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一年的年末。这几天,王娡偶尔会觉得自己有些疲惫,伴随着腰酸背痛,多次的经验告诉她,她这是又怀孕了。王娡默默地感谢一直在眷顾着自己的上天,终于再一次给了她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
她没有急着把这喜讯告诉刘启,直觉告诉她,这毕竟是她和刘启的第四个孩子了,刘启并不会因此有更多的惊喜,特别是他现在的注意力也全然不在这里。王娡也没有和猗兰阁的两位姐妹分享这份快乐,年纪越是长大,她的心智变得越来越沉稳。只是这盼望已久的希望,重新到来的时候,她反而开始有些紧张了。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在浑浑噩噩中度过了几天,王娡居然在睡梦中遇见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在梦中,这个孩子光着身子,通体透明,浑身闪着太阳般耀眼的光芒。他摇头晃脑地在王娡眼前停留了几秒,然后“咯咯咯”笑了几声,“嗖”的一下钻进了她的肚子里。
王娡被这突如其来的梦境惊醒,只觉得大汗淋漓,一时间缓不过神来,仿佛身体被梦境中的孩子烤热了一般。
这么蹊跷的梦,王娡在之前四次怀孕中都没有碰到过,难道这是一种什么暗示或提醒吗?王娡回忆着这梦境中的所有细节,但信息量太少,一切都来得太突然、太模糊,她甚至梦中的孩子是男是女都不清晰,她想破脑袋也找不出其中的缘由。
难道这个孩子和之前的四个孩子有很大的不同?那不同点是不是就是因为这孩子是个男孩?而且自带光环而非同一般?
茫茫然几天后,王娡这才找时间告诉刘启自己再次怀孕的这个消息,以及自己在梦中的所见所闻。结果果然如王娡所料,即使增加了这么离奇的梦境做衬托,刘启也没有显示出有太多的兴奋,甚至都没有太多的好奇。只是出于对王娡的关心,刘启叮嘱再三之后,还是没有忘记派人叫上太医好好地给王娡检查身体,并要求每天都必须检查,以防意外发生。
王娡虽然成功地说服了刘启,让自己能够再次怀孕,但自己的身体已经不适合怀孕却是不争的事实。虽说是日常检查,田太医天天如临大敌,不停唠叨的话也让王娡终日忧心忡忡。太医的叮嘱好像并没有起到太多的积极作用,反而适得其反。
终日担心着,王娡就连基本的下床走动都变得异常小心,哪怕是一个大幅度的动作都可能会导致有流产的可能。田太医为了保命也是难为了,左一副右一副的保胎药开着,而且必须是亲自熬好,看着王娡喝下,再叮嘱几句才肯离开。
刘启这次没有再征求王娡的意见,而是自作主张地把王娡“弄”成了“美人”的名号。由于对猗兰阁的眷念,而且王娡现在有孕在身,刘启提都没提让王娡挪窝的想法。就这样变了封号的“王美人”,还是住在小小的猗兰阁,守护着自己怀孕的身子。
王娡没有对名号的变化再说些什么,除了感激也不会有其他的情感。这是太子爷发自肺腑对自己的关爱,自己再不领情就真辜负了他的一片好意了。
只是这怀孕的身体让王娡越来越心烦意乱,田太医的要求每日剧增,她除了天天枯坐死睡,就再也不能干别的事情。不仅如此,怀孕有一段时间了,王娡还是感觉浑身没有一点气力。现在连重一点的书简都拿不起一般,只能是躺在榻上整日发着呆,无聊到要崩溃。
无事可做的王娡又开始算着日子,太子已经多少天没有来过猗兰阁了。这离过年又只有个多月的时间了,难不成这一大段时间刘启都不会来看望自己了?自己的身子骨现在这么差了,这孩子真能顺利保住吗?虽然自己做了那么离奇的梦,但肚子里的孩子就一定是个非同一般的男孩么?要不是男孩,按田太医的说法,自己一定一定不能再次怀孕了,那以后的日子该如何是好?
王娡整天胡思乱想着,只有太子妃看到王娡的状况太差,会隔三差五地来看看王娡。俩姐妹在一起的时候,时常会祈祷王娡肚子里的孩子不要再折腾了,而且是健健康康的男孩才好。因为她俩都知道,如果这个孩子还是女孩的话,那现在王娡承受如此的痛苦又会变得毫无价值。
除了完全遵循太医的要求,然后祈求上天再次眷顾自己,王娡现在已别无他法。
这天,她胡思乱想,突然想起了母亲曾经和自己说过的话。盘算着年轻的妹妹如果真的入宫,那会发生些什么,那会不会真的能确保自己一家人的富贵无忧呢?
只是那样的话,除了自己,又要赌上妹妹儿姁一辈子的幸福了。而自己好歹有师傅的引导,有太后的暗中保护,而儿姁则除了自己这个姐姐什么都没有。太子爷有那么多女人,他一定会喜欢上妹妹吗?那太子爷如果真的喜欢上了儿姁,那自己又该置于何地呢?
