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生白被众多把声音混在脑内回荡,被逼得一时之间思考不了,只听得其中最明显的一把声音说“杀了它!杀了它!”像是找到一个发泄的出口,便听从其指示,闭上眼睛不顾一切,将手中的瓷片猛向涂婆婆手中的婴儿刺去。
吞月君刚把房门掰开,见涂婆婆手中的咿呀叫的婴儿,绕过挡在门口的生白从涂婆婆侧边,手张开如网,向她头顶抓去。涂婆婆此时眼中本来洋溢着的得胜的眼神化为惊惧。她本能地身体一低,把手中的婴儿推向吞月的爪手,头斜缩向一边。吞月进击的手中途强势转弱,一把抓住了婴儿的襁褓,轻轻发力扯来,却发现涂婆婆一只手把着婴儿的后脖子,怕发力扯动伤了婴儿,只好松了手。
涂婆婆却突然大叫一声猛向后退。吞月步步紧随,发觉她脸上多了一片白瓷片,丝些鲜血在白色的映衬下分外明显。原来生白在混乱下胡乱刺出,她又刚好低头侧来,正正刺中了她右脸。她噢嗷几声,本来苍老枯哑的声音变成了尖锐的少女惨叫,直退到了墙边,才想起眼前的吞月君如影随形地跟着,忍住了叫声。
她盯着吞月,眼中是惊狠苦痛,瓷片刺在她脸上也不拔下了,细细渗着血。右边脸的皮肤松坠下,使本来可怖的脸更添诡异。她手抖着摸索自己的右脸,一下碰到那瓷片却痛得她把手缩回。
吞月眼中是可怜和惋惜:“左娘,你……干得很好,你把我……婴儿给我吧。”
“咔……”涂婆婆想要开口,鲜血却从中吐出来。她脸皮从破开的伤口处慢慢开始枯干发黄,她一只手从伤口处撕开,表面的一层皮如发脆的纸被撕裂,剥开扯烂来如同褪下一层衣服,露出真面目,原来这涂婆婆正是那本来千娇百媚的涂左娘。可惜如今她头发蓬散、脸色刹白、血迹迷乱、双目陷黑,眼中尽是怨恨和痛苦,如从地狱爬上来索命的怨鬼。
此时昆叔扶起了归雁,卜卜丁正在扶着华生白,众人围着她看,见了她如此惨状,无不惊骇噤声。而她要挟着婴儿,又无人敢妄动。只有那婴儿一个,放声地哭喊挥动着手脚。卜卜丁失望细细吟道,不是他……。
吞月:“你要我帮你干什么都好说,我正要准备动身回去,回去了就去救你的族人,或者你要我帮你杀了这个得罪你的小白脸也可以,你想要我怎么帮你?”
左娘也把众人逐个看一遍,目光最后停在生白身上,左娘颤抖着手捏紧刺在她脸上的那块白瓷片,吸气咬牙一拔,溅了几点血迹在地上。她把浆红了的尖瓷片指着婴儿的脖子。“喀……”咳了些血出来,有些滴在婴儿的嘴边,婴儿舔了,反倒安静些。“……我想要……我想要他真心爱我,只爱我一个,你可以帮我做到吗?”她双目通红,边说话边有血泡会从她脸上的伤口冒出。
吞月回头看生白,生白却低下头去躲开左娘的锐利的目光。
吞月回答:“这个……”
她嘴角一扯地笑,又使伤口裂开来,挤出一丝血来。她目光扫过众人,落到归雁身上,昆叔扶着的虚弱的归雁有种柔弱的幽美,看得她更是忿恨。
“那你帮我杀了这个贱女人!”
昆叔率先挡在归雁前面,吞月回头关切地看她,她也是避开他的眼神。
生白上前几步,“左……涂姑娘,冤有头债有主,是我对不住你,是我负了你,你……你要杀就杀我吧,不要伤害我的妻儿……”
吞月道:“左娘,你不要这样,你换一个人,天底下任何人我都杀得了。”卜卜丁和昆叔听此妄言不觉心中发毛。
左娘看看这三人对归雁的关切,再看看她,不用想也明白了些什么。归雁楚楚眼光中充满疑惑,但却更多的是惋惜和可怜。
“嘻哈哈哈……”左娘突然冷笑起来,她竟然可怜我!……哈哈哈。
左娘摇摇晃晃退到一边,无力倚在一张梳妆台上。
归雁轻轻叹气,无力小声地说:“这位涂妹妹,其实你俩之事,我早已有知,如果你和华郎真是两情相悦,情深如此,不如姐姐我替你作主,我们静下心来好好谈谈你俩的婚事如何?”
左娘看她语貌诚恳,有些心动,不自觉手上的瓷片不再紧贴着婴儿颈脖,然而转过去看生白,生白表情却有些古怪,他突然向着归雁咚一声跪下去,“夫人……你原来一直都知道,却没有责备我,反而如此纵容我……,夫人,你为了华家孕育子嗣,心力俱损,形销影蚀,我却背着你在外面鬼混,风流快活,当真是寡情薄义,罪该万死!夫人,我不求你再像从前般溺爱我,只求你给我时间让我赎罪,从今往后,我华生白只尊爱你一人,不会再去沾花惹草,别的女人,我是一眼也不会再看了……”
卜卜丁自言自语细声念佛经:“于诸女色,心无染著。凡夫颠倒,为欲所醉,耽荒迷乱,不知其过,如捉花茎,不悟毒蛇。……”
归雁:“华郎,你……”归雁不知回应以他喜还是忧的脸色。
总之左娘的脸色是如鬼般可怖,睁着要喷出火来的眼珠盯着归雁,“哼!原来一直都是你这个假惺惺的贱女人在作怪!是你逼得华郎不肯见我,是你逼他不回我的信,是你逼得我变成这样的,是你逼得我要一个人在山洞中,山洞中生……生……”
昆叔这时突然开口道:“你这破相的丑巫婆,也可以和我们夫人相提并论,夫人压根就不把你放在眼内?只要是眼睛没瞎的人,都看得出我们夫人无论哪一方面都比你好十倍!老实与你说破吧,你叫忠叔送来给少爷的信,都是我截下来的,忠叔一从书斋那边撑船来,我便帮他接了说要递给少爷,我每次都把你的信撕得粉碎原封给你送回去,哈哈哈,你应该不记得每次送信给你的这个老家丁的相貌吧?我可是记得你每次收信时由心急火燎变成心如死灰时的样子,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