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场闹剧,双方再次开赛。现在一队比六队,比分3:4。水上蹴鞠比的就是体力和技巧,借力打力,才是王道。
英灵正看得起劲呢:六队的队长,带球射门水上漂,简直不要太厉害;还有,一队那边队伍很是团结,磨合度不错,那几个中卫配合相当精彩,队长虽然抢不到球,可是,一抢到就是必中的。
对于这种非常具有表现力的选手,英灵可从来不吝惜自己的鼓励和叫好。譬如,六队队长要进球时,英灵激动地几乎从椅子上蹦起来,“好!踢他个措手不及!上!”
就在众人以为英灵对这个队长尤其看好时,六队进球失败,英灵却只是楞了一下,瞳孔放大,显得很是诧异。
就在大家想着是安慰她,还是同她一块扼腕感叹时,英灵转眼就开始鼓掌,“好,好!防守的好!”两只手啪啪啪的,别提有多真诚、有多激动了。若不是大家亲眼看到她刚才得劲支持六队的话,都还以为她是支持一队的??????
看台上的人相视一眼,各自明了:郡主这是站优不站队,谁表现好就表扬哪边,这是大公无私、选贤举能的标准啊??????于是,在心里不由将郡主的品行赞美了一番,见贤思齐,靠拢靠拢???????
洛明澄一直保持着向右望的姿态,偶尔间,径自偷笑。这丫头,实在吸睛。
段海喻倒是始终带着淡然的神色,眼眸深深,似乎在认真观赛、又似乎在沉思什么。
忽然,有个小厮慌张从那边跑来,目光四处扫,似乎在寻觅谁。
段乾忙下去问话,又快速跑了上来,好像发生了什么特别紧急的事件。
英灵不由回头,段海喻面色并无多大的变化,只是对着英灵探寻的眼神,解释道:“突发事件,我需要先行处理”。
英灵点点头,段海喻随即离开了。
比赛在午时便结束了,六队以一分之差输给了一队。
中午休息一两个时辰,下午比赛未时开始,众人都回去吃午饭了,英灵吩咐将士给池子换水后,也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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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镇南小队被英灵分配去山上带侦查队的新兵,而午膳前,小队里的胖子送来了一条新鲜的鱼,显然是野战随手捕捞的。所以,饭桌上,有了一条清蒸鲈鱼。
英灵本来同两个丫头吃的欢快,似乎突然想到什么,刚夹了一筷子鱼肉,筷子却愣在碗里,迟迟不动。正当两个丫头想发声时,英灵自个开了口:“不知段侍郎为何事所缠身,红音,吃完去查一下。”
“是”,红音应声答道。
绿袖似乎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又埋头吃饭去了。
午间,英灵正躺在榻上休息,红音扣门复命:
“主子,是材料商的问题。这建都材料的使用上是一大笔开销,也是一笔大生意,北国各地材料商人争相毛遂自荐,段侍郎正是利用这一点,把各家的出价压低。本来都快谈妥了,那几个商家却突然联合起来,把价格往上抬,将原本的约定都背弃了。”
英灵听着,不禁眉头微皱。
“于是,段侍郎采用捆绑销售的法子,譬如,把城墙砖头和琉璃瓦交给同一个商人处理,果然材料商家又开始争抢生意,价格也低了不少。”
英灵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眉头缓了下来。
“可是,当谈及租用店铺时,原本先引进的米商却有意排挤材料商,将东二巷给私自占了。‘民粮’是北国最大的商行,为了多占据几个店铺,带领着几家米商强抢地盘,方才正在闹事,下边的人劝不住,才急匆匆请走了段侍郎。”
英灵不禁揉了揉太阳穴,道:“真是一波三折,太能惹事了??????”
红音坐在她旁边,道:“这个‘民粮’的老板和当朝国舅是表兄弟关系,连带着皇后母家,做事向来蛮横。”
绿袖正端着一只素色花瓶推门进来,碰巧听见了,不由愤愤道:“一个表兄弟就这么蛮横了?就是那国舅,也没胆子明目张胆地横行霸道啊!”
红音道:“这个米商姓张,世代经商,单就家底,可谓富可敌国。”
英灵只默声一笑:“一表三千里,再怎么着也扯不到皇后那里去;抄了他的富可敌国,正好充实国库??????”
