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湖城东外大路上,两个怪人奔得飞快,惹得田间干活的人纷纷回头,这两人一是个懒得剃头的短毛壮年和尚,另一个是肚大四肢细,头上一半比和尚还要光的怪汉,两人转眼便消失在路一头。农民又低头专注农活,就像他们没有来过,再特殊人也不过是匆匆过客。
再有就是樵夫也见了这两人林中穿过的身影。这两人正是卜卜丁和昆叔,现在他们在林中穿梭,快逾奔马,也不怕撞上粗大的树干,两人你追我赶,交互领先着。一方面是昨夜在百花楼耽搁了太久,两人是拼了死命追赶,另一方面只有他俩自知,那就是虽然两人是共同合作去寻婴,但是,之前他俩一战未决胜负,现在这样,正是换了一种法子来互相较劲呢!
又走了一段路,卜卜丁听得昆叔吁吁地呼着气,便问他,“烟鬼,你累了吧?要不要停下来坐一会?”
昆叔:“和尚,是你自己累了吧?要是累了就和本大爷说一声,我停下来等等你如何?”
再走一会,见左手边一山壁高高竖起,昆叔便沿着其再跑,卜卜丁忙叫他,“烟鬼烟鬼,等等……”昆叔听见他这样,想这是胜过他的好机会,更是发足狂奔,“喂,烟鬼,别跑了,没那么远,就在附近了!……”这才把他唤停。
卜卜丁就地打坐,又用他的气神通感应了一遍,昆叔自觉默默在他身边守护。这次昆叔也许是和卜卜丁离得相近,在卜卜丁双掌托天之时,昆叔也到感自己丹田中真气有微微激荡,想必卜卜丁的气神通是靠发出一圈特别的真气波来激发别人的真气反弹,以此感应对方的位置,但要是善于运用真气的高手知道了这原理,自然也可把自己隐藏起来。
昆叔正想着,卜卜丁大拍一下自己的脑袋,“找到了!那妖女……就在这山壁之后!”
昆叔立即沿着山壁扫视过去,卜卜丁继续道,“可惜那大魔头却走远了……还有个好消息,我们的大帮手快要赶到……喂喂,你等等……”
昆叔可没空听他自言自语,早开始沿山壁检视了,卜卜丁只好跟过去,昆叔:“哈哈,你这贱妖女,看你这回还能躲去哪,我要把你的老窝也给端了!”
卜卜丁来看,原来山壁上本有个山洞,只是有人故意用些乱石堆起挡住了,又用由上垂下的藤蔓铺掩住,不细心去看是看不出端倪。
昆叔磨拳擦掌,把烟管点着,一口把它吸得又亮又红,卜卜丁喜上有些烤焦的眉梢,“喂,烟鬼,告诉你个好消息,救星来了……等上他再动手吧……”
昆叔也不知有没听见,大大喝上一口酒,卜卜丁上前来把他的烟管按下,“烟鬼,你忘了小华公子还在那妖女手中吗?你再玩这喷火,一不小心伤了公子的性命如何是好?”
“嗯,和尚你这次倒是有些道理……但这洞里黑漆漆啥都看不见,我们如果就这样进去,简直就是自己找死啊!”
“那帮手也没这么快能到,我有定决劲,我先进吧……”卜卜丁说着探身进入洞内。
刚一进洞,洞内几乎没有光线,从外面光天白日突然进入如此黑暗的环境,卜卜丁眼前一下子是如同蒙上了黑幕,只听见耳边嗖嗖的风声,突然一条毛绒绒的绳索缠上他的脖子,瞬间就已收紧缠上了好几圈,一下把他双脚离地吊了起来。
昆叔听有动静,后退了半步,舞动烟管来护身,见卜卜丁双脚离地被吊起在洞口,忙伸手去扯他裤脚,却想如是被敌人吊了脖子,不知会不会加重他的痛苦,他身子以随时可以逃跑的姿势保持在洞外,像个初次点鞭炮的小孩,以烟管撩拨着卜卜丁的裤脚,又怕敌人突袭,无可作为,乱得破口大骂:“妖女,你有本事出来和我单打独斗,暗箭伤人算什么好汉?……臭和尚,他要撑住啊,不要这么快就死了,你不是说还要等你的帮手来吗?……”只一会,再去撩动卜卜丁的双脚时,发现他已如木头般僵硬,昆叔大怒,“去你妈的妖女,把和尚害死了,老子今天和你拼了!”
