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璋自然不知道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见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心里有些慌,莫不是她认出来了?现在这样动弹不得,要是身份败露,那自己可真就要交待在这里了。过了半天,初晴也并没有做出什么异样举动,虽然盯着自己看,倒更像是在发呆。
如此枯坐,身体的痛苦自不必说。她暗暗思索着应对之法,他们和白家的关系她心里有数,如今要全身而退,只怕要把自己的真实身份说出来才行了。打定主意,她的心情放松了些,渐渐有了睡意,头突地往下一点,让她瞬间清醒过来。咦,能动了。她马上起身,可瞬间又跌回椅子上,身体软绵绵的半点力气也提不上来。
崔哀道:“药性至少还得三四天才能完全消散,不用白废力气想着逃跑了。说吧,你和那乞丐老鬼是什么关系?”
她装傻道:“什么乞丐老鬼?”
他冷笑道:“你打暗器的手法和他一模一样,别装了,我耐心有限,不想听你废话。”
她一副委屈的表情,道:“我真不知道你在说谁。暗器手法是我在东岛的时候,一个陌生人教我的。那人奇怪得很,教完我就走了,什么也没说。”
东岛?三人快速地对视一眼,崔哀问道:“你从东岛来的?“
”对啊。我和我哥哥一起出岛,后来不小心走散了。“说着看向付家兄妹,”我认得你们,你们也是来为我爹庆生的人。还以为你们是白家的朋友呢,怎么和他一起绑了我?“
几人面色截是一变,崔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清宁。”
付初阳问道:“东岛主白贤是你什么人?”
一听到白贤的名字,她的眼泪又要掉下来了,抽了抽鼻子,说道:“他是我爹。”
“胡说。”崔哀反驳道,“白氏夫妇一儿一女,儿子名叫白清川,女儿叫白清禾,从没听说过还有一个叫清宁的女儿。”
她道:“我从小身体不好,一直养在清心寺静云师太门下的,你们不是东岛的人自然不知道。”
崔哀还是不相信,森森地看着她,道:“那你为何会在定山城?还出手帮贺王?”
她忿忿地瞪着他,说道:“不是说了吗?我和哥哥走散了。我又不知道那个人是贺王,我只是听到了你的名字,你要杀他,我就要救他。因为我娘说了,你是个狼心狗肺的大坏蛋。叫我见着你就杀了你。”
他的脸色陡然大变,眼中的凶戾之气消散不见,喃喃道:“她叫你杀了我?”
“没错。”她冷冷道,“你做过的恶事她都告诉我们了。如今你又这么对我,等我见到我爹娘,一定叫他们叫你算帐。”
付氏兄妹面面相觑,崔哀与白夫人师出同门他们是知道的,但是其中有些什么过结他们却不明就里。听了她这番言语,崔哀好像一刹那被抽去了主心骨,整个人肉眼可见地颓掉了。他一言不地出去了,付氏兄妹一时不知该如保处理眼前的人质。
“奶奶的,这个地方也太难找了吧,害我和尚走了岔路。毒蝎子,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不会是今天的事办坏了吧,哎呀,我都叫你们等我一起嘛,我迟到一步就出事了?”一把粗大的嗓门在外间说放话,是开花和尚到了。
她气鼓鼓地对兄妹俩道:“你们还不放了我?”
两人正要为她松绑,忽然一道尖利的声音划破夜空,紧接着“嘭”的一声巨响。一朵明亮的烟花在空中炸开。付氏兄妹大惊,此处是他们碰头的秘密地点,不可能有别人知道,互相看了一眼,停下手中动作出去查看情况。
他们一走,墙上那扇小小的窗户就被打开了。九方度秋灵活地跳进来,二话不说一刀砍断绳子,把她抱起复又从窗户跳了出去。
崔哀刚才听她说了那番话,心情十分复杂,正好开花和尚来,两人聊了几句,进来打算再细细问过,只见得度秋的衣角一闪而逝。他立刻招呼付氏兄妹,几人随后紧追而上。
如璋见是他来,心情复杂,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不等他答,薛斐抢先道:“我就说她没心没肺,你还偏不让她知道。白姑娘,告诉你吧,自你离开,殿下就吩咐了人暗中保护你。在平凌庄你突然失踪,殿下不眠不休地一直在找你呢。”
度秋道:“话多。”
“你还说她不是九方潜一路的人,今天他们设计打死贺王嫁祸程武,她不就在现场吗?”