绿袖和红音不可否置地看了看她:怎么就一下扯到了“抄家”?
英灵冷冷一笑,道:“当年,南国来犯时,军队缺米粮,这个‘民粮’可是暗地里抬价,坑了国家好大一笔。这等奸商,陛下没有追究,不过是想把羊养肥了再宰。这不是自己送上门来?”
随即,英灵将此事写成信,让红音给段海喻送去。
这大概是五六年前的事了,何况发生在军队,他应该不知道。顺便借此给他提个醒:先把这家“民粮”扫地出局,其余的,不就手到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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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比赛照常,二队对上四队。两队实力相差无几,但有个共同特点,防守都很强,于是,比了大半个时辰,愣是没有一方进球。
英灵兴致缺缺、无心观赛,看了一会,就带着绿袖去池子的山头那边转悠。
本就是一般的蹴鞠,英灵不过是监督检查,挑几个表现出色的备用。也不用怕漏掉了人才,因为水军们的教练会替她看好每一场的。
山林茂盛,触目皆是浓荫笼罩着的深绿与深棕色。
英灵正转悠着,突然发现前边有个拿着斧子锯木头的壮年人。建都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所以,诸如这类的能工巧匠都留了下来。而这河东的山上尽是树木,即使在特殊时期,‘斧斤以时入山林’这句话,并没有被践行地太彻底。
那汉子径直坐在木桩上,手里抱着一根大树干,正在去皮。他手上功夫特别快,三下五除二便倒饬完一半。
他看上去不像普通伐木的,倒像个精雕细啄的木匠。
因为从他身后的树来看,他对树木似乎有特定的选择目标,太粗太细的都不要,还得是结实耐泡的树种。
英灵走了过去,直接坐在他旁边的树桩上。笑眯眯地问道:“师傅,您是木匠吗?不知您的木头有何特定用途?”
壮年汉子看她一眼,却没说话。
英灵不动声色,继续说道:“耐泡的木材,想必是要放在水里的。这种碗口粗细的,又不像是造船所需,莫非,您是为军队制造防御武器的?”
壮汉看着眼前的女孩,身材高挑,只比他矮了几寸,年纪尚小,可说出来的话却与年龄不大相符,不容轻视。他轻轻点头,“姑娘好眼力,鄙人造的正是防御武器-------堵塞运河的木阀”。
英灵一脸了然的神色,继续问道:“这新都运河颇多,宽窄不一,您的木阀岂不是要量身定制了?”
壮汉黝黑的脸上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我家里世代为此业,这木阀,无需量身,亦可通用。”
“哦?”英灵不禁好奇,“还有这等神奇的手艺?”
壮汉双唇微抿,“世代祖传,不能轻易外传。”
英灵摸了摸鼻子,无奈笑笑,她看起来是那种偷师窃计的人吗?
只得旁敲侧击了,英灵摸着他的成品树干,继续发问:“历来,这阀塞都是木制的,这木头只是方便了操作,可是,它到底不结实,还会随着时间腐烂掉??????”
汉子削木屑的手顿了顿,闷声道:“这木阀由各个木块与铁丝相连接,怎么会不结实?只是比不过那石头而已。至于这腐烂之事,物件本就不能长久使用,有期限不也正常?”
“非也,非也。我猜想,通用的木筏,必然易于拆卸与组装,届时,有敌人来袭,不也轻易打开了这阀?”英灵穷追不舍地问他。
“这铁丝的编撰有一定的方法和技巧,他国人没见过此物,必然打不开。”汉子放下手里的工具和木头争论了起来。
“万一,找了一个本地人,岂不分分钟破了你的防守?”英灵有意同他争论。
那壮汉显得十分激动,黝黑的脸上竟涌入一股红润。似乎有些气愤地开了口:“哼,你以为谁都会开吗?世世代代,只有我族人能开此物。就是‘通用’,也是针对我族人,才不是一般人呢!”
“非也,小女倒认为,这木阀既然有技巧,那就必然可以一传十、十传百。何况,只有您族里的能打开,岂不是很麻烦?
平日里安装、拆卸,都得你族人来。可,此物是为官府、为朝廷所造,军人尚不能应用自如,万一突发战斗,如何保证您族人的世代忠心和随叫随到呢?”英灵冷静同他驳辩道。
壮汉眼见争不过英灵,急了眼,喊道:“教给士兵?那得谁来教导?学上几年也不一定会!”
