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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山风渐冷。伽梨静静走着,抱着胳膊,后面是幺儿扶着碧麟,和十来个极年轻的山贼,最小的也许只有十岁多些,暗暗火光中见他们有几个的鼻子眼角青肿流血,那是被伽梨石头打中的。只有带头一个少年点着小小的火把。
那少年道:“我叫阿勇,你我不太熟,华公子我是见过的,那时他要追踪朝庭的狗官,还在沼泽前问过我路呢!”原来这是江天钧手下的侦察兵。
他把腰中的水袋给伽梨,继续道:“你刚才这么害怕,是狗官还在追你们吗?真实你一早加入我们雷辰军,就不用那样整天担惊受怕了。”
伽梨把水袋在鼻间嗅嗅,浓烈的酒精味扑鼻,她白一眼阿勇,“什么东西?”
阿勇不回头,“你不识货,这是好酒,好不容易弄来的。”
伽梨这时也渴了,牙齿冷得嘎嘎响,看一看这酒袋,一狠心仰头灌了一大口,入喉辛辣,是毫无酒香的劣酒。她忍着吐出来的冲动,皱眉咕噜吞入喉中,咳嗽了一阵,回身丢给幺儿,“给他来一点。”不敢转头让幺儿见到自己眼泪都辣出来的窘态,“呸!”
阿勇回头看一眼偷笑,“你可以看不起我们雷辰军,但我们大王智勇双全,和手下同生共死,是一等一的大英雄,我们个个都打心里佩服他,愿为他抛头颅,洒热血。你放心,我们大王很喜欢你,老大的爱人,就是我们的爱人,有朝庭走狗来了,我们两肋插刀也会帮你把他们通通杀掉的!”
伽梨:“呸呸!有人喝了酒,好大的口气……”她这时才有些放松开来。
幺儿把酒给碧麟喝了,传回来,阿勇让她传下去,后面的小山贼们也是一人一口。
幺儿:“昔妹妹,你刚才为何如此害怕?我见你以往经历大小事,从没如此慌张过,妹妹你错以为谁在追捕你?”
伽梨低声嘀咕:“要你管……总之不关你们的事,你们只管跑就行,我自己会断后的。”
阿勇插嘴:“那倒不是,如果是朝廷的狗腿子,我们不是为了帮你,也会杀掉的,不过如果你不事先说明,我们也不清楚到底谁来了要打,谁来了不用,那不是更麻烦嘛?”
伽梨道:“滚,我是说不用管我的事,谁来了都不用管,我救了亦人之后就再也不要和你们有任何关系了。”
幺儿依旧不放弃,“昔妹妹,你害怕的不像是朝廷的人,到底是什么人让你如此惶恐?如果是你一人难以对付的人,说出来我们好一起分担。”
伽梨低头沉吟,“……反正不是你们能应付的人,他们比朝廷、修仙的,甚至比起你们妖,还要可怕,他们根本……根本不能算是人……”
……
刘中昊一下跳了起来,手中刀拔出,向眼前那女子奔去,“妖女,快快束手就擒!”说着一刀举起。那女子把剑拔出,但似乎并不想出手,反手背在右手后,到近了,女子突然向前冲。刘中昊忙挥刀劈下,但她却斜斜急退,刘一刀避空,斜向再补一刀。那女孩又是避开,但接着出乎意料地一下撞入他怀中,刘急退,女孩似是看准了他的行动,拔他右手袖子,剑拦他右脚,手旋动,干净利落,刘便滚在地上。刘还想立即跳起,但滚动中途,当面挨了一脚,忙抡起道密不透风的刀花自保,急退至背靠到一棵树上,定睛看,那女孩已如鬼魅消失,哪有踪迹?
“去,装神弄鬼。”刘暗骂。
“看这人的身手似是五营的人,原来他们还没死光吗?哇哈哈哈……”一把男人笑声从头上树中传来。
“不如杀了吧,免得碍事。”这次是一把女声,但是在另一个方位传来。
“好,哇哈哈,求之不得,呱呱呱……”说着这诡异男人笑声已降在刘头顶,惹得他一身寒毛通通竖起。
刘听准这声,用尽力向上一刺,来敌在树干上着力一跃,避开他这一刀,闪电般一下跃向了其他树上。啪,从那敌消失的位置射出一道箭般快速的红鞭,卷了刘的刀身,骤发出巨力把刀扯脱手,收去了。
一扯之力甚至把刘拉得向前踉跄了几步。刀脱手,刘不急不乱,眼睛盯着刀消失的方向,慢慢退到原来靠着的那棵树干上,谁知一下背后起风,一双手紧紧握住他双肩,他旋身想解开,哪知这双手却是异常有力,半点不得动弹。他眼角扫到,这双手比人的手要大且手指粗长,不知是什么怪物,惊愕中,脚踝被另一双手扯动,失去支撑向前扑倒。但也亏得这刘中昊不是庸才,在倒下之际借了下落的势头把肩、踝上的纠缠脱开,不过倒是不太文雅,先是在地上连滚了十来个筋头,又半爬半走地狂奔。
奔跑中只刘回头看了一眼,当即吓得魂飞魄散,这刚才在他身后的“人”,正双手举起,微微向前垂,以一种诡异的趔趄姿态迅速向他追来。不说这“人”双手又粗壮又长,双脚又细又短,比例极之不协调,定睛看它耸高着肩,肩上本该是脑袋的地方空空如也,这竟是个无头怪物!
