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新文成正在呼呼大睡,突然听到“咣咣”的砸门声。新文成模糊之间翻了个身,有了几分知觉,心中咒骂着不知是哪个如此不通事务,来搅人清梦。
新文成并不起身,谁知那砸门声停了一下又开始响起,一声赛过一声高,烦得他实在受不了了,怒气冲冲地爬起来胡乱披上了件衣服,一边喊着:“别砸,来了!”一边走路带着风穿过院子去开门。
新文成打开门,一看外面是风尘仆仆灰头土脸的三个人。一个光头的和尚,一个女子,一个蒙着口鼻的男子。
新文成不知一大早他们三个登门是做什么,又看到中间蒙面的手中还拿着剑,不禁有些心悸,问道:“你们是……”
那蒙面男子扯下蒙口鼻的布来,露出面庞道:“是我。”
“错?”新文成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男子道:“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微生错不耐烦地说:“让我们先进去。”
新文成愣着打量了一番他,然后让开门:“来来,快进。”
微生错领着淳一和尚与杜月如大剌剌进了内堂,像进了自己家一样,拉过一把椅子来坐下,又招呼杜月如与淳一坐下。
新文成关上门,过来问道:“你不是进京赶考去了吗?怎么成了这样?”
“少废话,倒水来。”
新文成取了一壶水来倒了三杯放到三人面前,对杜月如和淳一道:“不好意思,没来得及烧水,不能泡茶,两位先将就一下吧。”
微生错拿起杯子一饮而尽,又夺过壶来倒满饮尽,连喝了三杯,冲着新文成说:“我们这几日净喝些山泉冷水,不在乎这些了。”
又见新文成望着自己,说道:“我如今犯了罪,找你是有事相托。”
新文成惊讶地问道:“你不是去科考了吗,怎么犯了罪?”
“我落了榜,因杀了人潜逃出中京,回这湖州,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
“你杀!”新文成被吓了一跳,随即压低声音道:“你怎么杀了人?”
微生错道:“那是个恶霸,奸淫掳掠,无所不做,死有余辜。”
新文成缓了半天,道:“原来你是去做这些游侠行径了。”
微生错道:“我虽杀了他,但我出了中京城便无人知晓了,无人知道他死在我手中。只是如今我科考落榜,害怕伤了我父亲大哥的心,所以不愿回家。如今东方起了叛乱,正是我报国杀敌的好时机。我准备去闯荡一番,做出些事业来给他们看看,只是有一事要拜托你。”
新文成听了十分爽快地说:“你说罢,只要我力所能及。”
“好兄弟,不枉了我们多年的情义。”微生错夸赞道,又指着杜月如道:“这位杜姑娘,就是我从那恶霸手中救出来的,我们私定了终身,我非她不娶,她非我不嫁。只是如今不是时候,我要去东方投军,留她在身边又累赘,思来想去,只好求你帮忙。”
新文成道:“不是什么大事,难为你信得过我。这位杜姑娘,今后我把她当作嫂子供养她,就让她住在我城东的那一间院子里,我每日送三餐饭食,决计亏待不了她。”
“好兄弟!”微生错激动地说:“倘若明日我骑着高头大马回来,一定拿黄金珠玉来酬谢你。”
新文成摆摆手:“你我从小一起长大,说这些做什么。那这位师傅呢?”
微生错见新文成指着淳一,道:“他是个修行的和尚,与我同路,待会我们便一同上路。”
“你这便要走吗?”
“如今东方情势紧急,我不愿再在此地多留了,早些启程也有好处。”
“你不去看看微生伯父吗?”
微生错道:“不了,怕惹他生气。你若有心,见了他便说我给你送信来了,我如今在中京做些生意,顾不得回家,让他安心。”
“好罢。”新文成又道:“你一向花钱大手脚,看你这副模样,想必是没有盘缠了。”
“是……”微生错道:“你若借我五六两,也够我行程了,来日必当加倍奉还。”
新文成怒道:“什么话!”
说罢转身到内屋里,过了半晌拿出一个小钱箱来,打开一看,里面许多票据和散碎银子。新文成把一锭足有二十两的银子拿出来,又拨弄了半天,挑出来几块大一点的散碎银子一并放到微生错面前道:“我父母死得早,只留下一家小铺面,比不得你家阔绰。从前我也多蒙你照顾,今日便回报给你,我手上的现钱只有这些了,你去做大事,少不得要花钱打点各路关系,我也只能帮你这些了。”
微生错见眼前的三十多两银子,站起身来举起剑来说道:“如今你我患难见真情,我对剑发誓,日后一定回报与你,若有相欺,天人共戮!”