英灵笑道:“这样,您先借我一个看看,若三日之内,我无法自己研究出来,那么证明这个很难学会,届时,我会奉上您学要的树木作为报偿;反之,那就证明您这个,尚有不足,需要改正。怎么样?”
英灵盯着他,眼神里有一丝狡黠,但更多的是自信和诚恳。
绿袖偷偷打量着,看了看英灵,又看了看壮汉。最后,盯着英灵的身后,总觉得,那里仿佛有一根狐狸尾巴在飘荡,每次小姐想坑人或者有所图谋时,都是这样的神色。
那汉子看着只觉得好笑,自家的木阀哪里有这么容易破解,否则也不会在河东之地立足百年。何况,主动把树木给我奉上来,不是免费劳动力了?哪里找这么好的事?
于是,壮汉用大掌捋了捋胡子,朗声道:“好啊,小丫头,你夸下海口,到时候可别哭鼻子哝!”
英灵爽朗一笑,“愿赌服输,但,我有赢的自信!”
于是,双方约定好,晚上派人去那汉子家里取一个木阀来。而此时,就此别过了。
英灵回去时,比赛已经结束,士兵也按吩咐给池子换了水。
英灵在台上转了转,看着池子,摸了摸早已被汗浸湿的衣服,不由心生一念:“绿袖,你看这池子,刚换的水也还蛮干净的,要不咱先游个泳?”
绿袖看着自家小姐,不由扶额腹诽: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啊。
小丫头眼珠一转,随即殷勤道:“小姐,要不你先游着,我回去给你拿点换洗衣裳来?”
英灵盯着那澄澈的水池,心里隐隐欲动,于是点头应允了。
谁知,就在英灵打算跳水的时刻,绿袖这坏丫头突然折了回来,推了英灵一把,于是乎,某人不幸落水了。
好在英灵水性不错,一个转身之间,调整了过来。她回头,美目瞪圆,嗔骂道:“好你这丫头,待会我上去,有你好果子吃!”
绿袖在旁边“咯咯”直笑,在台上喊道:“去年,在镇南野战,你不是也把我往河里推么,咱扯平了!再说,你可不能威胁我,不然,本姑娘心情不好,谁给你拿衣服?”说完,还冲着冒火的英灵做了个鬼脸,得意洋洋地跑了。
英灵只得愤愤地瞪着,但随即又开始欢快游泳,所谓‘不能改变的学会去享受’嘛!她最擅长的就是随遇而安了。水冰凉舒服,英灵刚被推下水,衣服什么的也没来得及脱,尽管湿衣服贴在身上不怎么舒服,但保险起见,还是只脱了外衣。
游泳时,那囚水和换气交替时,难以言表的快感,是英灵最为喜欢的。而她从小游泳,囚水的时间也能比别人长一点。
约莫半晌,“沙沙、噗噗”,轻轻的脚步声传来了,英灵正在囚水,心道:算这丫头还有点良心,知道要快些把衣物给我拿来??????
英灵把身体一偏,肩膀以上的部位随着头的上扬破水而出。
在一旁的人看来,便是这样一幅图景:黑发裹着红衣,似乎有些许凌乱,灵巧的手在浮上来时,及时扶着秀发,水从光洁的额头流下,流经一双波澜壮阔的海眸,流经微启的丹唇。一幅活色生香的美人出浴图,有过之而无不及,最是那一抹妖娆潇洒的滋味萦绕心间。
可英灵看清那人时,却睁大了眼睛,哪有什么绿袖,这人,青衣一袭、黑发高束、白面书生、沉颜静色,分明是段海喻!
瞬间,英灵脸上充血,刷刷通红,本能地往水里躲。
而那头的段海喻不知怎地,面色微红,哑着声线道:“在下,冒犯了。”随即转身,步子较以往要快上许多,逃也似的离开了。
英灵只觉得羞愧难当,心“砰砰”直跳,段海喻走了好远,她才敢把脑袋往上升起来换个气。
绿袖不时便把衣物送了过来,本以为英灵会不依不饶地欺负回来,而英灵却只瞪了绿袖一眼,面上尽是可疑的绯红。一路上,一言不发地回了西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