刘脚下一软,定了定神又再跑了起来。回头瞄去,这怪又是诡异地消失无踪。树上这时传来“哈哈哈哈哈……呱呱呱……”的怪笑。他更加发力狂奔,想去摆脱耳后如影随形的笑声。慌乱间,正前一道破空声靠近,他定睛看,原来是他被夺走的长刀。他侧身避过,哪知另有一红色长鞭一同射来。他哪来得及躲避,被这鞭子当面卷了脖子,这红鞭子一下蠕动,竟似有生命般收缩,产生出一股怪力把他像被钓的鱼一样快速向前拖去。
他用手扯着这红鞭,脖子才不至于被扯断,但脚仍是无力地被拖着。嗖一下,他迷糊间发现拉力已停了下来,张开眼看,不看还好,这一看,吓得心脏差点停止。眼前一个“人”,大大的嘴巴嘴角裂开到耳根,脖子像气囊一样涨起,皮肤满是粗糙疙瘩,最令人吃惊的是,缠着刘中昊脖子的红绳子竟是从他嘴巴中伸出,显然就是他的舌头。
现在这震动着的粗脖子又发出那可怕的笑声,“呱呱呱哈哈哈……”
刘中昊涨红着脸,只觉脖子上的压力越来越大,半丝气都不能吸进,意识也是越来越模糊,手也脱力垂下。
目光蒙蒙笼笼中见一蓝色身影踱来,似是刚才那鬼面少女。剑影一闪,他颈脖上的压来顿时消失。刘整个人软跪下去。
迷糊中隐约听到他们对话。
“小妞你不要多管闲事,你要知道,如果不是鸦梵大人保住你,我早已将你全身上下都舔个遍了……哈!哈哈哇哇……”听头顶上窸窣有声,这怪物把说到口的话用笑声来掩盖了。噗一下又落下一人,开口一把尖锐刺耳的女声:“洼恰哥哥,怎么还没杀死了?”
刘中昊这时回过气来,趴在地上,首先是见一双大长的手掌,按在地上,这正是刚才抓着他肩的无头怪物的手,然后抬头去看,却是一个瘦小的女人立在眼前。刘上下打量,终于解开了疑惑。原来她本应是脚掌的地方却长了一双大手掌,刚才的无头怪其实是她倒立行走而错看成的。往上看,这女的尖嘴凹腮,三角眼狠狠地盯着刘来看,似乎已读懂了刘眼中的厌恶惊恐。刘再低头看她双脚时,这怪女的“脚手”嗖一下向他的颈脖抓去,简直比手还要灵活。但旁边的鬼面少女反应也快,一脚把刘踢得侧向倒去,使刘刚好避过这一抓。
洼恰大脖子一鼓一鼓道:“袁青妹妹你也看到,就是这小妮子一真纠缠不清,才迟迟杀不了这御营的人。”
那尖嘴怪女袁青道:“嘻嘻,恰哥哥,反正这里也没人看见,不如顺便把这贼女人也一并灭了,我们只说是这护卫杀的便行。”
洼恰怪眼转动,最后在鬼面女子身上打量,“青妹,这个……这个有点为难,鸦梵大人说,只有这小妞能……能拿起那把剑……”
袁青:“哼!哥哥你相信那种装神弄鬼之事?”刘倒在地上心想,这世上有你们这般的妖怪,还有什么是不能相信的?
又听那怪女继续道“还是……还是你舍不得这贼女?不行,你不杀她,至少也要在她脸上划上几十刀,绝了你的歪念!”
洼恰假装大笑:“哇哈哈……原来青妹你在吃醋,你洼哥哥我从来只对青妹你一心一意,哪有……”
“够了!”那鬼面少女终于开口,“你们把正事都忘了吗?”说着扶起刘中昊。在刘听来,这少女连说话的声音也和那女钦犯极其相似。
这时刘才看清,她的血盆大口只不过是一个狰狞的只有下半截的恶鬼面具。面具覆盖下,上半脸只露出一双妙目,对比下,更增神秘幽艳,刘中昊看着她,一时呆了,忘了自己所处的情境,那少女继续道:“你是御营的人吗?”
那女子等了一会,刘中昊才回过神来,“是……是的,我是御营的石犬卫,你们……你们想……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说着看看站着的两妖怪,表情又回到了惊恐。
那怪女袁青看到他表情,故意向他切齿嘶叫,吓得他向后爬了几步。见他如此怕死,袁又嘻嘻地怪笑起来。
那蓝衣女子轻声缓缓道:“我们是暗部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