在骂声中昆叔身体钻子般旋着横冲进去。一进洞口,手在地上一按,向上弹起,口中已喷出一长条火来,正是向着洞口上的位置,原来他在飞进洞时已迅速地吸上了一大口酒了,算准了敌人就躲在洞口上方,一进洞不等对方反应,也不理会看不看得见,只管一口烈酒散成雾箭,猛攻了再算!
一口火喷出来,自然也照亮了山洞,只见眼前一只半人半鬼的白毛怪睁着绿光摄人的双瞳,咬牙切齿对着昆叔嘶叫,叫声还没发响,就已被火扑面要击中。但这怪有种非人的反应和速度,扭头转身避过火攻.,下身连着吊着卜卜丁的绳子也松开来,原来是一条长着白毛的长尾巴,那怪背上还是着了火,落在地上滚几下,夺路出了洞外。
卜卜丁也是着地就滚几下把身上的火打灭,“喂,和尚,你怎么还没死?”
“快去追,我的脖子白蜡杆子枪都能顶断,但就是不防火烧,你偏偏要烧我!快追!”
昆叔抢先追去,卜卜丁本来也想拔足跟去,才要出洞去,一阵细细如蚊吟的婴儿声传入他耳中,如不是四周如此安静下来,是绝对听不到的。卜卜丁此时眼睛已渐渐适应了洞中的黑暗,便循着声寻去,依稀觉是从山洞正中的一个水缸中来,见水缸上是一木板,随手一掀,没想从中激射出一黑蛇来,卜卜丁并指如戟,一挑,向着这蛇的七寸位置戳去,蛇头立断,双手护着等了一会也没再有什么攻来,低头去看那蛇头,见并不似蛇,头上只有一个漏斗般的大嘴巴,里面鳞次长满了圈圈层层的小尖齿,看得卜卜丁汗毛都竖起来了。
卜卜丁沿着水虹走了一圈,找着婴儿哭声的来源,这次是可以断定,声音是从缸底传来的。
昆叔冲出来,山洞前是一大片寸草不生的一整块石地,只见一白色影子逃窜入周围的树丛中,咻啪啪!几支无形的风箭在白影遁身的树干上击出几个不浅的洞,沙沙几声,一连串动静表明那妖沿着林线移动,昆叔连吹出数十支风箭来,扇形打出去,打得树丛中枝折叶落,也不知打中没有,但只是没了那妖的声气,他侧耳倾听,却只有风拂动叶子的摩挲声。
昆叔正踏前几步,在追与不追之间迟疑,呜哇一声怪啸从头上传来,抬头都来不及,只凭着本能的身体反应,双脚向前一踢身体立即挺直向后仰躺下去,一条白色鞭子啪一声在他睫前划过,打在他脑瓜子本来应该在的位置上,嘭一声,他的烟管被扫得斜射出去钉入远方的树干上,那白毛妖精张牙舞爪由上扑下。眼见昆叔要整个后脑后背重重撞在地上,他四肢大字张开,衣服被风吹得膨膨鼓起,后背在快要碰上地面时被一股无来由的怪风承托着,总算没有摔痛,但被由上而来的怪力所压,还是啪一下着地。
只见那怪和昆叔刚好是头脚朝向相反,昆叔此时双手被那白毛怪双爪擒着,脸涨成了红色,背脊已被推得紧紧压在地面上。昆叔的手在爪子压力下慢慢向两边分开,那怪嘶叫着向他的脸上要咬来,这时昆叔和它的嘴巴相距不过一尺,看得清楚这怪刹白脸上蔓延着从身体到脖子爬上来的青黑色血管,鬼火般的碧目直直盯着他,右脸上一道深深的疤痕,牙齿尖细个个如钉子般尖锐。肌肉用力而涨大,把它原来穿的衣服撑破开,但也依稀知道是女装,身上是长满白色长毛,身后一条白绒绒长尾巴如一条钢丝鞭甩来甩去。这怪现在双目盯着昆叔,从中透射出无比的怨恨来,昆叔这才想这般怨毒的目光似曾见过,正是……正是在……那涂左娘眼中见过。即便是已经预想到,还是有些错愕,谁能联想到,这狰狞妖怪,本来是那一蹙一笑颠倒众生的娇娇美娘子?
正想着,手上力已将竭,狐妖嘶叫一声,张开嘴来向着他的脖子就是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