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士兵不管水中陷人,都纷纷冲进水泽中,兵甲越重的,越易陷入。
“哈哈,原来所谓的精兵五营卫御军,只不过全是未打先逃的胆小鬼,看来我江天钧当皇帝的日子快要到了。”江嘲笑那铜甲长官,铜甲长官知局势已定,回头狠狠道:“就算我今日兵败而归,也要取你的狗头来雪耻!”挥刀攻向江,江一时手忙脚乱。
伽梨在慢慢陷入泥沼中的马车里,手脚被绑着,水拌着泥灌进来。她叫到喉咙嘶哑,身体挣扎着要站起来又倒下,她只能坐起来,泥水慢慢灌到她脖子的。
官兵只有穿灰甲、青甲十人左右没有逃跑,摆好架势要决一死战。只见从长草中窜出一个白色人影,背上的红光箭一般飞出来,击中四五人的手腕,这些人的兵器纷纷落地,仍不逃走,举盾向白衣人攻来,这白衣人抖擞手中闪着蓝光的长剑攻上,正是赶来的华碧麟。
碧麟左手手指挥舞,红光像一支会转弯的快箭,左冲右突,先把手中无武器的几人击倒在地。
“昔姑娘……你在哪里?”碧麟扫视过去,一时水泽边人马交错迷乱,呐喊马嘶刀枪鸣,哪里能见这娇小女子的踪影?
几刀向碧麟劈来,碧麟斜剑把其滑开,只见三个灰甲官围上来,把碧麟围在中间。碧麟快刺几剑,那官也不硬挡,举盾退回几步,立即身后两把刀同时向他后脑脚和跟挥来。三个灰甲官合作无间,攻其中一人,又必有两人从后袭来,碧麟只好把红色短剑也收回,双剑招架。
这三个灰甲官围着碧麟转,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又围了三个青甲兵,形成一个阵势,时而刀尖从内围的间隙补入。
马车中伽梨快要被泥水淹没,手中突然有种熟悉的触感,她一握,是她的宝剑“藏海”。她用剑削断了手脚绳子,这才可以站起身来,至于她的剑明明被宫兵收走,怎么又来了她手上,她没有想太多。
铜甲军官刀法精湛,江天钧庞大身躯算得上是敏捷,但在军官刀法的覆盖下赤手空拳的他是险象环生,东扑一下,西跌一跤,身上连续挂了伤,狼狈至极。
碧麟被六人围攻,眼花缭乱的六把刀、六面盾走马灯般围着他乱转,双剑在碧麟手中舞得越来越快,不时脱手几尺飞出去攻敌,但不远离,双剑杂耍般在他两手间上下翻飞,简直是已把飞剑和剑法两种技艺融会贯通了。灰甲官见此刀阵攻不下,知不宜恋战,口哨一声,六人坐马沉腰,六面盾牌合围成墙,向中央的碧麟一夹,碧麟正准备向上跃,六把刀向他当头劈来,正似六朵花瓣闭合,直要把小虫子关禁其中。
泥水中的伽梨大腿被泥水吸住,跃不起来,身形一顿又陷回去,她脚下是马车的门,这一踏把本来牢靠的地方都踩破,更陷其中,只觉眼前一片黑,腐臭的泥水灌进她的口鼻,呛一下,又把更多的泥水吸入。黑麻麻的水面只她的手伸出乱抓,头已淹没其中,在浓稠水面喷出几个气泡。
江天钧手上不知从哪拾来的长矛被铜甲官一下劈开两截,江偏偏算准他这个空门,挥动两截断矛直扑进来,军官刀却更快,一旋把两截绞断,左手一兜,重重一拳深深埋入江的小腹。江嗷一声倒下去,拼死也把手中的一小截木棒刺在军官大腿上。军官把刀柄重重敲在他后脑上,江庞大身躯咚一下跪倒下去,但又挣扎着站起来。
军官:“哈哈哈,你刚才不是很神气的吗?现在还不是跪倒在我的刀下?”
