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妁之言自然是不能缺少的,即便是皇家的婚姻也是如此。
事不宜迟,长公主想到就赶紧行动起来。她找到宫中专门替皇子公主们联姻的皇家媒婆——孙婆。孙婆一听是这档子好事,立刻喜笑颜开,要长公主放宽心,而且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不辱使命,一定促成这亲上加亲的旷世姻缘。
然而事情的发展并没有刘嫖设计的那么顺利,也没有孙婆保证的那样信手拈来。真等孙婆来找长公主复命的时候,只见那孙婆哭丧着脸,说是那栗夫人死活不同意,坚决反对这门亲事。任凭她嘴巴说烂了,也没有留下任何商量的余地。甚至还借机臭骂了自己一顿,最后还被当众轰出了门,指桑骂槐之意显而易见。
刘嫖听孙婆添油加醋地一说,是气得在原地直跺脚。心里也在咒骂这不识抬举的栗姬,恨不得马上就找太后去告她一状。但回过头来一想,现在还不至于真要和栗妃撕破脸面,这只会让刘启很难堪。现在既然她这没有商量的余地,那还有一种方法,就是绕开这难缠的主,直接去找太后指婚,看那栗姬有多大的胆子敢拒绝太后的旨意。
刘嫖有了主意,这才想起阿娇不过才十一岁,好像太小了一些,这时候找太后指婚怕也是不合适。更何况太后是多么聪明的主,她哪能不猜着自己是怎么想的。但现在眼瞅着刘荣已经十七岁了,如果哪天封为了太子,太子妃人选就会跟着宣布,现在如果不确定把阿娇预留在位置上,到那时可就真晚了。
刘嫖抓耳挠腮,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决才好。想着还是直接找皇上靠谱,是时候找一次家宴的机会,当着皇上的面提出,现场太后要是再这么一撮合,皇上必然是会当面答应的,那这事就算成了。
刘嫖的计划因栗妃的直接拒绝而暂时搁置了,但做媒的孙婆在栗妃那里受了一肚子窝囊气,心中不平,转而到处找人宣泄,处处数落栗妃的不是。还没等刘嫖找到机会去和刘启提起,她找孙婆做媒这事就传得皇宫里到处都是了。
栗妃天不怕地不怕的无所谓,反而求之不得,也算找了个机会好好羞辱了一下刘嫖,出了口多年的恶气。只是那位同样心高气傲的长公主刘嫖被弄得灰头土脸,一时间好没面子,甚至在皇宫中走动也少了很多。
刘嫖平日里和栗妃是一个德行,都是趾高气昂的惯了,这宫内宫外没几个人是她看得上的。这性情自然人缘也不好,知道这事的大伙正好在一旁疯狂看着她的笑话。
得到这个消息的程妃可不是看热闹的心态,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对于这件事,她有着不同于别人的理解。她很明白,长公主在皇宫中是一位非常有分量的主,索性的是那栗妃愚蠢,只顾逞口舌之快,忽视了她身上的能量。要真是她们联姻了,两个联合结盟,一内一外的,这皇后和太子之位只怕是和自己再无关联。
程妃想着,长公主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那如果自己能替代栗妃,用儿女亲家来跟她搭上线,那实现自己的目标又会多上一层重要的保障。为了赶上这趟子机会,同时又体现出自己对刘嫖的重视,程妃事不宜迟,直接遣唐妃在宫中主动找到了长公主,并热情地把她请到了自己的寝宫。
面对着皇上两位夫人的盛情邀请,刘嫖又开始有些得意了。在这个时间点上找她,这目的性不言而喻,只是在她的内心,她未必瞧得上这大献殷勤的两位。
程妃满脸堆着笑容,亲自跑上跑下,又是泡茶又是端水果的,顺便时不时还附带拍上几句马屁,真是好不客气。长公主很吃这一套,面容明显松弛了下来,脸上也开始呈现出喜悦之色。
程妃看到她被自己拍舒坦了,这才开口道:“我说那位栗姬也是太目中无人、蛮横无理了吧!平时在我们几个面前嚣张跋扈的也就算了,现在竟然对着长公主也是这种态度,真不知道是谁惯着了她这一身的臭毛病。咱长公主可是太后的掌上明珠,陛下的亲姐姐,这万金之躯岂容她肆意诋毁、恶意中伤?我看啊,现在这宫中传得沸沸扬扬的,把这脏水都往长公主身上泼,八成又是她授意下人到处宣扬来着。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个德行,嘚瑟就没了分寸,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程妃拱火也是厉害,寥寥几句,就把栗妃损了个通透。果不其然,长公主一听栗妃就来火,马上就上道了,跟着程妃的调调谩骂起来道:“程妃说的是,栗姬这厮也当真可恨至极,本公主好心好意去撮合,甚至放下脸面去主动去联系她,结果她还给我蹬鼻子上脸了,真是气煞老娘了。要说这联姻的事,原本也是咱太后的想法,想来个亲上加亲的,我这个做女儿的也想如了老太太的愿不是?哪知这个栗姬真是给脸不要脸,甚至还借机对本公主恶语相向,你们说她可恶不可恶,气人不气人?”
