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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种菜织布守着兰草 天生倔强决不放弃

贾妃的到来给了王娡坚持下去的勇气,她横下了心,终于是好好睡了两个时辰。天已大亮的时候,王娡才睡眼懵懵地醒来。不多久,老太监又进门来送吃的。王娡这下不迟疑,赶忙过去在那脏兮兮的手中塞了一支金手镯。老太监依旧面目表情,他看了看手中的东西,又瞅了瞅王娡,收下镯子默默地转身离开了。不同于前几次,他离开的时候,居然没有关上房门,让这房门一直敞开着。

王娡看着那佝偻的背影走过院子,走出了院门。她这才发现这房子原来还有一间院子的,那天被押解进来被蒙着眼并不清楚这些。她小心地走出房门,耀眼的太阳光闪得她赶紧把眼睛闭上,半眯了好一会儿才完全张开。

王娡环视了一下眼前的场景,院子不大,前后大致四五十步,左右百来步的样子。院子的一边有一颗高大的松树,松树下有一口好似荒废了的水井,上面被一些大的石块随意地掩盖着。水井旁边不远处还有一副石案,配上了两条石凳。除了这些,院子其他的地方都是黄土,零星地长着一簇簇的野草,一片萧条的模样。

房门边上还有一个小门,王娡推开一看,原来也是一间一般大小的房子。里面有一些简单的洗澡用的器具,还有出恭的地方。也许是很久都没有人使用了,一点臭味都没有。这一间简单的房间,也算是留给关在这里的皇上的女人们,留下最后的尊严吧!

看到这些,王娡突然想起在北宫刚到猗兰阁时所看到的情景,虽说和眼前的并不完全相同,但这颓废的样子也算是相近得很。她迈步走进院子,眼光回头又有了发现,原来这房门上是没有门栓的。只怪自己这几天内心惶恐,乱了方寸,竟然都没有尝试去打开这扇门,而让自己在黑乎乎的房间里凄凉地待了这么长的时间。

王娡看在眼里,无奈地冷笑了一下,算在自嘲一般。刚还以为是送给老太监的金镯子起了作用,让自己有机会走出这黑房子,哪知换来的不过是老太监的暗示加提醒,这会指不定他内心是怎么来评价自己的。王娡摇了摇头,再次讥笑了一下自己的自作聪明。

王娡慢慢地穿过院子,推了推院子的门。这次没有让她“失望”,门果然是朝外锁着的。院子的围墙不矮,超过了王娡的身高,她惦着脚左右前后的望去,能看到一些建筑物的屋顶,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见。

“啾啾”几声鸟叫传来,王娡抬头一看,一只喜鹊飞来,站在松树的枝头上,摇头晃脑地四处张望。顺着鸟儿的方向,这树上还能看到一个鸟窝,大概就是眼前这位的家了吧。王娡又开始想起了北宫的猗兰阁,那时自己孤独的时候也是鸟儿们给她作伴。天道轮回,时间一闪而过,自己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模样,只是现在的处境会比那时要难上太多。

院子里已没有什么可以了解了,王娡走向那口荒废了的水井。六边形井口已经塌了几块,塌陷的地方又压着几块大石板,巨大的重量让水井被掩盖得严严实实。王娡心存好奇,但也只能作罢,毕竟凭她的力气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挪开石板的。

王娡无事可做,她往房门走去,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托着下巴,脑子是依旧是一片空白。

在继续焦虑和恐慌中,王娡又行尸走肉般度过了几天。老太监每天还是会准时出现两次,同样是放下食物和水就离开,毫不停留,还是没有任何言语。饥饿难耐之下,王娡开始食用起这些粗糙的食物,无论如何先把自己的命保住,保住了小命,所有的一切才有希望。

王娡被囚禁在这块小小的地方,实在也是闲得发慌,想着要找点事情来做。她捡了地上一根粗壮点的松树枝,然后拔着一些院子里面长得茂盛的杂草,把它们束在一起,小心地绑在树枝上,做成了一个简易的扫把。时间充裕得很,她开始仔细打扫着房间的卫生。这房间里的灰尘实在是太厚了,不清扫一下,这脚踏进去扬起的灰尘足以让自己窒息了。

