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夜色正浓,即使是沈府东苑此刻也是一片安静。
西苑更是孤寂,多了几声叹息与抽泣。
“小姐,我想殿下可能也是无心的,不过是开惯了玩笑而已。小姐又何必劳神难过。”玉若陪着沈娴冰,担心的看着她。
心里早就将那太子骂了千百遍,自从他见小姐以来就问长问短的,不是揭小姐的伤疤就是戳小姐的痛处。一点不知道讨姑娘开心,净是惹人烦心。
“你以为我是为他生气?”沈娴冰用手绢擦着眼泪,“我是气我自己,生的可怜。爹不疼娘不爱,孤独终老。到头来还落个晦气的名声,谁都怕挨着我。”
沈娴冰站起身来,拿起放在梳妆台上的精致宝盒。轻轻地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件白色的玉簪。
“小姐,这是…”玉若以前就知道小姐很宝贝这个箱子,从未当着她的面打开,今日一见当真是令她瞠目结舌。
那玉之透亮,莫如月光。通体雪白若美人肌肤,上面装饰朴素,想来簪子的主人也是雅致之人。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念想。”沈娴冰痴痴地望着,“娘啊,你为什么要弃我而去,你可知女儿在世间过得有多苦啊…”
“娘亲,带我走吧…这样的屈辱我已经忍了十二年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扛下去。”沈娴冰哭喊着作势要将簪子插入自己的咽喉。
“小姐小姐…”玉若慌忙拦住,却掰不过她。
正是情况紧急的时候,一片冷刀划入将簪子打飞。
“什么人?”玉若连忙挡在沈娴冰前面,警惕的看着四周。
只见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男子身着黑色斗篷立于门前。
“沈小姐想死,也要看时候啊。如今阎王不愿收你,便派我来救你。”凤子瑜拉下帽子,轻声说着极尽温柔。
“你来救我,我也不会感谢你的。天知道我有多希望你是来取走我的性命,而不是夺取我与娘亲相聚的机会。”沈娴冰已经没力气再站起来了,玉若连忙将她扶到床上躺好,盖好被子靠在床边。
凤子瑜脱下披风,办了一个凳子坐在沈娴冰床的对面。丝毫没有觉得自己擅闯闺房有多不好。
玉若看着太子,高兴也不是生气也不是,略感拘谨地坐在沈娴冰床前。
“玉若姑娘,我有话想对你家小姐说,可不可以请你回避一下。”
玉若显得有些为难,看向沈娴冰寻求意见。沈娴冰将头埋在被子里,看不出表情。
“你放心,若是有事情,冰儿姑娘会喊你的,你就在门外听得见的。”凤子瑜耐心劝导。
“这…”玉若看沈娴冰没有明显反抗,也就识趣的出去了。
一下子门里屋内就安静下来,只听得见两个人的呼吸声。
“哼…我以为沈娴冰有多坚强,没想到竟然看走眼了。不过是一个庸俗的不能再庸俗的自怨自哀的女子,没有一点生气活泼,虽是妙龄少女,却已经跟那深宫怨妇一样的了。”凤子瑜沉声说道。
沈娴冰闻言,猛地拉开被子喊着:“你懂什么?你从小锦衣玉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有的人都为你是从。而我呢?本来幼年丧母就很悲惨了,还要把克死母亲的罪名安到我身上。唯一对我好的同胞大哥参军入伍,多年不归。从来没有人真心待我,我虽然带着嫡女的身份,过得还不如最最卑贱的奴才。你以为谁会天生喜静喜欢孤独啊,不过是一个为了面子的理由罢了。”
喊完之后,沈娴冰自己都惊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失控,把自己所有的心声,把自己所想就这么毫无保留的告诉一个才认识两三天的男子。
但是喊完之后,她觉得世上再没有比这个更挺快的事情了。她装的太久了,久到差点就把自己给说服了,是这个男子的不断发问,才让自己从幻想里醒过来吗?
不,怎么会。她从不曾忘记,从没有放下。可是她差点就放弃挣扎了,差点就选择任人宰割了此一生了不是吗?
她不敢看凤子瑜的表情,只是垂着头,喘着粗气。
她艰难地用手支撑起摇摇欲坠的身体,靠在床边。
她真的好累,不想去挣扎了,她什么也不想要,只想孤独到老,或者早日与娘亲团聚。
一个宫里养尊处优的人,肯定会觉得她疯了吧。
可是她不在意了,再也不想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