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是药三分毒。
丹药之所以可以随便服用,乃是因为除杂时便剔除了所有毒素,且纹丹时只纹阳气,不含阴煞之毒,加之雏丹乃草木药灰所凝聚,无铅无汞,所以无害。
但好在荀川开了喉轮,灵草的毒素根本过不了喉咙,便化成一股淡淡的黑烟吐出。
提升舌感的过程看上去十分奇怪,正常人不可能拿着草往嘴里塞。好在四下无人看他,否则荀川指不定羞得满脸通红。
“估摸我现在瞧着就像那头上长着犄角的食草牲畜……”荀川心里暗道。
开舌感,需尝草木,按年份多寡吃下三株。
若能品出其中不同,则成。
判断草木年份的方式很多,不同年份的灵草,样子有细微的差别。体现在脉络分布,叶片的密集度,花瓣数量多寡之上,在气味也会有所差距。
但草木灵药千千万万,如恒河沙数不可估量,无法具体记住每一种灵草的变化。
一个厉害的丹纹师,充其量能勉强背下常用的几千种罢了。
但只要开了舌感,所有草木用舌尖轻沾便知年份,无需再依托其他属性进行判断。
“太难了,好像没有区别啊……”荀川细细咀嚼着第二根灵草喃喃道。
“先前吃的是三年生的白山芍,味道苦涩难忍,吃完后毫无回甘。其他味道完全没尝出来,即便有也被苦涩盖住了……”
“这一株是三十年生的白山芍……”荀川皱着眉头,苦着脸,咬肌抽搐,脸色难看地嚼着,就连鱼尾纹都被挤出。
若不是为了开舌,他早吐了个干净。
白山芍不仅难吃,口感还极差。硬邦邦又干巴巴,带着一点点汁水,就像在嚼秋日微微枯黄的杂草。
“太他娘的……难吃了!”荀川忍不住在心中骂娘道。
坚强地吃完后,吐出残渣。他没急着吐出汁液,而是含在口中用舌尖上下搅拌着。
任苦涩在口中弥散,这比咀嚼的过程更加难熬。
良久,他忽而感到一股刺痛,热热的,进而舌尖发烫,好像咬了口朝天椒。
稍待一会儿,一阵极为缥缈的牛粪味在口中蔓延。虽然淡极,但心头那股子恶心的感觉却分外明显,终于无法忍受,张开嘴将汁液尽数吐出。
“尝出来了,牛屎的味道!三十年生的居然有牛屎味……”荀川干呕了一下,用力吐了几口唾沫,又以灵力清了口。
直到再无异味,他方才绝望地拿起第三棵:“还有最后一株……”
荀川用力咽了几口唾沫,喉咙发干,整张脸都扭曲得几乎变了形状。
他终于明白,为何越是往后,五感便越难提升。
把一株灵草嚼成渣需要两炷香时间。加上屏蔽了其他四感,舌感自然而然变得极为发达,苦涩被味蕾放大了数倍。这过程用“痛苦”来形容绝不为过,百人之中几乎有九成都无法忍受,更别说像他这般仔细品味其中“奥妙”。
“拼了!”给自己鼓了鼓劲儿,荀川张开嘴,扔进一株百年生的白山芍,用力嚼了起来。
这一株可不便宜,足足花了他五百昆冈钱。
光是冲着“钱”去,荀川都得让自己将舌感打开,总不能赔钱遭罪还一无所获。
所以他第三次嚼地格外认真,并决定增加一半的咀嚼时间,好生成更多汁液。
三株白山芍,味道尝着一模一样,就连苦涩的浓淡程度都无比一致。
“那些光咀嚼就能尝出区别的,都是一群什么人啊……莫不是我选的灵草不对?”
不小心咽了一滴到喉咙里,被喉轮过滤后产生的黑烟顿时从鼻孔喷出,就像抽了一口浓烈的旱烟,苦涩之感直冲头顶。
好一会儿才晃过劲儿来,只觉得自己仿佛经历了一次轮回。
他恨不能一把火将嘴给烧了,回想起下了用白山芍开舌感的决定,他恨得牙根发痒,悔不当初。
“早知道就选一株甜一些的灵草,花师姐非说苦的容易分辨出来……”
“女人的嘴岂能轻信!我真是太过大意……”
时间一到,他一口将嘴里的残渣吐出,再次用舌尖搅拌苦涩的汁液。
许久,又是一股辛辣之感,与先前一致,整根舌头发绿,变得麻木而无知觉。
“不对啊!牛屎味呢?怎么尝不出了……”
荀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细细品了好一会儿,可那股子恶心的牛粪味始终不曾出现。
放弃是不可能的,无论如何他都要将舌感开启,否则日后必然悔恨,甚至变成心结,阻碍修行。
“老子付出了这么多,却尝不出味道来,狗屁!!!”荀川在心中一阵咆哮。
突然!
