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儿扶着浑浑噩噩的碧麟,走得气喘吁吁的,伽梨跟在后,不时回头看有无追兵。
他们仨逃离了官兵追捕,在山林中直向北上,从早上赶到正午,脚下一刻不敢停,噗一声,幺儿终于顶不住饥渴劳累,跪倒下去,本来扶着的碧麟更是木偶般向前倒去,扑在地上。“华公子,你没摔伤吧?”幺儿忙去扶起察看,华双目空洞,也不知痛不痛。
伽梨靠着一棵树干休息:“我们停一下吧。”
看着幺儿细心为碧麟擦汗,伽梨才想起,这一切不就是这幺儿的那阿姊搞出来的阴谋?但见她举动,对华碧麟的关心似乎并非假装出来的。伽梨忍着喘气道:“喂,华碧麟他怎么这样?他脑袋被你们弄坏了吗?”
幺儿:“摄魂盗梦并不会对人有实质的伤害,我们下的迷药也已经为华公子解开了,华公子如今神志不清,最大的可能是他被梦中强烈的情绪影响,同时又还未适于醒来这个现实。”
伽梨:“那是说,他还想继续作梦下去,不想醒来是吧?”
幺儿:“可以这样说。”
伽梨看着碧麟,不禁想起华生白的样子。梦中的蒙笼记忆,大都消散不清了,唯有化身为华夫人时的那种淡淡忧伤在心头挥之不去。
……
扑动的黑色翅膀。一只乌鸦从墙上飞起,直飞赵府中。
施恩图正带着营救到的涂夫人,捕到的两犯人,一小队人进入赵府。
“参见知府大人,属下已缉拿到妖狐乱案的主犯了。另尚有在逃的三名犯人,刘护卫已在追踪,而被掳的涂夫人也已救回了……大人?”
施正跪着禀报情况,抬头一看赵知府的脸,见他收敛了平时的趾高气昂之气,表情有些不自在,再看才发觉他身后多了个从没见过的老人。这老人一身黑袍,头发也在黑头巾中紧紧裹着,双手背在袍中,身体弓着,脑袋向前伸,面上是阴阴的毫无表情。
施只看了他一眼,就觉得他像极了……像极了……
啪啪,一只乌鸦从窗外飞进来,稳稳落在那黑袍老人肩上,呀!呀!它张大嘴发出刺耳的叫声,这一叫,把本来就如弦般紧绷的赵知州吓得跳了起来。那乌鸦在老人肩上怪叫了好一阵,黑袍老人则如听得懂鸟语一般侧耳倾听。
听完,那老人又对那乌鸦细细声说了些话,乌鸦扑一下又骤然飞起,向窗外去了。老人的脑袋突然转向施恩图这边,“这位定是御营的石犬卫大人了,”发出的声音也似乌鸦般难听,“老朽不过是借知州大人的地方落脚,你们大可不用管老朽,继续办你们的案件吧……”说着挤出个诡异的笑。
赵知州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赵:“我……施护卫,我还没引见吧,这位大人是暗部派来捉拿钦犯的鸦梵大人。”
黑袍老人鸦梵道:“施护卫,圣上以为你们全军覆没了呢,现已把追捕钦犯和那剑的任务交给暗部全权负责了。您等下把钦犯的情况告知老朽,便可以松一口气了。”
赵:“施护卫实在是为我府的重案立下奇功,是少年英才啊!施护卫,请你先把犯人收押,明日再审,这位涂夫人,来人啊,先帮我送回去房间休息吧。”
赵故作严肃,但见左娘离去,脸上全是掩不住的依依不舍。
哪只是赵知州,就连这鸦梵老头,施恩图也瞄见他眯着眼盯着这涂夫人离去。
施:“鸦梵大人,我另一位同袍刘护卫已在追踪钦犯,只要一有他的消息……”
“不用他了。”鸦梵打断施,“我的人也许已经追上他们了。”说着眯着眼望向窗外。落日上划过一只乌鸦,向北飞去。
暗部之所以叫暗部,是因为名义上其是行使着暗中监督中央、地方各种权力的职责的。实际上则可以为君主执行密探、刺杀、秘密审讯等任务,也难怪赵知州战战兢兢。因为这些暗部的人可以让人说出任何他们想要的供词,而赵知州的确有挺多供词可以说的。举国上下只有直属君主管控的御营的人不怕暗部。
……
林中渐渐暗下,伽梨饿了,施展开轻功,捉了几只野鸟野兔,三人一起在小溪旁烤了吃顶肚子。幺儿把肉撕开来喂碧麟,他也没有张过嘴,最后只是喝了口水。
伽梨一直看着天,火光闪映下,表情有些怪异,“喂,你一路上有看到乌鸦吗?”回头看,见碧麟木无表情,幺儿喂他的水全都从他的嘴角漏下,她又细心地滴滴为他擦干。伽梨看得一阵恼火,一拍把幺儿手中的水全打在地上,“不要管他!”
幺儿把打湿在碧麟身上的水慢慢用手帕擦干,温柔道:“伽梨妹妹,乌鸦不会在晚上出来的。”
伽梨自言自语:“是的……不可能的……”她自我安慰般地重复着这句话。但向前一看,猛地吓了一个激灵,越过小溪看去,几十点光闪闪烁烁,混在林中,似是有群兽藏着。伽梨立即在地上一个打滚,起身便沿着溪流方向去,手中飞出几块石头,向对岸射去,口中叫道:“你们两个矫情鬼,不要管我,向相反的方向去,他们是来抓我的……”
哎呀!几声呻吟,对岸已有几人吃了飞出的石头的亏,接着草木沙沙有声,是一群人向伽梨追来。伽梨奔了一日,初学的内功又不深,心中难免有些紧张,跑几下就有些岔气,慢下来,后面追来的人就跟上了她。
剑出鞘,伽梨目光中少了以往的洒脱,更多的是被惶恐占据,接连发生的事不但使她的心智备受煎熬,也使她的身体筋疲力竭。还未出手,她脚下就被石头一绊,跪了下去。
“等一下小妞,”追来的其中一人开口,“我们见过面,我们大王很喜欢你的。”
……
刘中昊沿着伽梨他们逃去的踪迹,跟了一整天,入夜,四周一片死寂下来。他不敢生火,缩成一团靠着树干休息。除了背面,他想像着其余三面黑暗中都有无数东西监视着他。
自阳光渐渐黯没,他的这种感觉就越强烈。不知过了一息间还是一晚,呀!一声尖锐的鸟叫声惊醒了他。他猛地睁大眼,确定眼前的景象不是梦或眼花。籍着隐隐星光,几丈外一娇小少女静静立着,腰上别着一把不长的剑,从外形上看,不正是他要寻找的钦犯?最诡异的是,远远看去,这少女全身都如以往,只脸上长了一个血盆大口,獠牙突出。她从何时起就站在那里?他深呼一口寒气,手移去握腰间的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