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郡主除了每日去的宫中问候太后,其余时间并未外出。只是有个黑衣小少年时常出入府邸而已。
那黑衣少年姓吴,单名一个冕。不过十二三岁,长相白净,可面上总带着开玩笑般的神情。平日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必惊人。不将丫头们逗得抚腹大笑不罢休。
没错,这人正是话本改造者。
红音查他没费什么力气,他一个人住在京口胡同里,嘴巴很贫,幽默得很,非常讨老人家喜欢。她按主子的话,说:高薪诚聘一位话本段子手,包吃住。这人就屁颠屁颠过来自荐了。
这不,他此刻,又在院里逗丫头:“一天,有个人在山上碰见了狮子。那狮子张牙舞爪、身强体壮的,可吓坏了他。他正打算开溜,突然,那狮子跪了下来,双手合十,似乎在求饶。”
他一边说,一边学着人惊吓和狮子跪下的动作,把旁边守门休息的丫头全吸引了过来,聚精会神地听着。
吴冕接着道:“那人心中一喜:莫非,我还有吓跑狮子的能力。这下知道我的厉害了吧?嘿嘿??????”他顿了顿,做出洋洋得意的表情。
看了眼丫头们,继续道:“结果呢,你猜怎么着?那狮子放下手,起了身,说:祷告完毕,可以进食了。”
接着,自然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几个丫头捂嘴大笑。
“喂,你小子可以消停一下了!”门边传来一个爽朗、淡漠的女声,声音中仿佛裹着千年不化的冰雪。
众人回头,只见那门框边上倚着一个红衣女子,她眉头微皱,瞪着吴冕,眼里有些许怨怒。
这小子也来了几天了,成天就逗弄府上的姑娘。虽然他讲的笑话,自己有时候也会背过身偷偷笑,但这人弄得丫头们不做事,嘻嘻疯疯的,未免影响不好吧。偏就这样,主子还留着他。她们郡主府上,什么时候养过这种害群之马?
吴冕立马对着她,仍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道:“红音姐姐,现在是休息时间,我讲讲笑话娱乐一下大家,不挺好么!”
红音实在受不了这人成天吊儿郎当的样子,起码在她心中是这幅样子。“主子有事叫你”,说完就转身走。
吴冕见她转身,忙追了上去:“红音姐姐,等下我呗!”又扭头对着那群丫鬟,“明个再会啊,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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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灵见红音和吴冕先后进屋,看红音那淡漠的神色,就知道这两个又掐上了。不禁扶额,道:“吴冕,我让你编写的节目话本你写好了吗?”
吴冕嬉皮笑脸的,一旁红音见了他这副样子,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嘲讽。吴冕扫了眼她,对她咧嘴一笑,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本子,给英灵递了上去。
英灵翻开本子,涂改严重啊,加话删话的??????不过,字迹还算工整,语言也很幽默;按英灵要求,也反映北国改革后的新面貌和人民群众对太后大寿由衷的祝福。
以贪官查案为由展开,以改革以后贪官下马为结果,最后一幕则为,百姓安家乐业,感激歌颂皇上,主动去庙里为太后大寿祈福。
至于这个“贪官”,则是本剧主要笑点,诸如:查案弄错公文、落马时傻傻妄想等情节。
英灵粗略扫了一遍,决定在结尾时,加一副对联,届时,由自己亲自献上。思及此,她拿起身旁备好的毛笔,写下一副对联:国泰民安事事康,寿比南山岁岁常。
写罢,英灵看了看,点点头:“红音,拿着话本,找京城里的话本班子来演,尽量快些。”
又看向吴冕:“你确实有才干,可愿意就此留我府上?”
吴冕似乎没料到郡主想把他一直留下这里,面上微愣。他才十几岁,哪个少年心中没点抱负,没点闯荡之心?即使是他,面子上看起来特别不靠谱的人。
于是,眼珠一转,道:“郡主美意,确实不该推辞;但这人生,变数太多了,我也不能做出保证,是不是?那就显得假情假意了。”
英灵知道他的意思,如若能带他去镇南当兵就好了。可惜,根据红音的调查,他似乎有位哥哥,正是那位回使东国的,吴霁。万一人家不情愿,那不就是拐卖儿童了?
英灵便道:“你可以将我这里作为你临时栖息地,以后有了什么想法,直接提出来,我会放你离去的。”
闻言,少年似乎有些惊讶,又低下头,以一种从未出现在他脸上的严肃回答:“小人在此谢过郡主了”。
红音听英灵说要留下他,只觉得心生厌烦,但看着这种严肃,她竟然说不出任何反对少年留下的话来。或许,他的内心完全不同于表面,还有什么宝贵的东西在流淌。
应英灵的要求,吴冕和红音一起挑选了几个话本演员。训练进展顺利,除了两人偶尔口角争执外,他们现在还算处得来。当然,主要是红音对他的态度有所改观。比如,此人社交能力强,还会蛮照顾人的。
三日以后,演排给英灵看,已经基本达到了英灵的标准。现在,只等着寿宴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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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天气和煦,是难得的温和。英灵穿了一件晶蓝色的礼服,带着两个丫头和排演节目的人(也包括职业搞笑,偶尔指挥的吴冕)进了宫。
因女眷必须先向太后请安问候,于是英灵让红音带着后边表演的人,先去了烨台,自己则带着绿袖去请安。
下轿,靠近慈惠宫,便看见不远处的明玉朝她奔来。英灵停步等她过来,两人一起进殿。
小公主今天穿的是鹅黄色的摆裙,提着裙子跑过来,这副样子,又让英灵想起了那日的小马驹。她气喘吁吁:“呼呼,明瑛姐姐,你今天真好看!”