江:“……放……屁……我跪猪跪狗……”说着已单膝撑起,但怎么也无力更站起多一些了,“你有种可把我的头砍下来啊……”
军官手中的刀高高举起,刀身亮银色的花纹映着火光显得格外瑰丽。
碧麟本已在半空了,六刀当头花瓣般合围砍来,电光火石间,他头一缩,双剑交叉在一起上格,剑立即旋成剑盾,身体缩成一团坠回地上,六面盾立时向着他压来,六把大刀轮流砍柴般不断地当头向他敲下,他运气支撑着,但只不过一会工夫,剑盾便歪歪斜斜地降下来,快要贴到他头顶上。叮!一声,只见三把刀死死压在碧麟肩背交叉的两把剑上,把他压得低头跪下,四面是盾牌密密围了,如一个活动的死亡陷阱直要把兽绞杀在其中,更可怕的是,碧麟正在用尽浑身解数来对抗,眼睛余光却扫到盾牌间隙刀光一闪,原来另外三把刀正要从中向准他剌来。
死亡。
只有一片黑暗和寂静。
一只手出现,紧紧握着她的手,一下把她从泥水中拉出。伽梨双手被拉着从车厢的破洞中出来,亦人把她扛在肩上,一跃到岸上。那马车一下就浸没在泥水中。只剩个车轱辘在外了。
伽梨咳得厉害,把口鼻中的泥水吐出,迷糊中看,救她的人原来是那个满脸胡子的怪人樊亦人。亦人轻抚伽梨的背,她只能跪在岸边剧烈呕吐,亦人站起来扫视整个战场,他脸上的伤恢复了些,在华家换上的衣服也早已磨得不成样子,裤管衣袖都被磨去了,不知他一个人经历了什么才赶到来这里的。
铜甲军官的刀高高举在空中,眼见一刀下去江的脑袋即时就要搬家了,嗖一声,一支响箭叮一下射在军官大刀上,紧接着又是一箭向着他背门窜来,他刀一削,这箭当即弹开,却听嗷一声,转头来一衣衫褴褛披头散发之人向他扑面而来,擒在他身上,野兽般朝他的鼻子脸面咬来。
军官持刀手被这怪人紧紧抱住,只能转头用头盔的左右防住,另一只手抓了怪人头发,好不容易才把怪人甩下来,眼前却出现他最不想见到的画面。江天钧咧开牙齿笑脸嘻嘻贴上他,“还你一拳!”说着向着他小腹咚一拳,军官虽有盔甲保护,但这一拳似乎力度不小,他整个人被击得向上震了一下,“再送你一下!”说着右手不知从哪来一块大石头,向着军官头顶的铜盔“喀”当头砸下,大石头应声碎成几瓣,打得军官挥了几下不成章法的刀,咚咚咚几步疾退开去。
那边三把刀向碧麟刺到,碧麟避无可避,知命将休矣,本以为会有无数念头与不甘,没想到眼前只浮现一个人的面容。
噗一声,他正前刺来的刀缓一缓,这把刀刺进来的缝隙中伸出一只手,扯了他衣襟,连他和这士兵一起拖出去,脱了这大牡丹阵。碧麟抬头看,只见亦人一手一人,另一手的士兵当即抛了,原是背后已中了一箭的。
亦人握住碧麟的手把他拉起,看看他后背,两刀的伤痕没有很深,亏得亦人及时把他拖出重围,不然他不止后背,连前胸都要多开两个洞出来。碧麟向他点头致谢,亦人咧咧嘴傻笑了,不等碧麟开口,五把刀攻来,两人齐齐出手,分开从左右攻阵。