“她刚才被他们绑着呢。”说着探了探如璋脉息,“内伤未愈,又中了毒。真是让人不省心。”
她本已打定主意不再和度秋做朋友,没见着他时以为自己可以冷面无情,谁知见了面又是这种情形,他来救她,让她心中甚是感激。
度秋道:“放心吧,待会儿甩掉身后的人,我帮你把毒逼出来,再吃颗药睡一觉就好了。”
崔哀等人紧追而来,扬手就是一把银针,精准地打向度秋身后各处要穴。他并不停步,抱着她跑得越发快。薛斐剑光一挥将银针扫落,挡住了崔哀。
开花和尚随后追到,叫道:“小子别跑了,留下来同和尚我过两招吧。”话音已近在耳边。如璋回头,只见他凌空扑下,手成鹰爪之状,眼看就要抓住度秋的琵琶骨。
他侧身偏过,托着如璋的腰用内力轻轻一送,将她送到一旁树下,道:“等我一会儿。”便回头和那和尚打在了一起。
开花和尚使一柄金刚杵,别看那杵重达百斤,在他手里却轻巧有如羽毛一般,出手奇快,招与招之间竟没有半分间隙,反应稍慢一点的人在他手下只怕半招也走不过。度秋被笼在一片杵影之中,偶有半缕黑发或半片衣角飘落。如璋不由得在心里为他捏了一把汗。
“咱们走吧。”九方潜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身后,她正看得提心吊胆,冷不丁被吓了一跳。他说完,也不管她同意不同意,揽住她的腰,施展轻功就飘然离开了。
待度秋回头时,如璋已不见了踪影。
她无奈道:“你又是怎么找到我的?”他们一个个的都是顺风耳吗?她想到崔哀是他的人,便告状道,“你为什么招揽杀人魔头?又绑架又下毒的,我差点死在崔哀手里。”
“你机灵鬼似的,谁能杀得了你。”
如璋冷笑道:“我机灵?我要是真机灵就不会被你当猴子耍了。”她意有所指,说的当然就是观鸟戏鱼楼的事,“还真以为你这么好,带我去吃东西,你有事要做可以直说,不用把我当成傻瓜一样蒙在鼓里。”
他淡淡道:“我觉得有些事你没必要知道。”
“为什么?怕我泄密吗?还是觉得我很没用,帮不了你?”
他不语。
她越想越气,小孩子般道:“你既然不相信我,还让舒秉教我干嘛?你把我放下,我的事不要你管了。”
“不用我管,难道要九方度秋管?”
他声音冷冷的,她脱口叫道:“没错,至少他不会事事都瞒着我。”
他吹了一声口哨,从林中跑出一匹雪白骏马来,正是平凌庄那天救走白清川和溪婆婆的神驹。两人稳稳落在马背上,朝着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他一声不吭地捏开她的嘴,飞快地塞了一枚丹药进去,那药入口即化,不等她吐出,已经化成水滑进肚里去了。
“这是什么?”她正在气头上,欲要去抠喉咙,想把它吐出来。
“解药。”
她叫道:“那你不能好好说?我自己会吃。”
他又不言语了。
跑了半晌,她问道:“去哪?”
他仍只有两个字,“湘邶。”
两人心里都有气,互相冷冷的,谁也不主动和对方说话。她气他不信任她,什么也不和她说,自己好像牵线木偶一样任由他摆布。而他在气些什么,她完全不知道。其实九方潜自己也不知道,这种感觉奇怪得让他讨厌。他不想探究,只想将这种情绪封存起来。
马儿一路上跑得很平稳,睡意来袭,她虽极力想要保持清醒,但还是渐渐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天已微亮了。她还在马背上,身上盖着一件披风,身后是他坚实温暖的胸膛。看着她像猫一样柔软地靠着自己安睡,他的表情渐渐柔和下来。
他们此时停在一处山崖上,眼前是连绵无尽的山峰,点点星光在天空中渐渐变得暗淡,谷中飘着薄雾,将群山渐次包围,太阳还没露脸,眼前的一切像是一副缓缓展开的水墨画,美得让人心惊。
“真美。”他的声音里带了一种别样的温柔。
她也被眼前美景迷住了,叹道:“真是大好河山啊。”
两人默默地欣赏着眼前景色,郁结的心情都被眼前的美景治愈了。等到太阳完全升起来,将晨雾驱散,他们才再次打马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