢我什么?”他转过头望向我说。
“我也不知道……”我尴尬笑笑。
他转回头去,说:“没事,别太难过了。哭过就好了。整个人憋在那也不好。”说完给我递了张纸巾。
“谢谢你。”我接过纸巾,真诚地说。
“你应该是不适应吧?我也不适应,不过我没想那么多。你宿舍怎么样?”他关切地说问道。
“嗯。我们舍友,对我很好。”我眼圈红红的,安静听他说。
“军训时我就站在你后面,你有什么都可以和我说。不要总憋在心里。训练哪里有不舒服也要说,知道吗?我感觉你左脚是不是不太好,如果有什么事要和教官说,你不说他也不知道的。”他看着我,认真地说。
“我左腿以前有伤。但我觉得我可以坚持。”
“能坚持固然最好了。”他原本还想说什么,却停住了。
“哎?你是妇女之友吗?我觉得你好像有点像啊……”心里的东西放下了,人也变轻松了许多,我忽然想打趣他。
“哈?我看起来像吗?我这叫关爱同学好吗?”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相视一笑。
“嗯。”我低下头,说:“谢谢你这么关心我。”
“我们曾经都是T中的啊。T中的人要互相帮助啊。”他顿了一会。
我看了一眼手表,八点半了。可是,我不想回宿舍,看着身边的人,就只有我们两个在这里,这一刻,我来F中就无悔了。
少年的侧颜异样好看,英气的眉,如玉的眼,高挺的鼻。晚风轻轻抚起我的发,我就这样看他,多想时间就永远留在这一刻,没有忧伤。这仿佛是清晨的一个梦,眼泪悄悄落在枕边,告诉我,他来过。
我曾想过以什么样的方式在他身边,没想到是自己落魄的样子,我忽然紧张得不知道说什么,把脸深深埋藏在自己的双臂里。
“方菲。”他说。
“嗯?”我答。
“以后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和我说。”他说,有着几分少年的青涩,却带着几分自信和几分担当。
我心里一阵暖意,答:“好。”
多少年,我从未忘记,那个盛夏的夜晚,那个坐在我身边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