长公主故意扯上太后来加重自己的底气,同时想消除自己主动提亲被拒的尴尬。
程妃赶紧接话道:“就是就是,咱太后、长公主的面子都不给了,真是狂妄至极。要是哪一天真让她坐上了那皇后的位置,那她这眼里也就没有谁了。”
刘嫖算是找着了知音,愤愤不已地说道:“哼,她以为这皇后的位置她是坐定了?指不定还轮不上她。这种恶婆娘狂妄自大、歹毒至极,别让她辱了我们老刘家的身份,带坏了样!”
程妃一看这话也说到位了,赶紧步入正题道:“长公主说的是,既然栗姬这厮这么不知好歹,估计她那几个儿子也好不到哪去。长公主您看,咱陛下可还有很多儿子来着,顺便挑上一个可能都比那几个都要强上不少。”说完,程妃起身面对长公主行了一个大礼,继续说道,“如若长公主不弃,我程妃替我家老四余儿说个媒,与您的宝贝女儿阿娇定下这门亲事如何?这同样还是亲上加亲啊!如若有一天余儿能当上这太子,那阿娇就一定是太子妃。我程姬今天在这对着长公主发誓,如果我背弃此誓,天打雷劈,永世不得好死!”
刘嫖和程妃聊得正投机,脑子里还在酝酿着用什么话继续数落栗妃。哪知这程妃画风一转,突然的一顿誓言让她吓了一大跳,听完整了以后,才想起这程妃邀自己做客可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吗?说实在的,她是真没考虑过把阿娇嫁给除刘荣外的其他皇子。一时间她不知所措,竟然忘记了进门之前准备的说辞,不知如何应对才好。
程妃一看刘嫖不开腔不表态,试着继续游说道:“皇后不是要母仪天下嘛?长公主您看这栗姬是如此的惹人讨厌,有几个人会真正的喜欢她?您觉得太后、皇上将来会让她来当这个皇后吗?那不丢尽了咱皇家的面面?即便是哪天她真的当上了皇后,只怕会更加盛气凌人、不可一世。那样的话,也可以意料到这位置她是做不长久的,没多久还会被谁替换下来。那只要她不在那皇后位置上了,刘荣还可能保得住太子之位吗?那要是栗妃的三个儿子都当不了太子,那我程妃的余儿可不就是最有可能获得这太子之位的人嘛?”
程妃一顿反问,逻辑很清晰,也算是很有道理,刘嫖听得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心动了。她想如果栗妃真的当不了皇后,刘荣也当不上太子,那阿娇嫁给了刘荣也就失去了任何意义,当然也不是自己所希望的。但即便这么说来,她程妃和刘余不过也只能算是有机会而已,自己可只有阿娇这一个宝贝女儿,嫁错了人可就再没有别的机会了。
想明白了这些,刘嫖对着程妃说道:“程妃言之有理。只是我这阿娇嘛,现在还小,不过才十一岁。之前我也是听着太后的话,想得简单了点,现在被栗妃这么一闹,好像是咱阿娇急着出嫁似的?我看,还是等上一段时间再决定也不迟。不过呢,我看程妃端庄而识大体,比那栗姬不知好到哪里去了,怎么看都比她更适合当这将来的皇后。我呢,也帮你跑跑腿,只要我们配合好了,什么事情估计都能够办成的,你说是吧?”