亦人和一灰两青三人斗,战了不一会就慢了下来,仅仅靠着没有章法的招式出其不意,再战一会,手上腿上纷纷中刀,有几次快要被砍到,都是好险避过。碧麟把这边对手的两个灰甲官压下去,分神去看他,吓出一身冷汗。亦人身上的定决劲被黄竹南破了,原来还未重新恢复,身上也开始中刀,眼见左右两刀直向他头脑砍来,他却像没事似地猛向着敌人刀锋撞去,只见他双手一兜一抱,将两把大刀抱在腋下,身体一旋,一下扫堂腿两兵当即重重倒下,亦人跃起猛地躺下,压在其中一人身上,那人当场被剌死,另一人正要跳起来,亦人拾了盾牌向他面门一敲,那人也倒下去了。然而此时他自己却是空门大开,还有一灰甲兵亮刀向着他背门剌下,嘁一声,鲜血直射向半空。
亦人猛一回头,身后一灰甲兵已然倒下,胸口上还留着一把赤红短剑,原来是碧麟及时释出飞剑救了他。碧麟抺一抺汗,那边两灰甲官已倒在他脚下了。
江天钧还想再向铜甲官攻去,军官一定神,连环几刀就把他逼回去,亦人碧麟也过来加入混战,飕飕几支乱箭不时向他射来,军官一时渐感不敌,边战边退。突然哗从四面八方草丛中涌来山贼,和官兵余党交战起来,山贼数量之多,犹如洪水缺堤,当头一个策马奔来的正是李文思,只见他弓如满月,脱手几箭射来。
江向他大吼:“李兄弟,先别管我,去包围敌军!”李一抱手,拔马向另一边逃跑的军官追去。
军官目光环扫战场,见己方溃不成军,表情一时怆然。突然猛向江天钧攻去,一刀劈过,露出个空门,江天钧一脚踢中他肋下,军官借力猛退,迅速向伽梨依然跪倒在江边的伽梨移去。
碧麟叫道:“昔姑娘,小心!”那军官已在伽梨身边,亦人手脚并用冲向他,被他一脚踢翻。原来这亦人的功力和重伤都还未恢复,只凭心中的蛮劲和强于常人的体力撑着,倒地后竟一时起不来了。军官提了未回过气来的伽梨,涉入浅水中,“你们若还想要这小妮子的命,就别跟来。”
“哈哈,原来你们朝廷走狗还喜欢用小女孩来威胁人,真笑死人啦!”江口上是这样说,眼珠四方乱转,也是无计可施。碧麟紧紧握着手中的短剑,随时要射出,但银刀明晃晃架在伽梨雪颈上,稍有差池……
亦人却在地上爬起来,呀……大吼一声冲过去。
伽梨已无力站起,军官把她一推,她一下趴跪在泥水中。军官一刀劈在亦人肩上,一刀下去,嵌在他肩膀骨头上,亦人双手拉着刀身。军官刀拔不回来,铜头靴在亦人小腹上重重一击,他便倒去一边了。嗡!碧麟手中的短剑钻子般旋转,当胸射向军官。军官手一合,如电疾来的飞剑稳稳夹在两掌中,再也进退不得半分,另一剑飞来,他把手中剑甩出重重击上,力度之大,把两剑都击得飞回碧麟那边空中。他似乎在山穷水尽之际,爆发出更为惊人的力量出来。
“哈哈哈……一群乌合之众!也配和我堂堂铜豹官作对?改日我必领十万大军把你们扫荡……”他的话戛然而止。
江和碧麟本来都想都借势攻上,却吃了一惊。只见这军官的脖子上多了一把黑色的剑,军官转过头来,原来是伽梨反手用宝剑刺中了他,他转头的动作扯开了脖子上的伤口,喷得伽梨满脸是血,吓到她松了卡在他脖子上的剑。军官伸手过来要抓伽梨,她扑在泥水中,爬了回岸上。
他转过头去水泽那边,这时刚好黎明,水泽反映天上或诡红或净蓝的云霞,宁静得如同仙境,“好美……”没人能听见他的赞叹,他喉咙只能发出嘎嘎的漏气声。
就这样军官脖子上插着伽梨的剑,踉跄走向泥沼深处,岸上四人呆了般看着他,直到他完全陷入去,最后那红铜色的头盔闪一下被黑泥吞没,他们才发觉大阳已经升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