王娡犹豫再三,思考了几天后,终于还是说服了自己。家里现在有的一切都来之不易,母亲苦了大半辈子,自己实在不忍心让她再失望了。也许儿姁进宫之后,她比自己的运气好,能顺利地生下王子,那一家人就再也不用担心什么了。
王娡颤悠悠地写下了便条,小心地绑在了那灰色鸟儿腿上,亲自走到门口,望着它带着自己的决定往皇宫外飞去,直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
当刘启再次到猗兰阁看望王娡的时候,王娡提出她想接妹妹入宫来服侍自己的这个请求。刘启看着躺在床上的王娡万分心疼,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而且立刻派贴身内官带着自己的旨意出宫,去王娡家接儿姁前来照顾姐姐。前提也是王娡要求的,那就是儿姁必须自愿才行。王娡和臧儿事先有约,一定以妹妹的意愿为准,作为大姐,她不想剥夺儿姁自己选择的权利。
两天之后,带着对皇宫的憧憬,十六岁的王儿姁终于还是踏进了宫门,顺利地来到了姐姐身边。
这两姐妹五年没有见过面了,王娡都不敢相信,现在的儿姁虽说还未摆脱脸上的稚嫩,但活脱脱地变成了一位绝色佳人,比自己当年要美上太多,就算用上再多夸奖的语言都不过分。再进行一些对比,甚至丝毫不会差于栗妃年轻时的容貌,王娡心里有了点底。母亲上次和她说的果然不虚,甚至还有不小的保留。
有了这几年的养尊处优,儿姁妹妹比她当年成长的环境要好上太多。良好的基因加上全面的营养,自然而然也就反馈到了这身体、容貌上来。最难得的是,儿姁在家里的学习也从来没有落下过,而且还日常辅助着乐理、舞蹈,真可谓是饱览群书而体态大方,婀娜多姿而风情万种,这一切就像是为了这次进宫量身定做的一般。
到这时,王娡才恍然大悟。原来母亲早就已经有了这种打算,为了这个目的造就了眼前的儿姁妹妹。
当这姐妹把什么都交流好了之后,刘启却迟迟不到猗兰阁来。儿姁刚到宫中,对宫中的饭菜很不适宜,那么猗兰阁刚停下不久的炉灶又被点了起来,其他的没有变化,只是掌勺的“大师傅”由王娡变成了王儿姁。儿姁貌似娇贵却很能干,烧出来的饭菜比姐姐都要强上不少,可见臧儿并没有娇惯过她,该学的一样都不能落下。
王娡遣怡姐出去打听些消息,她知道现在老皇上随时都有驾崩的危险,这个时候自己把儿姁带入宫来交与刘启时机并不妥当。
怡姐打听回来的消息却不是王娡最担心的那样,而是北边的匈奴又开始重兵压境,好像随时准备进攻大汉朝了。虽说雷声大雨点小闹过几次,但匈奴的实力还是摆在那里,这状况下刘启高度紧张,哪还有心情和时间到猗兰阁来。
这个消息让王娡也感觉到了迷茫,自己曾经判断过匈奴不敢进攻大汉朝的,哪知真的来了。希望这次大汉朝的军队做好了准备才好,要不自己误导了太子,就真有大罪过了。
此时的匈奴军臣单于已将匈奴各部的军队集结起来,全部囤积在了汉匈边境后百于里的地方。依中行悦的计谋,等大汉皇帝驾崩,权利交替,各路王侯进京奔丧之时,单于集匈奴全军快速突破汉军任何一处防守关隘,然后全军掩杀,以最快的速度机动至长安城下。然后通过皇城里的内应赚开城门后,把汉朝的所有文臣官员,各地诸侯王一并拿下,统统扣为人质。一战而彻底毁灭汉朝,使之屈服并入大匈奴版图。
刘启和程不识将军商议再三,还是决定将秘密训练的五千骑兵调至前线,并且好生隐藏起来,做奇兵准备着。这是刘启手上唯一一支能应对匈奴快速骑兵突袭的机动部队,现在朝廷军队王牌中的王牌。虽然秘密集结训练才几个月的时间,并没有达到最佳的状态,但情况万分紧急,不容考虑太多了。
这支部队是刘启与程不识、李广秘密筹建的,其并不在朝廷军队的编制当中,身在长安的匈奴间谍也不可能打听得到这支部队的存在,当做奇兵最好不过。
程不识和李广两位将军依靠多年与匈奴军队打交道的经验,分析出匈奴军队近期极有可能会派出一支小股部队在不同的关隘做试探性攻击,以确定时机到来之时他们最有利的进攻方略。刘启大胆地命令李广亲率那五千精锐骑兵,腰别环手刀,试着去捕捉匈奴试探部队的行踪。发现后无需上报请示,自行把握战机,务必以最快的速度集中优势把对方干净吃掉,以此震慑匈奴主力。
事情的发展真是天佑大汉,匈奴果然派出一支二千来人的队伍在边境上游走,偶尔还对汉朝的关隘做试探性进攻,以此评估汉军在各个关隘的防守能力。而李广的骑兵则顺利地摸到了他们的附近,在他们进攻关隘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机动到他们的背后,配合防守的汉军前后夹击,干净利落地吃掉了他们。