程妃认真地听着,听出了长公主这话中有话,她大致的意思是等刘余要摸到太子之位,或者说自己得到皇后之位的时候,她才会让阿娇嫁给刘余。依目前的情况,程妃也只能借着长公主这话立刻表态,愿和她互相帮衬,那将来两家联姻之事,自然是水到渠成了。
长公主算是和程妃结盟之后,时不时也会来程妃寝宫走走。程妃很会讲话,又把长公主奉为上宾,伺候得很舒坦。如此一来,两人的关系迅速升温,貌似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交流的语气也更加的轻松和自然。长公主实际年纪比程妃还要小一点,但程妃可没管这么多,左一个姐姐,右一个姐姐地叫着。反正这么叫也不会错,刘嫖也很受用。
长公主自由之身,可以在皇宫里、长安城内四处游荡。时常和程妃聊起天来,更多扯的还是宫外发生的事情,这些见闻也是她在宫中最得意的资本。程妃则恰恰相反,她天天被困在宫内,自然对长公主带来的消息十分感兴趣,再加上言语之中尽显谄媚和羡慕,长公主更是乐于分享她在长安城中的所见所闻。特别是一些特别八卦的传闻,她甚至会在第一时间进宫来告诉程妃,之后才会去长秋宫给太后再复述一遍。
这天,长公主略带神秘地前来拜会程妃。斥退下人后,对着程妃说道:“程妹妹,这阵子京城中传着一首儿歌,黄口小儿们现在都会唱的,还蛮有意思,你知道么?”
程妃一脸难堪,无奈地回答道:“长公主您就别来埋汰妹妹了,我这天天的守在这几间瓦房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外面的季节都快要不知道了,哪能听得到宫外的什么童谣来着?”
长公主一脸得意地说道:“没听过是吧?那姐姐我唱给你听听啊。”说完她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开口唱道,“小刺猬兮躲得高,绿铠甲兮红衣裳;四月愁来九月笑,引上鸾音在枝头。”
程妃听着,皱了皱眉头,貌似思考了一下这歌词,说道:“这怕不是一般的童谣吧?音韵好像压得也有点不对啊?依妹妹看,这更像是一支谜语,应该有什么谜底来着。妹妹我是笨得很,一时猜不出来,姐姐你快告诉我,这指的啥玩意啊?”
长公主一脸懵逼地摇摇头,说道:“啊,原来这是谜语啊?妹妹不说我还当真没注意,我还以为这就是一般的童谣呐!妹妹这么说来,这好像真有那么点谜语的味道,只是姐姐一时也猜不出这谜语指的是什么。赶明儿我在城里到处去问问,肯定会知道答案的。”
这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再聊了一会,长公主这才告辞离开。
程妃送长公主至大门口,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久久没有转身。这时的唐妃从旁边闪了出来,站在了程妃身边,问道:“姐姐,这长公主真的这么好糊弄吗?”
程妃笑道:“好不好糊弄咱先不说,但这位喜欢听奉承话却是事实。那我们就投其所好行了,她总能帮上我们一些忙的。你看,这两天她没准就会把这童谣连同谜底传得城内城外到处都是,我们且看看效果如何吧!”
唐妃疑惑地问道:“我看就这空穴来风的传言只怕扳不倒栗姬吧?咱陛下和太后可都精明着呐!”
程妃依旧笑道:“这是当然,小儿科的把戏。但把戏虽小,倒也蛮配栗姬那头脑的呀!而且,这宫内宫外说的人多了,有些看似谎言的东西就会变得越来越像真的,以致可以以假乱真。唐儿你瞧着吧,传得越多这个效果就会越明显。退一万步说,就算这次没有奏效,对我们也没有任何的坏处,但却可能会成为一个藏在太后和陛下心中挥之不去的疙瘩,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爆发出来。到那时,新账老账一起算,这个小把戏成为了压倒栗姬的最后一根稻草也说不好。唐儿你说这位长公主真是上天掉下来给我们的大宝贝啊,咱们呐,好好让她为我们所用,这样就能事半功倍了。这还真不好说,没准她还真就把栗姬给弄没了,那就真省了我们的大事了。”
唐妃还是在怀疑长公主的能量,继续问道:“这长公主当真会有这么好的效果?”
