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灵和段海喻一行人已经出发了两天,河东本来不算远,只是路上燥热,马匹不安生,减慢了进度。
午后,马匹最是躁动。三个丫头也不爱骑那躁动的马,安静地坐在马轿上,打牌,贴白条??????
所以,帘幕无意被人揭开时,便是这幅模样,红绿蓝,三色衣服的丫头,脸上或多或少贴了几张白条。红音长起了胡子;绿袖白茫茫一脸;英灵嘛,没吓到人真是万幸,因为这搞怪的丫头给自个贴在了眼皮和下巴上,俨然一副女鬼模样。
风吹起,马车夫掀起帘子,轿前黑马上的段海喻恰好回头,背对阳光,让人炫目,但那一刹那,英灵似乎瞧见了他少有的欢愉,嘴角微微勾起,凤眸里满满的笑意。
随即反应过来是在笑她,英灵立刻拉上帘子,羞怯不已。心道:上次爬山,没看到他精疲力竭的时刻;这次打牌,反被他看了自己的尴尬,糗大了??????
马车夫看着不禁发愣,又瞥见段海喻的神情,还是说出了口:“郡、郡主,段侍郎说今日这初夏风光甚好,前面有个大湖,风景不错,邀请您们出来共赏??????”
轿子里传来一声沉闷的“嗯”,随即便是几个丫头的暗声低语:
“谁叫你自己把弄得这么狼狈??????”
“谁知道帘子会被人掀起来!”
“没事,人家也许没看到???????”
“他都笑得那么明显了!”
“小姐,你莫不是怕羞?哈哈??????”
丫头们逗弄一番,整理好后出去骑上马。约莫片刻,前方就出现了那个大湖,湖面浩渺碧绿,几只卷卷小荷点缀其上,微风吹过,吹皱镜湖,绿波层层,很是凉爽。
这两日,所见之景无非是小街市、小山峰,吃饭休息也是在酒馆客栈。好容易看到这么原生态的大湖,谁能不兴奋一番?
段海喻看了一眼兴奋不已的大伙,随即下令,就地休整。
英灵不得不同绿袖感叹:“这可能是这人最近几日做的最通人情的事了??????”
绿袖无奈瞥她一眼,段侍郎向来考虑周到,安排合理,怎么到你这里就成了不通人情的老古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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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灵很快找了块阴凉处,靠着大树,吹着凉风,细碎的阳光从叶间洒下,在她身上投下稀疏的光影。段海喻远远地看她一眼,便做起了自己的事。
不一会,段海喻手上出现了几个简易的钓竿,段乾在身后跟着,手里拿着几只竹篓。英灵看着段海喻,他将抛出饵线,将鱼竿固定在岸边,自己则拿着最后一只鱼竿垂钓。段乾在那些被固定的鱼竿旁边,隔着几步远站定,一副随时听任调遣的模样。
片刻,段海喻钓起了一条鱼,又扭头对段乾说了句什么,随即段乾小心走到某只鱼竿后面,待他走进,小心收杆,又一条鱼??????
英灵看着,觉得神奇不已,想到自己在皇宫钓鱼的尴尬经历,拉起两个丫头便跑了过去。
红音、绿袖被她莫名其妙地拉走,三人脚步“哄哄”杂乱,段乾看着湖水不禁皱眉,轻声埋怨道:“郡主,你们惊走了好几条鱼??????”
英灵只尴尬一笑,轻手轻脚走到段海喻身边,轻声问道:“好厉害,你是怎么做到的?能教教我吗?”
段海喻没说话,英灵以为他没听见,拍了拍他的肩膀,段海喻一时不查,手跟着抖了一下。正在这时,水里传来“咕嘟”的声音,不一会,离杆不远处的水面冒出几个泡泡。即使英灵不会钓鱼也明白,快上钩的鱼跑了??????
英灵尴尬了,经过三秒的沉思后,她表情坚定,撸起袖子和裤腿,直接下了水,“我给你把它捉回来!”
段海喻什么也没说,只静静地看着那个蓝衣傻丫头。
英灵下了水,东看看西看看,似乎注意到某处有动静,弯腰伸手,“嘟”,鱼有点滑溜,某人的手上空空如也;又看了看,继续伸手,结果鱼的尾巴“啪嗒”一下,溅得她一脸水花???????
岸上两丫头简直被她们主子蠢哭,表示很不想承认这是她们的郡主??????
正当她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水,打算再下手时,却听见河边上,某人的轻笑,“噗呲”。
定睛看了一眼,那人脸上残存着笑意,确认不是她听错了。
真是稀奇??????在场人无不惊叹,段海喻这种严肃冷淡的生物居然会笑出声。
段乾暗道:郡主果然非同一般,那几条鱼我就不和她计较了??????
段海喻发声:“上来,我教你”。
英灵点点头,往岸边走来,接过绿袖手上的布巾擦了擦。
她坐到段海喻旁边开始认真学习,还不忘吩咐两个丫头在隔壁水域抓鱼,她可记着呢,刚才这两丫头嫌弃她来着??????