由于这支部队被消灭得太过于彻底,特别是那些战死的兵士皮甲上整齐的刀口让人触目惊心。与汉军交战多年,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足以让匈奴朝野震惊、恐慌,一时间军心动摇,流言四起。几乎所有的匈奴人都没有意料到汉朝军队现在的战斗力竟然强大到如此地步,兵器有如此的杀伤力。最为夸张的是,匈奴民众以讹传讹,竟然将汉朝大将李广传为了拥有一双翅膀的“飞将军”。他的军队快如闪电、形如鬼魅;手持鬼刀、刀枪不入。
有此大胜,消息传开了,汉朝军民也是兴奋异常。大家奔走相告,士气空前高涨,谈匈奴变色的悲观情绪被一扫而光。李广将军的威名震慑着汉匈大地,真是“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就这样,刘启和诸位边防将领全力以赴策划的一场胜利,得到了敲山震虎的效果。军臣单于知道军心无法在短时间凝聚,败势已无法挽回,他们在边境上和汉军继续对峙了几天后,悄悄地将部队分散开来,徐徐地撤回草原深处,以图找寻更好的机会卷土从来。
这场胜利也让中行悦设计的计谋变得一文不值,让其在单于帐前受尽了白眼,抬不起头。匈奴集结起来的大军撤走,放弃进攻汉朝的军事行动,也就宣告了他们想通过非常时期吞并汉朝的计划彻底破灭。
王娡还是每天让兰儿一大早就把儿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终于还是盼来了姗姗来迟的刘启。刘启见到儿姁的时候,虽然为了照顾床上王娡的情绪而故意不去多看几眼,但不自然的表情还是出卖了他自己。“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儿姁花容月貌、楚楚动人,就像当年加强版的王娡,这都让放松下的刘启浮想联翩。内心是诚实的,他一有时机就不自觉的往儿姁那瞄,似乎能够看透儿姁一般。
王娡看在眼里,对刘启的表现心知肚明。她遣开儿姁,对刘启开口道:“太子爷,您看珠儿这身体是真不行了,即使将来生下肚中的这个孩儿,估计也不能再伺候您了。儿姁妹妹是我和阿妈商量好,征求她自己同意后特意让她入宫的。她进宫的目的,就是为了代替珠儿服侍太子爷的,现在珠儿和太子爷说明,还望太子爷不要责怪珠儿的欺瞒之罪才好。”
刘启见多识广,但听到王娡这个说法还是一脸惊讶,他不敢相信这是出于他最宠爱的妃子之口。王娡继续说道:“这猗兰阁实在还是小了,有珠儿在这里也不方便。太子爷可以寻觅一处地方,把儿姁带过去让她尽心服侍您就好。只是儿姁来宫中不久,到了深夜还是请太子爷遣人送她回猗兰阁,免得让我这姐姐有所担心。而且我们姐妹住在一起也能彼此照应。太子爷,现在珠儿力不从心,能为您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说完,王娡深情地望着刘启笑了笑,让他不用怀疑自己的真诚。
刘启听罢,只觉着自己眼睛都有些湿润了。他转过头去,调整了一下心情,然后亲吻了一下王娡的额头,这种情感已无法用任何语言来感谢。
儿姁的身体有着不可拒绝的魔力,在之后的几天,刘启要不自己过来先和王娡聊上一会天,然后把儿姁带离猗兰阁;要不遣人过来,召走儿姁。儿姁的青春活力让他欲罢不能,比“记忆”中更加细腻,更加完美。
不过,如论如何眷念、如何着迷,刘启始终记得王娡说过的话,那就是每天晚上,儿姁都会被人安全地送回猗兰阁,回到她姐姐的身边。
不知不觉中,又到了新的一年。王娡的肚子现在已经不小了,在她的精心保护下,这个孩子还是得以幸运地保留。不仅如此,她的身体经过太医长时间地调养也逐渐好了起来。现在只要不做大幅度的动作,日常行动基本无碍,力所能及的小事也能亲自完成了。
公元前157年的初夏,汉文帝刘恒拖着病怏怏的身子,终于是熬不过病魔的侵蚀,驾崩于未央宫,走完了他伟大而传奇的一生,年仅四十六岁。
驾崩后,汉文帝葬于霸陵,庙号太宗,谥曰大汉孝文皇帝。
太子刘启继皇帝位,移居未央宫,史称汉景帝。
薄太子妃继皇后位,移居甘泉宫。新皇登基通告全国,并大赦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