英灵拍拍她的背,柔声道:“小明玉今日也很漂亮呢!下次你看到我可以慢点走过来,我会等你,不需要跑这么快的”。
明玉抬头看着她,眼里的稚嫩尽显:“不要,我想快一点跑到你身边嘛!”
英灵只觉得心里柔柔一片,拉着小公主进了惠慈宫。
喝过早茶,女眷们各自问候闲聊。明玉则在英灵旁边,给她讲贺寿的人员情况:各府王爷、世子爷、京城有名望的大家族、以及皇上的宠臣、后妃等。
约莫半晌,她们同太后去了烨台,英灵坐在公主、郡主等女眷区域里。抬眼正在找明玦,却发现她对面,皇帝阶下坐的,正是段海喻。
心道:今个不偷偷摸摸地坐,反是正大光明地坐在了皇帝阶边,这是什么安排?
正在她打量对方时,段海喻一双凤眸也向她望来。清冷深邃。配上他深蓝的衣衫,像浩渺的大海,琢磨不透。英灵见被他发现了,呵呵一笑,当做打过招呼,就不再看他。
英灵的眼睛逛了半天才找到世子们坐的区域,可是,里头居然没有明玦。
该不会这家伙又要迟到?英灵暗诽道。
突然,那人出现在台阶上,又慢悠悠走到了席上。似乎知道英灵在看他,他端起一杯酒,精准地看向英灵,面带笑意地喝了下去。
英灵只觉得这人今日奇奇怪怪的,不作多想,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这时,红音回来报信,表演会在送礼之前开始,是明玦世子将主子的贺寿节目编排到最后,同送礼仪式接着,不显唐突。
英灵看向他,面带感谢地笑笑,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不远处,却有人皱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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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宴开始,各种节目轮番登场,虽是精心准备了,但节目的花样还是老套无聊。到场的人大多喝酒闲聊。
英灵身边没什么认识的,明玉又被皇后带在身边。她只能干坐着,喝酒看歌舞。虽然老套,但京城的歌舞她并不常看,也还算新鲜。
节目演到尾声。英灵假借出去走走、醒醒酒为由,偷偷溜达到了幕后。
“最后的特别节目”,随着太监的喝喊。众人的眼光被吸引过去,只见几个戏子模样的人上了台。画着各式的妆,和京都戏剧类似。
本以为有谁准备了一场戏,可那“贪官”一登场,就令人捧腹大笑。这台词,这表演,简直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台上,一时间,竟无一人闲聊。
在后台,看着这么棒的效果,英灵着实得意了一下,对着绿袖道:“怎么样,别出心裁吧?”绿袖如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一旁,吴冕争道:“分明是我的话本选的好,红音挑人水准高!”红音不作声,只淡淡扫视他一眼。
英灵看着,无奈道:“是的,你们都是我的左膀右臂,都功不可没,行了吧?”
说罢,节目已至尾声,英灵快速地溜了上去,躲在庙牌后边。
待演到百姓祈福时,英灵腾空一跃,稳稳站在了牌子上,两手的对联随之展开:左边,国泰民安事事康;右边,寿比南山岁岁常。
众人看着英灵的献寿,都鼓起掌来。英灵一笑,从牌子上蹦下来,走向阶前,将对联呈上,又对红音挥手,红音走向前,案子里盛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玉桃。
英灵拱手道:“孙儿英灵,贺祖母六十大寿。愿祖母年年岁岁身体常健,岁岁年年佑我北国!”
说罢,太后慈祥道:“好,好啊,明瑛果然是我的好孙女!”殿上的人无不面露笑意,对郡主夸奖有嘉。
接着,又是各人送礼,什么辅臣的金玉镯子,明玦的蜀锦绒段袍,明玉的一大盒折纸,里头盛着各种小动物、鲜花,皇后的血色玛瑙耳坠,段海喻送的是山东地宝,养颜绵寿的药材??????
席间,李侯爷的夫人拉着端云祝寿时,特地同英灵谈了几句,夸她祝寿的主意很是别致,有空定要好好讨论一下这种宴会节目的格局。
英灵笑着应声。其实,这些个夫人们啊,日常的确没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事可做,节目演排,或许还算新颖吧;
再者,李侯爷,和太后是远房表亲,虽是同族出身,但若非太后那系血脉实在没什么高官才子,太后也不会想扶持这家人。可这一旦扶持了嘛,李端云定成为其间一枚棋子,至于用来做什么,英灵大体也明白。
思及至此,英灵微微垂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