新文成忙劝他坐下:“你我不计较这些。我想你们应该没吃饭吧,我出去买些烧饼来。”
微生错道:“不劳烦你了,我们这就走。”
微生错走到杜月如面前,道:“如今我们暂时分别,你只管在此处等我回来接你。”
杜月如眼睛好像要滴出水来,低声道:“君莫相欺。”
微生错抱她到怀中道:“一定。”
说罢微生错放开杜月如,把桌上的银子都塞到包袱中,蒙上口脸对淳一道:“和尚我们走。”
新文成一直把他们送到门口,微生错道:“拙荆全靠你照顾了。”
“你放心,我绝亏待不了嫂子。”
微生错点了点头道:“珍重。”便和淳一走远了。
另一边四昌侯府内却是一片喜气洋洋,上下各处即使白天也高挂彩灯,处处有丫鬟家丁忙碌,一派繁忙之景。
韩位林与康广王刘玦正式定下了婚事,离约定的八月之期只剩下两个月了,便命令府内上下筹备韩婉出嫁的事物。
管家多年侍奉在韩府,是韩位林的得力助手,韩位林就把一切事物交予他手。
管家便找来四昌郡的能工巧匠,绘画彩灯,在玉牌雕画纹理,拿金银塑像,购买珍珠等为韩婉的婚事做准备。
韩位林又教人整修府内,又是扩建,又是抹除,又是整顿打扫。众人得了赏钱,也各个卖力劳作,倒颇有一番新景象。
府内上下皆有分工,韩婉这个准王妃却逍遥自在,每日依旧只在自己房中读书写字。韩驰因为韩位林繁忙,也顾不上他了而开心不已,每日都在韩婉的院子中与将出嫁的妹妹厮混在一起,时常受韩婉的冷脸责骂也不生气,只是笑呵呵地与韩婉谈天说地。
这时最不开心的便是宋夫人与韩婵了。
韩婵那日见了刘玦,见他少年风流,英俊倜傥,心中也十分中意。可刘玦对自己视若无睹,只挂念着韩婉。韩婵本来就觉得韩婉抢了自己的东西,这下更加愤恨,每日只在自己房中,以泪洗面。
韩婵性子更加乖僻,身旁的丫鬟也不敢近她的身,怕受她责打。饶是如此,也常常避不过去,韩婵总要寻出些事端来。
而宋夫人却也想开了,如今康广王与韩婉的婚事,是板上钉钉了,谁也无法改变。韩婉马上就要成为王妃了,自己何苦要再去触她的霉头。自己毕竟是韩婉的母亲,只要自己尚且活着,韩婉也只能认下,除非她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于是宋夫人也教人拿出了自己的两根金钗,一双玉镯,一串珍珠亲自带人给韩婉送去,拉着韩婉的手对她说道:“如今女儿要离开了,母亲没有什么好东西,这是当年我嫁给你父亲时带来的嫁妆,如今送予你伴你出嫁,希望你能早生贵子,永得幸福。”
韩婉也没推辞,对宋夫人行了一礼道:“谢谢母亲。”
宋夫人也没什么跟她好说的,坐了一会便尴尬地走了,韩婉一直把她送到院门口,宋夫人连声让韩婉回去,看起来倒是一副母慈女孝的场景。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韩婉对思月说道:“你以后随我到康广国去。”
思月道:“思月多年跟随小姐,也不愿去别的地方了。”
韩婉笑道:“等再过几年,我便给你寻一门亲事,让你也嫁人。”
思月低声道:“小姐莫取笑。我此生只愿侍奉小姐,不愿嫁给别人。”
韩婉叹道:“你或许是有心上人了是不是?”
思月默然不言。
“我们一起相处多年,你什么事也瞒不过我。我知道,是康广王府内那白袍小将是不是?”
韩婉见她依旧不说话,道:“他叫文……文……”
“佩之。”
韩婉道:“是了。如今我们要去康广国,你与我也住在王府中,你就自己把握自己的人生罢。”
思月心里想自己不过是一个丫鬟,哪里配得上人家。何况自己与那文佩之不过只见过一面而已,还不知人家是否有心上人与否。这些却无法对韩婉说,只道:“小姐渴了吧,我去给您倒杯茶来。”
“去罢。”
八月转瞬即到,这一日,韩婉正在屋内读书,却听到外面有一个人呼唤自己的名字。走出房一看,原来是管家。
只听管家道:“大小姐,老爷叫您呢,请跟老奴去一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