清除了房间的尘土,王娡的心情好像是好了一些。她觉得不过瘾,又盯上了院子里那一丛丛的杂草。不知是她对贾妃所报希望不高,还是潜意识作祟,这时的她居然想到的是把这些杂草收集好,嗮干了,可以铺在床上让自己更暖和一些。

在王娡骨子里隐藏的倔强又被激发了出来,处于现在这种状况,她已经没有什么事是不能接受的了。在她的内心,求生的欲望占据了主动,她已经接受了现实,并且做好长期战斗的准备,直到能走出去的那天。

为了让杂草还能继续生长,王娡很小心地一颗颗掐着草茎,收集起来整齐地码放到太阳底下。这样一株株收集着,居然让她发现了一颗其貌不扬的兰草,就影藏在了杂草之间。要不是她足够了解,这颗珍贵的兰花也会像杂草一样被自己采下了。

王娡仔细地检查了一下其他的植物,确定只有这么一株兰草,其他的杂草也顺带着就收割完毕了。这株坚强的兰花给了王娡莫大的鼓励,她来永巷后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自此,一人一鸟,一树一草,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是这院里代表了生命的全部。

王娡终日生活在希望和绝望之间,她几次尝试着去和送饭的老太监交流,想和他套个近乎,了解一点外面的事情,但怎么努力都是毫无用处的。这老头好像是听不到王娡说些什么,每天送完自己的东西,头也不回就会快速离开。

天气慢慢转冷了,王娡收草的工作已经进行了两轮。如她所愿,房间的床上被厚厚地垫上了一层干草,晚上睡起来暖和多了。院子里的兰花被王娡照顾得很好,叶子挺拔而有力,和王娡一样,体现出旺盛的生命力。

王娡对外面的世界非常好奇,她终于按捺不住,想爬上松树,去看看外面的情况。无奈她早已不是以前那位身手敏捷的小姑娘了,无论她怎么努力,哪怕手上被粗糙的树皮打起了血泡,始终不得如愿。

贾妃再次在深夜里来探望王娡,她知道王娡急需了解外面的情况,也就不等她开口问话,直接说道:“珠儿妹妹,外面的情况和我们之前预计的基本一样。你也别太嫉恨皇上了,面对太后这么强硬的态度和手段,他真是骑虎难下,身不由己。”

王娡点点头,这些她已经想透彻了。之前要说她对刘启没有丝毫的怨恨那是假的,但现在不同了,她似乎能感受到太后带给皇上那咄咄逼人般的压力。

为了转移话题,王娡问道:“贾姐姐,皇后姐姐近来还好吗?皇上还好吗?”

贾妃点点头,提起薄皇后,她不知怎么去回答王娡。每天在皇后的位置上混吃等死,这情况能好在哪里?最可怕的是,这种状况还没有任何可以改变的可能,完全没有希望,薄皇后能坚持到现在也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次贾妃准备得很充分,她给王娡带来了一些清洁用品,一截珍贵的蜡烛和引火用具,甚至还带来了一套衣物。王娡借着月光尴尬地笑了笑,接着贾妃这一动作,自己是真要在这准备常住了。

又过几日,从来没有和王娡进行过任何交流的老太监居然送完饭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犹豫了一下,然后抬着头望着王娡,用手开始比划些什么。

王娡很惊喜,被关在这里已经有几个月了,除了和贾妃谈过两次话,其他的时候都是一个人呆在这牢笼里,只有和树上的鸟儿,地上的兰草交流的份。她望着老奴,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老太监的举动就让她把一肚子的话又咽了回去。

老奴反复对着王娡比划着的意思王娡已经明白,他既不能说话又听不到声音,喉咙中只能发出阵阵嘶哑的“吱吱”声。之后,他好像还比划了不少的内容,大致是在反复解释着什么东西。王娡虽然聪慧,但还是闹不明白这老奴想表达的是些什么,她只能不停地摇着头,表示不明白。

老太监终于也是放弃了,他也跟着摇摇头,垂头丧气般转身离开了院子,留下呆若木鸡的王娡站在院中。这老奴耳聋声哑,只是能看见,原来是这样,他才会被安排在了这栋废弃的宫房外作看守。

事实上,这儿的实际情况比王娡想象中要好上一些。这老太监之所以之前不理王娡,是因为他看到皇帝的妃子被关了进来,心想也过不了几天可能内心就会崩溃了,于是懒得去打交道。哪知过了几个月,顽强而乐观的王娡竟然逐步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体现出了不一样的倔强,这让他从心底认可了这位夫人,于是就试着有了这次的交流。