“先把蚯蚓挂在鱼钩上”,段海喻将杆上原本的蚯蚓取下来,亲手给她示范一遍。接着是抛竿、静候,英灵学得很快,从前在军营里抓鱼这种事哪里用得着她来,钓鱼自然也不没学过,上次御行池,不过是她一时兴起而已。
两人静候着,两边杆子竟然同时抖动了一下,段海喻示意她收线,自己也开始收。不时,两条鱼便被同时钓了上来。英灵把它拉着,扬起一抹笑容,开心地说:“我的第一条鱼!”
可能是笑容太过真实明艳,段海喻不由为之感染,心道:像个孩子似的。转念一想:她才十四,比起十九的自己,她的确是个小孩子。
人们总是习惯性地敬仰她的功业,却忘记她不过是个刚及笄的女孩子??????
另一边,红音和绿袖垂头丧气地回来了,红音只逮着一条鱼,绿袖则是两手空空。不得不说,抓鱼是个技术活,而且,这湖里的鱼好像比小溪里的鱼聪明些。回来时,英灵已经钓了一条鱼。于是,英灵的威信又重新树立起来,将军还是很威武的!
烤鱼交给了段乾,没想到他厨艺还不赖,和军队里的胖子烤的有的一拼。果然,有怎样的主子就有怎样的手下,英灵瞥了一眼身边两丫头,心道:我的人也不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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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他们休整时已经是午后,捕的鱼配上干粮得算作晚饭了。天色渐晚,也不便于赶路,过了湖就是河东边界,离目的地也不远。于是,就地扎营了。
“野营哦!”三个丫头很是兴奋,但奈何红音绿袖被迫徒手抓鱼,耗费太多体力,到了晚上只能早早睡下了。
英灵正躺在某棵树下看星星,这么舒服的夜晚,这么美丽的星空,她可舍不得错过。
突然,英灵的耳朵动了动,眼眸微眯,有一队人马正往帐篷这边靠近,脚步声很细微,但英灵的听力向来很好。心道:杂乱无章,不是专业土匪,不足为惧,先探探究竟。
随即身体一翻,从树的背面轻身一跃,坐在了树上。借着棚子旁边微弱的火光,隐约可以看见对方那里银光一闪,带了刀。但让英灵颇为惊奇的是,其中还有人带着木棍和铁耙,而且一群壮汉之中,不乏花甲老者。
正当他们里帐篷十步远时,英灵把顺手捡的石头往那火堆旁的大石头扔去,“铛”的一声,那群匪徒似乎一惊,不用守夜的士兵敲起锣鼓,帐篷里的人就都出来了。
毕竟是去往河东,且不说英灵府上的全是练家子,皇帝特遣的那支五人小队也不是寻常士兵,是北华锦衣卫里的精兵。
于是,很快围住了匪徒。
有士兵喊道:“大胆,你们这群歹徒从哪来?这是官府的大人,你们也敢截?”
匪徒中为首的汉子似乎很是刚勇,一副豁出去的模样,骂道:“当官不为民做主,我们劫的便是这些个狗官!”
英灵冷眼看着,从树上跳了下来。站到了红音、绿袖那边。
段海喻走上前,一旁将士毕恭毕敬地让出一条道。
他将中间被围住的人扫视一遍,最后目光留在那个为首的汉子身上,朗声沉然道:“官也分好坏,我们是奉旨赶来行事的。你们有什么冤情,不妨先说说看。”
那为首的汉子见他身份不凡、气度刚正,语调也不再那么咄咄逼人,“官人,你有所不知,我们本是河东百姓,今年发水灾,粮食颗粒无收,那贪官故意克扣赈灾粮和搬迁银子,我们是无可奈何,家里娃娃们开不了锅才不得已啊!”
他说着,身后几个老汉不由垂下头,用袖口抹了抹眼角。那些壮汉也握紧拳头,显得十分愤怒。
段海喻凤眸微凝,却一言不发。
而周围听了这话的人未免有些激愤,“太过分了,什么狗官!”、“赈灾粮都敢扣,无法无天了!”、“难怪他们要做劫匪,日子都过不下去了,怎么做良民?”
红音、绿袖都握紧了拳头,但毕竟是军队之人,没有发表任何看法,眼里显出的几分愤怒足以表明她们的情绪;而英灵看着,也皱起了眉头。
那群灾民见众人都为他们打抱不平,有些感激;而那位汉子则死死盯着段海喻,似乎在等待些什么。
片刻,段海喻扬手下令:“留一顿明天的粮食,剩下食物都分给他们。”又看向灾民,沉声道:“这件事,朝廷处理以后,自会给你们一个交代;不过,抢劫毕竟犯法,尔等切莫再为之。”
那群灾民感激地道了谢,随即去领粮食。那壮汉转身前看了段海喻一眼,但又立刻离去了。
这是夜半,众人都还没睡意正浓,便各自回了帐篷休息。
而英灵仍无睡意,决定继续去那棵树上看星星,只是爬上了树,才发现树底下坐了一个人,青衣一袭,随夜风轻轻吹动,而他半倚着树,身形却是稳稳不动。
风吹半晌,他才开口:“对于这群灾民,郡主怎么看?”
声音淡然遥远,正是段海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