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长得娇小的女道士在问剑峰邀星观上独自走着,在有旁人时,她会保持适中的步伐,显得像是有明确的目的地要去。而像现在已四下无人了她便左右张望,时而欣赏这道观险峻的地势,奇诡的风景,以及依陡峭山石而建的奇迹般的建筑。
从问剑峰半山腰上开始,入了道观的大门,因为缺少大片平整的地形,所以观中的建筑分成多个团块,每个团块以宫来命名,每个宫庙都有一“上人”级别的大师和其弟子驻守。有的凌空搭建一个宛若天宫的平台;有的依着山中的裂缝洞壁嵌入,主体都藏在山体内,只露出个宫门作为门面,各有特色,无奇不有。各个宫庙之间,有蜿蜒难走的刻凿出的石梯相连,每个宫庙内算是一个小派系,依此隐隐保持着若连若离的关系。
佳桃现所在的宫庙,叫嶷星宫,位于山峰半腰,乃掌门宗主所驻,是入观后第一个宫,也是去往其他宫庙必经的,是邀月观的中枢。
佳桃早早向碧麟套取了这些信息,一方面作为是否要拜师学艺判断依据,另一方面则是了解一下要是闯祸了,要如何撤离。
她一来到,碧麟就被同门指为妖魔,抓了去监禁起来。她装作昏迷不醒,也算是这里的道士有点人性,没将这来历不明的妖魔同伙也一同囚禁。但如此形势,瞎子都能看出,碧麟连自身都难保了,这人上山前夸夸其谈声称自己在师父面前多有面子,又被其师祖看重,如今看来都是吹牛。
果然,男人总是信不过,男人和漂亮女人说的话,更加信不过。
啧啧,佳桃啧了几下舌头,对着地上积水中自己的倒影感叹,然后继续四处观察。
依她看来,山峰后偏下,藏在山北的山壁中的“龙眠宫”最适合作为逃跑时躲藏的地点,距离其他宫庙都要远,在最不济的时候,要是从峭壁上一步步攀下去,摔死了至少留得全尸的机会会大些。
佳桃早已放弃了拜师学艺的打算,主要是没了碧麟引荐,机会渺茫;其次是所谓的修仙,每日是一成不变的学艺练功,其实无聊至极,百年来真正得道飞升的人寥寥无几,学成之后,如果想脱离师门,仗着从五流学到的本领为所欲为,比会被所谓的归一者追杀。这样的修真,简直是一条不归路,不修也罢。
只是上了这天下第一剑宗,如果仅仅是为了逃避朝廷的追捕,上来走一圈,看看奇特风光,未免太过白费了她受了鸦梵一刀,几乎冻死的苦心了。
所以她打算无论是什么武功秘籍、神兵利器,至少也要顺上几件走,不至于空手而归。但经过她从碧麟处了解,以及她这几天来在峰上的暗中观察,这里的功法大多都以口耳相传为主,要是真有仅有的几本秘籍,也是并非如她先前预想的集中在一个所谓“藏经阁”的地方,而是分散在各宫庙之中,由上人级别之大师来保藏着。
这是她之前未上峰之前对这派系形合神离的特点的不了解所导致的误判。
思索间,见从她正在观察的通往“龙眠宫”石梯匆匆走上来两人,一是英伟中壮年道士,另一是如冰霜雕成的峻美少年道姑。两道边走边聊,佳桃见有人,立即装成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口中似在重复沉吟着她的假想师父交待予她的任务,脚下中速行走,并不看那两人。
那本来冷峻道姑表情略有激动,对道士道:“师父,华师弟的事,真的无法挽回吗?”
她那英气逼人的师父瞥了她一眼,“韵丝,你和那姓华的小子一同下山送了一趟信,好像亲近了不少嘛……”
那师父的话还要说下去,被那叫韵丝的道姑细声急促一句“师父”截回,道姑用眼睛示意有外人,然后她看着假扮成邀星观弟子的佳桃。
道姑眼睛蓦然睁大,见佳桃仅仅只是瞄了她一眼,并无反应,她才装成不认识佳桃。这不是谁人,正是当初和伽梨一起在华府住过一段时间的龙韵丝,伽梨还闹出了不小的风波,就算是没有多少交集,要不认得她都不行。龙韵丝自华府被难民占据,她当时被刘中昊带兵包围,她带领众师妹突出重围,逃回了问剑峰,直至近日华碧麟回到了峰上。今日问剑峰的几个大师匆匆聚会,她听及是和华碧麟有关,是以请师父为他求情。
道士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装扮得和寻常女弟子并无区别的佳桃,轻轻哼了一声,并不在意龙韵丝的眼色,接着道:“韵丝,修真求道,要收心敛性,任何男女私情,都会影响到你将来无可限量的前途。”
道士口中说着,目光已上下扫视过此时刚好错身而过的佳桃。这道士衣饰打扮都是符合道士身份的简朴,但衣物洁顺,须发束整,脸上光滑,给人一种精致整理过的感觉。而他身上散发出的威严英气,使近临者无不俯首敬仰。
佳桃只看了他一眼,已被他的气息所触动,心中一凛,忙把目光收回。只一眼对视,佳桃感觉身心内外已被他看穿,立即敛神,着力保持伪装。目光转回前方,加快脚步。
“哼……”那师父轻轻扯了下一边嘴角,“慢着,你是师父是谁?见了其它宫庙的上人大师,也不行礼问安?你说出来,我去问问他平常是怎么教徒弟的。”这是明显向佳桃说的。
佳桃的身体怔一下停住,定在原地微微发颤,突然一下转身,咚一声跪倒在地上,双手伏在地面,头深深埋在双手间。“我?弟子因?急着回复师命,忽视冒犯了大师,罪该万死,请大师见谅。”
“哼,那你说,你师父是谁?”这时这师父刚和佳桃擦身而过,说话间,并不回身看她,只微微侧头。
佳桃几乎要把头埋到泥里,表现得瑟瑟发抖,“我?我?”
师父道:“你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