接下来的几日,老太监天天都在给王娡制造惊喜。今天送来一点农具和种子,明天带上一桶清水,后天再来几块粗布、一盏油灯……再后来,几样简单的家具,全套的炊具都被陆续送了进来,更夸张的是还有一架破旧的织布机。

原来这些都是可以有的,这不在王娡的意料之中。做皇宫中的囚犯还是比官府的犯人要自由不少,这些生活资料都能成为王娡日后苦中作乐的资本。老奴好似在刻意地帮助王娡在这里生活得更好,只是对这张院门却很有原则,反复比划强调,王娡是不能跨出一步的。

有了老太监送来的这些东西,王娡心领神会地在院子中开辟出了自己的菜地,每天耐心地呵护着种出来的各种蔬菜。蔬菜能给她提供一些菜肴的原材料,让她重新拿起锅铲,相对充实的生活让日子没那么难熬了。

时间还是很多,王娡又把眼光盯到了那架破旧的织布机上。她尝试着和老太监交流,他还真就弄来了不少的线团,只是粗细、质量不均。王娡不嫌弃,有空闲时间就试着把弄这玩意,久而久之也让她磋磨出了心得。她每天都会花时间穿梭在经纬之间,居然还让她织出来不少的粗布,甚至还能给自己缝成了几件简单的衣裳。

世事弄人,辗转了多年,王娡感觉自己又变回了农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着。只是这位“农妇”没有自由,照顾的土地也不过只有巴掌大的一块。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在这坚持多久,也不知道这种坚持能有多大的意义。反正活着就有希望,有希望就要坚持,她不停地告诫着自己。

老太监又聋又哑,但居然识字,王娡和他终于发现可以在地上划字来交流。就这样,除了平时的琐事,王娡还从老奴那里大致知道了他聋哑的原因,他的故事居然和在这被关押过的“犯人”也有关系。

十几年前,文帝的一位妃子被卫兵遣送自此,老奴原本是被临时安排过来在这里顶班的一个当差太监。一天,膳房特意送了一些酒菜过来,说是特意给关押在这的皇妃准备的。皇妃心情不佳,已藏必死之心,酒菜自然是丝毫未动。

老奴当时也是头脑简单,看着这么好的食物要浪费了着实可惜,就悄悄地拿了出去自己偷偷吃掉了。哪知他吃完肚子痛了一晚,上吐下泻的,到了第二天,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又聋又哑。当贵妃投井自尽之后,他就被安排单独留了下来,照料这几栋旧房子,一晃十几年过去了,直到王娡的出现。

了解了老奴的经历,王娡也对他也多了一层了解,毕竟他曾经吃过大亏,那自己刚到这里的时候他体现出来的不闻不问,漠不关心是有充足理由的。还有就是这口荒废了的水井,原来是之前被关在这里的贵妃自尽的地方。

除了每天照料一下菜地,打扫一下卫生,动一动织布机,王娡还会花上一些时间照料那株珍贵的兰草。有的时候,她甚至可以蹲在这株兰草的面前,一动不动地瞅上很长一段的时间,甚至和它说说话,吐吐心声。

兰花长得很好,发了很多小芽尖,从一株慢慢变成了一小簇,还开过几朵湛蓝色的花儿。观察的时间多了,王娡甚至对这簇兰花有多少片叶子,每片叶子是什么情况都了如指掌。现在,除了每天定时见上两面的老奴之外,那时不时叫上两声的喜鹊和这株兰草成了王娡最好的陪伴。

时常看着这株兰草,王娡有时候觉得自己和它就是一般模样。她们一起在这孤独之中,无畏严寒酷暑,坚强地活着,努力地生长。可是这颗亲爱的兰草还有自己地精心照顾,那又有谁来照顾自己呢?

时间在规律中总是过得很快,倔强的王娡在这所破房子里面居然度过了差不多两年的时光。白天忙着种菜、织布,不觉中肤色被晒黑了,手也粗糙了;长时间只能粗食果腹,人也消瘦了不少。她仿佛已经被这世界遗忘了一般,要不是贾妃偶尔来看看自己,她都快认为自己根本不是身在皇宫,而是被隔绝在了另外的一个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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