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灵和段海喻两人继续坐着,段海喻那边不断传出细微的“沙沙”声,他似乎在用烧焦后的木枝演算着什么,英灵只隐约一瞥,便安安静静地打起瞌睡来。
一则,他推算什么东西,英灵看不太清,也不便偷窥;二来,英灵对这种周易八卦,向来一窍不通。这种东西,从来绿袖最拿手了。天赋这玩意,也倒是神奇??????
不知睡了多久,一声淡然的声音将她唤醒,“郡主,雨停了”。
英灵本就是半梦半醒,段海喻只是轻轻说了这么一句,她便睁开眼睛,望向洞口,雨停了,天很亮彻,光线从洞口照进来,洞岩上还有几滴水珠滑落。
“约莫下了一两个时辰,现在应该是午时”,段海喻将火熄灭。英灵把烤干的外衣披在身上,起身时才记起段海喻的外衣被她坐了许久。
待她起身,段海喻将那件衣服拿在手里,“下山时,也许它能派上用场。”说罢,便先一步出了山洞。英灵随即跟了上去。
原本平坦的路,经过暴雨洗涤,显得有些坑洼。好在今日爬山穿的鞋子便于运动,不是进宫朝见的那种厚底布鞋。
两人走了一会,终于碰见绿袖和明玦、明玉那一队人,明玉似乎很累,趴在明玦肩头睡着。英灵走在明玦旁边,好帮他照顾一下明玉。段海喻在前方领路,他的方向感很好,丝毫不亚于常年作战的英灵。
当时,是吴冕的喊声令人慌乱。绿袖说,红音照顾他,让她帮着明玦那边。英灵当然不用担心红音的安危,但是,吴冕应该受了伤,她带着伤员,应该不太方便下来。
英灵正想着红音和吴冕,突然被身边人撞了一下,好在英灵反应快,急忙稳住脚步,扶了一下明玦。山路有些滑,他身上又背着明玉,难免踩滑。
段海喻往后望了一眼,将手上的外衣撕成几根布条,递了过去,“系在鞋上,防止打滑”。
看了一眼那人的青色里衣,雨后清风瑟瑟,有点偏冷。不作多想,英灵随即蹲下来给明玦的鞋子绑了几圈,又将剩下的布条分给了绿袖,让她如法炮制。
五个人就这样搀扶照顾着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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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灵等人下来时,官兵已经在山脚下清理泥石流多时了。因为被困在华秀山上的,是他们几个皇亲国戚,不仅有人搜寻,还特地搭了几个行军棚供人休息。
段海喻刚下来,他的贴身仆人段乾就迎了上来,递上一件青衣外袍,贴耳说着些什么。英灵和明玦、明玉也被各自府里的人伺候着。
因为红音和吴冕还未下山,英灵和绿袖在棚里等候。而明玦先行一步把明玉带回宫。
忽的,棚外一阵马嘶声,两女出了棚子,看见一道瘦高的人影,从一匹纯黑的马上一跃而下。待他走近,玄色骑装,皮弁束发,小麦色的皮肤,五官挺立,俊朗之中透露出一股沉稳。
他迈步走近,轻轻拱手道:“两位能否告知在下,段侍郎在哪个棚子里?”他的声线清晰浑厚,不待英灵回答,段乾就从对面的棚子里钻了出来,“吴大人请随我来,主子已等候多时了。”
英灵先是诧异,段海喻也没下山?又即刻反应过来,那么,这位“吴大人”应该是吴冕的哥哥,就是那位出使东国的吴霁。
几人在棚里又休息了片刻,便有士兵传来消息,红音和吴冕找到了,正在下山的路上。英灵、绿袖便出去接红音,碰见了吴霁和段海喻那队。
红音的衣服半干半湿,搀扶着吴冕,那黑衣少年似乎伤了腿脚,身体倚着红音,脚上还缠着衣带,算是简易包扎了。
见到英灵时,红音面露喜色;而吴冕看见吴霁,一副老鼠见了猫的模样,直往红音后边躲,可是偏他腿脚不便,仍然被吴霁拽了过去。
吴霁稳稳地扶着他,嘴上轻嘲道:“有本事跑出去,没本事保护好自己?我还以为你长了多大的本事呢?怎么这会成了病猫?”吴冕只得瞪了瞪眼珠,又瘪着嘴,却没说一句话。
英灵扫了他们兄弟一眼,果然是一家的,一个毒舌、一个逗乐。给红音换上干净外套,三女便下了山。英灵偶然回头时,见吴冕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但也只是望了望便收回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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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以后,一连几天都在下雨。而爬山遇险的几人也在各自府上休憩。
英灵表示很无聊,只能翻翻兵书和地图,连功夫都没法练。其间,吴冕让人送来一本笑话集锦和一盒糕点。一来,请个假;二来,还点情。那本小册子多少也打发了些闲余时间,而糕点嘛,则挑的是红音向来喜欢的芙蓉桂花糕。
英灵下着棋、吃着糕点,有意调侃道:“这小子,司马昭之心啊。”一旁绿袖轻笑,红音却似乎有些许羞怯,反常地找了个借口溜达了一圈。
关于吴霁出使的事,这几天在北国也传开了:
1.东国君问:“北国何故欺凌我使?”