程妃耐心地解释道:“有啊,妹子,这长公主是谁啊?咱大汉朝只此一位,而且又被太后宠着,和皇上的关系也非常好。你看吧,她的能耐还大着呐!咱把这位给伺候好了,可能就什么结果都有了。”
唐妃算是接受了程妃的判断,她点点头,说道:“那感情好,这事咱就先看看。对了,王娡那丫头和她妹子那头该怎么办?”
程妃想了想说道:“王娡这丫头我之前好像有点高看她了,她竟然把自己的妹妹带进宫来送给陛下,美梦做得真好,想姐妹俩一起把陛下牢牢控制住。现在这么看来,真是愚蠢之极。好了,现在好像陛下的心思全在她妹妹身上了,她也就跟着失宠了。以目前的形式,她对我们的威胁也算降低了,和贾姬可以放到一档,没有任何优势可言。咱且先看她妹妹生出的是什么娃再说吧!哦,还有个事,这两个妮子现在都在自己做饭,膳房那边要去说一下,什么附加动作都要全部停止,省得夜长梦多,忙中出了错。”
唐妃点点头,程妃说的都是对的,一切照办就好。
过了一阵,长公主口中的又是童谣又是谜语的段子连同着谜底,是从皇宫中传到京城,又从京城传回到了宫中。所传言的这个谜语的谜底就是——栗子,这其实并不难,甚至是太容易猜到了。因为皇宫中有一位人人知道的栗妃,当真这个谜语就给了无聊之人更多的遐想空间。头脑简单一点的人呢,直接说是皇宫中已经内定栗妃将取代薄皇后,要不谜语中怎么会有“鸾音”一说;想象力丰富一点的人呢,则说的是栗妃编写了这段童谣,好让舆论倒向自己,让皇上和太后认为选她当皇后是民心所向。当然这还只是主流的讲法,一些不着边调地猜测更多。
宫中的各种闲人难得有个什么事来议论,好不容易又逮着一个,那是聊得口若悬河、唾沫横飞,仿佛交流的时候不插上两句对这件事的个人看法就显得自己才疏学浅、孤陋寡闻,不配在这皇宫中混下去一般。
当怡姐把宫中所传童谣之事告知王娡的时候,王娡心里明白,这不知道是哪位别有用心的人故意编排出来的。栗妃嘛,头脑简单,哪里会编什么童谣、谜语什么的,哪怕是简单的也不可能会。而且,这些年看来,她的身边也没谁在帮她出主意,要不上次长公主找上门去她是断然不会拒接的。当怡姐问起如何看待此事的时候,王娡却给出了一个很匪夷所思的说法。那就是必须要全力帮助栗妃,让这次舆论对栗妃的影响降到最低点。
怡姐不解,问道:“娘娘,栗妃和您也没有太多的交道,前段时间还故意找您的碴来着,更是您以后最强劲的对手,您现在还想着要帮她这是为何?”
王娡说道:“怡姐你有所不知,栗妃现在在后宫中是一家独大,有点‘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味道。我猜这档子事八成是那程妃弄出来的,如果栗妃真的被扳倒了,那程妃最大的敌人就会变成我和儿姁妹妹了。程妃过于神秘,她的手段我们目前并没有掌握,所以我们现在保护了栗妃也就等于保护了我们自己,让栗妃先在前面充当我们的挡箭牌会更好。目前维持现状,让程妃绞尽脑汁,尽全力去对付栗妃好了。她动作越多就越容易漏出破绽,这对我们是百害无一利的!”
怡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而问道:“这事传得这么厉害,那我们怎么去帮栗妃,怎么去平息这些流言呢?”
王娡胸有成竹地说道:“其实也无需特意去帮忙,我们只需借力打力,给这个童谣再加点料进去就行了。怡姐是这样,用上我们的人同样在宫中传播另一个信息,说这首童谣原本是京城里的栗子商人为了抬高栗子的销售价格,故意利用栗妃这个‘名人’而编排出来的。我们把这趟水搅得越混,传言的效果就会随之变弱了。”
王娡料想着这童谣和谜底都传到宫中了,指不定宫外会是个什么热闹的状况,那宫外的商人还不借机哄抬栗子的价格那就有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