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一辈子。”
青袖不知想起了什么,一时有些恍惚。
梁为崎勉强笑了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那么伤感。
“丫头,懂得不少啊。”声音里挟了往日的随意,却总有些刻意。
“不好吗?”
梁为崎一怔,被问的有些无措。
“挺好的。”笑了笑,他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是啊,挺好。”青袖喃喃道,可眼底却有些迷茫。
“丫头,你真是……”
话说一半,梁为崎才发现自己竟找不到一个可以形容她的词。
痴心?还是……妄想?
墨倾泪是个怎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了。
这一想,梁为崎便想起了曾经,可那些记忆,都是他刻意去遗忘的,自是不愿再想起。
“丫头,难啊。”
这一声难,不知是在说青袖,还是在说自己。
“人生在世,谁还没有难处了?若有了难处便避开,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青袖的声音很轻,像是说给他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梁为崎摇了摇头,生活,又怎能尽如人愿。
“你还小,有些事情你还不懂。”
利益纠葛、人情世故,她都还不曾见识过,有时,就连流言蜚语都可以中伤人,更何况其他。
“你怎么知道我不懂?”
她经历过什么,旁人又怎么知道。
“倾泪将你保护的真好。”没有半丝世俗之气。
“是吗?”
“好了,回去吧。”梁为崎站起身,“再陪我把最后的一出戏演完。”
那日,惜春阁里的人都知道梁三爷是来找佩鸣的,可所有人都看见他是揽着另一名女子离开的。
“倾泪。”梁为崎进了屋,坐在墨倾泪对面的椅子上,“这屋里怎么这么凉?”
伸手想要倒茶,才发觉茶壶都是冷的。
“茶都凉了,你也不换。”
墨倾泪还端着一杯茶,冰凉的指尖触到杯身,反觉出一丝温热。
“凉了?”
入口,才觉出凉意与苦涩。
“我去重新沏一壶。”
青袖尾随着梁为崎进屋,听到这番对话,端了茶出去。
墨倾泪望着杯中的茶水有些失神,良久,才放下茶杯。
“怎么,丫头跟我出去半天,生活都不能自理了?”声音是平常的吊儿郎当。
“子平……”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一声叹息。
梁为崎的伪装,当真是好,差一点连他都没听出来那份压抑。
梁为崎笑容一僵。
“倾泪。”叹了口气,“你挺在意那丫头。”
在意?也许吧,他只是不想让她变得和绝大多数人一样。
“我……”
他该怎么说?说不想让青袖干净的的眼里染上灰暗,还是说他羡慕青袖的干净?
他无法说。
“你想她成为你不曾成为的样子?”
梁为崎的声音不大,却惊到了墨倾泪。
“不是。”下意识的否认,也不知是否顺应本心。
“可是,墨老板是个怎样的人,你自己比谁都清楚。”
梁为崎拿起茶杯,却感受到了一份凉意,无奈,又放在桌上。
“你想成为却不曾成为的样子,与现在的你,恰恰相反吧。”
墨倾泪听他这么说,一时有些苦涩。
“没有,我只是告诉她,做人莫要违了本心。”
“不违本心,如何做人?”
“既已为人,何必违心?”
“倾泪,你违心的事,做的还少吗?”
“所以我不愿她也如此。”
墨倾泪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也不知这样做是对是错。
“现在你能护着她,以后呢?你能护一辈子吗?”
“不能。”墨倾泪有些无措,“以后,总会有人护着她。”
说完,便想起了青袖所说的心悦之人。
“倾泪,你不该有如此想法的。世人如何,你我都懂。”
“子平,别说了。”
一声叹息,室内归于沉默。
“先生,茶沏好了。”
青袖走进来,打破了沉默。
梁为崎抬头看了她一会儿,又收回目光看向墨倾泪,突然就笑了。
墨倾泪不曾发现,他和青袖其实很像。不是容貌,而是感觉。
“你笑什么?”墨倾泪瞥了他一眼。
“没什么。”梁为崎笑着摇了摇头。“对了,跟你说件事儿。”
“说。”
“我二嫂怀孕了。”
“你二嫂?”墨倾泪皱了皱眉,一声没反应过来这个称呼。
“许茵啊。”
墨倾泪突然就想起那日婚宴之后许茵和林长枫的对话。
“子平,你觉得林可期这个人怎么样?”
“林可期?”梁为崎顿了顿,“你说林长枫?”
他们的交情不深,梁为崎差点忘了林长枫的字取作可期了。
“见过几面,感觉还不错。”梁为崎喝了口茶,“倒是个幸运儿,被林盛轩捡回了林家,不然也免不了冻死饿死的命。”
墨倾泪听到他这话,也不言语。
“不过这林盛轩也怪,宁愿在外面捡一个养子,也不自己生一个儿子。”梁为崎摇摇头,“终身不娶,他是怎么想的。”
墨倾泪低头喝了口茶,将剩下的半杯残茶倒掉。
“旁人的心思,不必去猜。”淡淡开了口,又成了那个温和从容的墨倾泪。
“怎么突然问我林长枫的事?”梁为崎有些不解。
“只是觉得,他那个人还不错。”
“是很不错,比许家那个大少爷强多了。”
“许文旻?”
墨倾泪只听说过有这么个人,却从来没见过,或者说,从没留意过。
“自从我二哥和许茵成婚后,这家伙只要一碰到我们梁家的人就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那日闹的那么一出,还是给两家造成了影响。”
“是啊,幸亏事情没有闹大。”
墨倾泪给他倒了杯茶,眉眼微微垂着,也不知在想什么。
“倾泪,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梁为崎换了个话题。
墨倾泪有些惊讶于他会这样问。
“你怎样,你自己还不了解吗?”语气淡淡的,给自己倒了杯茶。
“我曾经也以为我了解自己。”梁为崎苦笑。
佩鸣的事,让他知道,他自己的某些懦弱。可放在从前,说他梁三爷懦弱,他只当个笑话听。
“你很好。”墨倾泪开口,语气与平常无二,“何必怀疑自己。”
“不是怀疑,而是……”不确定了。
“你很好。”
“倾泪……”谢谢你。
有些话,不必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