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下午,绿袖将拆成只剩线和木块的木阀给那汉子送了过去。据绿袖的回复,那汉子很是吃惊:
“可不是吗?他祖传的法子,得意的不得了呢。我把那些个零散玩意送过去的时候,他下巴都要惊掉了!”
英灵和红音只是笑笑,听着这丫头得意。
“我们家小姐聪明,还有我和红音,如虎添翼啊!”
??????
今日,听说民粮那边已经下马了,老板的府邸都被抄了。建都本来是大事,民粮硬是要出来蹦跶;何况,自己在皇帝那里有了前科,还不知收敛。
段海喻只是如实报告了一番,立马有几位会揣测圣心的大臣跟着上奏,把民粮这些年恶意抢占生意、故意哄抬米价、家主作风不良,知法犯法等事一下子全抖了出来,墙倒众人推。倒也是自作孽,不可活。
民粮一清,其余粮商倒也老实了,材料商的事宜自然是水到渠成。
英灵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是在马轿上。当时,她带着两个丫头正打算去拜访昨日被打击的壮汉。
那汉子姓何,世代造木阀为营生。
他家住在山腰上,英灵去拜访,特地让人把马轿留在山脚,三个丫头徒步上去,以示诚意。
绿袖带路,在一间再平凡不过的蓬草屋前停了下来。暗黄的泥墙,厚重的木门,两边贴着门神,有些许毁坏的痕迹。英灵上前,握住门上的两个铁耳,敲了敲。
不时便有人来开门,一位中年妇女,扮相普通,是寻常村妇。
她打量着英灵及身后二女,目光在绿袖身上多停留了一会,显然是认出她来。
英灵恭敬拱手,道:“夫人,我们同何木匠有约,昨日木阀已解,今日,特来拜访。”
那妇人露微笑,边点头示意她们进来,便说道:“我家相公早说今日有贵客前来,妾身这就带你们去见他。”
--------------------------------------------------------------------------------------------------------------------------
在外边看来只是普通平凡的屋子,到了里面,倒也显得一番別味的幽静。
英灵一行人随妇人来到后庭,庭里堆着几摞木材,还有许多形状不一的木块及成摞的鱼线。
妇人朝着后庭深处喊道:“相公,贵客已到”。又扭头对英灵她们说:“你们直接进去吧,相公不喜我去叨扰,我去为你们沏茶。”
三人进去,见那壮汉半迎的姿态,此处采光不错,何木匠虽然比较黑,但他眼里那抹光似乎尤其亮。
壮汉拿来三个小板凳,自己坐在靠墙角的凳子上,让英灵三女落座。
刚坐下,他便迫不及待地开口:“姑娘,这木阀,当真是你解的?”
英灵看着他的眼睛,诚恳地说:“当然”。
何木匠盯着英灵,“啧”了一声,缓缓拿出一旁盆里放着的零件,正是英灵昨日拆卸的那个。
又感叹道:“果然是一代新人赛旧人啊!姑娘年纪轻轻,倒是聪慧过人。”
英灵谦逊一笑,指了指身旁两个丫头,“这两位,是我的得力助手。解木阀也多亏她们帮忙。”
何木匠看着英灵毫不贪功的举动,心里又把这丫头的地位往上提了提。
片刻,茶沏好了,妇人送过来后,转身离开了。
木匠喝了一口茶,问道:“姑娘能否告知在下,你是如何解出这木阀的?”
英灵放下杯子,便将自己破解的经过详细讲解了一番。
何木匠听后直咂舌,“放到自然水域里,观察鱼的行为??????”
英灵缓缓道:“是了。鱼儿能透过,我便能看破;只是,同理,若敌军也能看破呢?”
何木匠面上露沉思,“依你的意思,这木阀,得如何改进呢?”
英灵轻轻一笑:“不如,就让鱼正大光明地过去,倒也不怕敌军看出个什么来。”
何木匠求知的眼神灼灼盯着英灵。
英灵拿起何木匠放到一旁的木阀,道:“这木阀,其实和渔网类似,在水里随波飘荡。固定这木阀呢,需要用上比较大的树木、石头,或者直接将您这木阀旁边的木柱子插入河底,再怎么也拔不出来。
关于这点,我的建议是,把木阀整体向上抬,底部留下几寸的缝隙,让鱼儿直接顺着底部的缝隙穿过去。这个缝隙,当然也是要有层次感,一二三层依次留缝。这样就像您设计的间隙一样,防不胜防。
而这向上抬的木阀,自然会高出水面,只是把以往的木阀全在水里、木栏在水上的做法,稍加改动。而浮起的木柱上,可以钉上长钉,把绳子绑在钉子上,连接好周围的防护铁三角,形成一个全面的防敌网。人都不容易过去,纵他有什么神机妙算,也必然无法带船而过。”
英灵一席话讲完,何木匠倒是彻底思考了起来,英灵一边拿着茶杯喝水,一面看着他的神情。又道:“先生若是觉得小女说的有理,倒是可以考虑探讨一下。”
何木匠面上露出一股兴奋,道:“姑娘,我这里便有现成的材料,不妨我们来试试?”
英灵面不改色,心里微微一惊,着实没想到,何木匠竟然这么直接地就想进入正题了。这改良之法,是她昨夜细想得来,到底没有经过试验,她自己也想看看这个主意如何。
于是,何木匠将身后帘子撤下,那墙上挂满了木阀。他随手取下一个,拿起工具箱开始捣鼓,三女都认真盯着看。
他的手大而粗,却是格外灵活,三两下就将木阀拆了一圈,按着英灵的说法,直接开始拆卸,然后又装回去,不过半晌,两寸的缝隙便留出来了。
三女面面相觑不禁咂舌,真是能工巧匠!