吴霁答:“不敢。但闻东君素来爱狗,小人特备几只聪明伶俐的狗献上。也帮东君训了一番,免得疯狗出去掉了东君的面子。”
2.东国君问:“听闻北国有神树,十年一花,百年一果。寡人向不以为真,而民间传播极广,东国之民争相前往寻觅,本君愿闻详情。”
吴霁答:“庄周曾言,世上有大鹏鸟,乃北冥之鱼所化;世上有彭祖,年逾八百。不知东君信否?”
东国君道:“圣人只是按着道理编撰故事,其义自然在警醒后人。而今人,怎敢胡编乱造?”
吴霁答:“所谓编撰,人人未见其实,而书皆有所载,如何判断是编撰?同理,神树人人传言,而未亲眼所见,又怎判之真假?东君宜博览群书,方能不惑。”
一则里面,将东君指使使者撒泼挑刺的卑鄙行为贬低了一番,偏又叫人抓不住错处;二则里面,东君故意拿神树的事指责北国编撰谣言欺哄邻国百姓,他巧妙辩解,还反讽东君知识浅陋。
此人确实毒舌,但才干也是非凡。东国对北国多年压迫,因为北国国力稳步提升,心里忌惮,想挑刺剥削,但又不敢真的开战,因为西面新王即位,对东国态度不明。
说来话长,谁叫西国国君“无缘无故”地死在东国的赴宴台上了呢?虽然太医诊断是突发急病,但谁知道是不是有人在捣鬼?就算同东国无关,新王为了拉拢先皇的旧臣,把罪行硬塞给他们也有可能啊。
总之,派吴霁去东国,这招回访使的真妙,大快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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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灵在屋里吃吃喝喝的,行李什么的,当然交给了两个小丫头。平日穿的衣物,带几件备换的,地图兵书拿好,至于其余的嘛,路上可以买买买,粮食什么的,军队也不会亏待郡主的。
行进的那天前夕,英灵强行拉着两个丫头打了一宿的牌,美曰其名:不要太兴奋,该怎么玩就怎么来。
第二天,依旧精神抖擞,这是个必然事件,是多年跟着英灵练就的“好武艺”。
早膳后,直赴城墙。段海喻早已在那里了,单匹马和马轿都已经备好。仍然是青衣一袭,不过从官服换成了便装。他坐在城内送别站里,同吴霁喝酒叙旧。
而吴冕则杵着拐杖,嬉皮笑脸地向她们打了个招呼,就把红音拉到一旁去讲话。
英灵和绿袖心知肚明地看了他两一眼,便走向另一桌,明玉、明玦正召着手示意她们呢。
刚坐下,便看见李端云端酒走了过来,他举起杯子,诚恳说道:“小生前来为郡主送行,愿你马到功成,万事顺利”。
英灵看了看他,只一笑,正准备倒满一杯酒,却被李端云止住,“我是送行之人,郡主是远行之人,来路漫浩,且留几分清醒,以便应对。”
英灵心知,这送行是别人的意思,可是,这止酒,是他自己的心意。便只倒了半杯,同他饮尽相欢。算是惺惺相惜了。
原本还算轻松的行囊,被明玉硬塞了几包梅子、糕点、茶叶,被明玦塞了块手令牌牌,说是让英灵凭着他陇西世子的身份狐假虎威。
英灵不禁腹诽:我一扶凌郡主兼将军,那一项不如你了?用得着借你来狐假虎威?盯着他看了半天,考虑到这家伙可能真的不知道送什么,于是,勉强饶过他了??????
感觉这下子行囊重了不少。好在段海喻备了马轿,东西可以不用自己背着,骑马骑累了还能缓缓、打一下瞌睡。
于是,英灵在心里又给某人记了一笔------出门必备的好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