一阵极淡的味道升起,不是牛粪,而是一种类似山芋的甜香。不难闻,甚至稍稍中和了一些苦味。
就这一刹,味蕾仿佛得到了解脱,就连辛辣感都少了大半。
“我尝出来了!百年生的白山芍,有股山芋的味道!”荀川大喜道。
除了山神庙的食物之外,从小,姜不韦便不让他吃任何东西。之所以知道山芋的味道,还是姜渺声不知从哪挖来了一根,烤熟之后给他吃了。
为此,二人遭了姜不韦一顿痛斥,他更是因为贪嘴被姜不韦禁食三日。
是故,对于那一根山芋的味道,他至今都难以忘怀。
双眼一睁,头顶幻轮猛地一闪,他连忙将口中汁液尽数吐去,只觉得舌头似乎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于是他取出一株大地灵草,这是纹制凝气丹的基础草药之一,并且他知道手中这株是十年生的。
伸出舌头在大地灵草上轻轻舔了一下,一沾即离。
忽然,脑子里莫名多出了一些信息,和翻阅仙家玉简时的感受相差仿佛。
“确切地说,这株灵草已有十三年!”
“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些?只不过舔了一下而已……”
这感觉,就仿若大地灵草是他亲手栽种,并精心呵护了十三年一般。
无法名状的怪异之感,驱使他将舌尖放在另一株三年生的阳元草上。
“这株是三年零八个月。”荀川猛地深吸一口气。
他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脸,又抹了把额头,脸上弥漫着难以置信。
只要用舌尖沾过,立即便知晓个中乾坤。哪怕作为修士,有了凡人所不具备的飞天遁地之能,他依然为这种能力感到惊叹。
兴奋之余,他奢侈地花了半个时辰,将乾坤袖中所有灵草尽数舔了一遍,就连禁圈范围内,地面上的几颗杂草也没放过。
若非被禁了足,他怕是等不及飞奔过去,一把抱住附近的一棵大桃树,狠舔一下树皮才能罢休。
“当下只剩触感了……”
这里的触感,并不指代身体其他部位,而是特指双手!对于能够飞行的仙人来说,手比脚重要的多。
看着自己的手心,荀川有些茫然。
“用灵力覆盖手掌,分隔触感,再用指尖触摸一株带有脉络的灵草,若依然能感受到脉络的存在,并在脑海中绘出完整的脉络,则大功告成……”
荀川叹息道顿了一会儿,满面愁容。
“这根本不可能做到——”
不再多想,他径直闭上眼,在掌心覆盖一层灵力,指尖不断于脉络上摩挲、按压着。
“正常来说,灵力只会帮助加深触感。可却要求将触感分隔开来,没有了触感,还如何感受脉络的存在……”
若非他知道自己手中拿着的是一株灵草,荀川甚至摸不出是什么物什,更别提细微脉络。
这与蒙着眼睛看人一样——
眼既被蒙上,又如何看得见,更遑论描述出眼前之人具体的模样来。
虽然不甘心,但摸了足有一个时辰,用尽一切方法,甚至连最细微的肌肉控制都用上,依然一头雾水。
将草收起,撤回灵力。荀川大脑嗡地一声,三道金光顿时从眼耳口中窜出,闪闪发光。
“开了三感,不错了。可惜了嗅和触,真的无能为力……若能无限尝试,或多给一些时日就好了。”荀川伸手一碰,金芒瞬间回到五官之中。
从视感至触感,五感的难度从低到高按顺序排列。每个人天赋不同,或许有取巧和运气成分,也有坚持的成分,比如荀川开不出嗅,却能开出舌。
但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开不出嗅,便几乎注定了只能提升眼耳两感,后续可以直接放弃。
说来,这三感开的极为不易,荀川的运气属实不错。
往地上一躺,双手枕在脑后抬头看着天空。
悠悠白云,无限自在。
仿佛回到青山镇外的岗顶上,无论在哪儿,天空都一样辽远宽广,原本略微有点失落的心霍然间又开朗了许多。
“接下来便是瓶颈期了……”
“还有最后一个月时间!无论如何,在惊蛰之前,我必须提升至驭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