何木匠的眼睛正往木柱子上逛,英灵忽的灵光一闪,忙道:“先生,这木柱子可以改良一下,钉几颗钉子,做成爪状,中心的木尖最长最锐,这样,放木柱时,倒方便许多。”
何木匠着捋胡,指着英灵道:“好办法,就按你说的来”。
就这样,四个人琢磨了一上午,终于做出三个成品,决定下午拿去河里试试。
由于一直忙到中午,三女就在何木匠家里吃了一顿饭。
--------------------------------------------------------------------------------------------------------------------------------
下午,带着木匠和几个木阀,三女下了山,去往昨日东边的大河。
由于马轿有限,英灵很快叫车夫又雇来另一辆马轿,三女坐在原来的轿里,何木匠坐另一个。
从这里直接去昨日东山大河,倒是有条捷径,无需原路返回行政处再过去,不过,需要穿过河东的主城。
这主城,初来时,显得破旧老式;经过段海喻这些天的改造,倒也有了大体规模。
这条街上,掀开窗布,往外看,也是极为繁华的,色彩缤纷的店子,鲜花香味阵阵传来,这还只是基础运营,处于试验阶段。可以想象以后的情景该有多繁荣绚烂。
忽的,马车驶过一家珍宝店时,英灵看见一抹熟悉的背影,青衣黑发,高俊清贵的气质,正是段海喻。不待思考,却直接对上了段海喻的凤眸,他的眼神里透出一抹惊讶,但嘴角微扬,对着她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可,英灵却似乎想起了什么,面颊微红,任由窗布洒落下来,自己也老实待在了轿里。
下午的试验,由三个丫头和镇南军亲自布置进行的。英灵让绿袖把在附近带兵的镇南队来领了过来,一则,作为免费劳动力,布置这种防敌武器是他们的长项;二来,正好叫这群家伙们试一试这木阀的能力。
三女已经联合试过一个木阀了,绑的挺结实。不得不说,这个木阀改良后,确实厉害了不少。可是,她们早破解了诀窍,所以,解起来并没有费多少时间。
可对于镇南小队来说,就没那么简单了。柳锐带着他们冲锋陷阵了一个多时辰,从水里起来时,一个个汉子都累趴下了。要知道,这模拟的是实际情景,所以,他们训练起来也是很用心的。柳锐只得喘着粗气,仔细研究,但是,仍然苦思无果。
队里除了队长,还有个脑子灵活的“军师”,魏安。但,这会子,也只能歇菜了。
绿袖故作严肃地走过去,“主子说了,今天,这木阀不破,都不许回去吃饭!”
队里哀嚎片刻后,一个个又血气方刚地起来再战。
绿袖眼见这些个士兵苦不堪言,回来乐了好久。
不远处的树林里,英灵搭了一个棚子,三女和木匠正在里面观察情况。
木匠早知英灵不是普通女子,但当她承认自己的身份时,还是把木匠吓了一跳。要知道,“扶凌郡主”这几个字意味着什么,天定之人,北国的神话??????
又过了一个时辰,镇南小队仍然是毫无进展。现下正在岸上歇息,一个个不免有些垂头丧气。
眼见快要黄昏,英灵迈步走了过去,“怎么了?不就是一个破网子么!瞧瞧你们自个那怂样,今天,木阀不破,我们谁也不要走!”
将士们听她此言,并未生气,眼里反而又冒起了雄雄斗志。
何木匠对自己的祖传木阀还是有几分自信的,从前敌军来袭,他的木阀可是抵挡了不少军队。一个下午,凭着十人的小队,想破解出来真的不容易。更别提在原有基础上改造了一番。
英灵见何木匠欲言又止的模样,伸手制止,沉静地说道:“我相信我的队伍有这个能力,您且看着。”
被英灵刺激了一番的镇南小队,又开始第三波进攻。这次,魏安和柳锐似乎有了什么合谋。下水时兵分两路,各自试探。
英灵远远观望着,眼底流露出一抹欣慰。
不一会,柳锐那边似乎有了成效,两人笔画一番,把全部士兵集中起来攻击某一边,果然,不出半晌,破!
当他们由衷喜悦地扛起被破解的木阀时,英灵看着也是欢喜万分,表扬道:“行,不愧是我镇南军!今天晚饭,一人加一壶玉酿!”
士兵们都叫好连连,要知道,军营里不许饮酒,得是碰上那种打了胜战才有机会喝上一点。
于是,一群人都欢喜回去了。独留何木匠再次惊掉了下巴:不愧是扶凌郡主,不愧是扶凌郡主带的镇南军??????
-------------------------------------------------------------------------------------------------------------------------------
英灵三女回到西房时,太阳已经落山了。见英灵回来,院里小仆忙上前递给她一个精装礼盒。格菱条纹相间,主色调是红与黑,看上去非常独特。
“郡主,这是段大人让段乾送过来的。”说罢,仆人便退下了。
揭开包装,露出里头的檀香木盒,做工雅致,雕刻着一朵朵盛开的莲花。
盒子里,圆润的珠子在夜幕下隐隐泛蓝,展开来看,是一条项链,由黑色皮线编成,古朴美丽。
三人都有些惊讶,竟然沉默了好一会。
“这是,东珠?”绿袖难以置信地开口。
“东珠绝世罕见,东国的国宝,千百年才产一颗,这??????”红音接话道。
英灵面上一片沉静,默不作声。东珠被奉为国宝,不全是因为它的美丽与珍贵,它还有个避毒驱瘴的神奇功效。
扫过盒子,项链旁边放着一张纸条,展开来看,工整谦锐的细毫毛笔字:郡主提点,聊表谢意。
心道:不过是份谢礼??????
英灵淡淡出声道:“先收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