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妃知道刘启不明白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程妃是怎么办到的,她干脆自己主动解释道:“程娘娘有着控制生育的配方,生与不生,生儿生女,这些她都可以掌控。在九皇子刘胜出生之后,程妃开始担心陛下的皇子太多,从而会影响她将来的计划。她开始还暗地里遣罪妾把她添加了药物的胭脂水粉送到了陛下所有的女人那里。那胭脂水粉有种特殊的效用,让人用过几次后就欲罢不能,其目的就是让所有和陛下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都无法有效怀孕。而这还只是程妃计划的第一步,之后,她通过我传话给童颜,要其在膳房中调配食谱,让侥幸闯过第一关的女人们即便有了生育,也只能生下公主。王美人按说应该没有使用程夫人的胭脂水粉,但接连生下了三位公主,就是这个原因。”
刘启牙关紧咬,越听火气越大,他打断唐妃的话题,提出了他心中最大的疑惑:“这些唐儿可以以后再说,你先跟朕说说这栗妃究竟是怎么中毒的?”
唐妃沉默了一下,显然刘启的问话又打乱了她之前的步骤。她想了想,回答道:“禀陛下,程妃这个计谋设计得很巧妙。童颜在送给栗妃的食物中加了程妃提供给他的蛇蛊,这个蛇蛊是苗家秘密提炼的,毒性是很大,但又表现得比较温和,甚至可以说又不是毒药。一切寻常的试毒方法都无法测出它的毒性,而且少量的被吃到肚子里都不会有任何的身体不适,只是不能直接进入到血液之中,如若这般,那就是真的中毒了。还有这蛇蛊蹊跷得很,居然中毒的表现都有欺骗性,实质是通过口服中毒,但其表象却像是被什么毒物从外部侵入的。”
唐儿的解释,算是印证了太医令的说法,刘启暗自点点头,继续追问道:“毒性很大,但又不是毒?这蛇蛊和巫蛊是不是一个东西?”
唐妃摇摇头,解释道:“咱汉人的巫蛊存不存在罪妾不清楚,但这蛇蛊却是货真价实由苗家制造出来的。大致就是让普通的毒蛇吃下一些诸如蟾蜍、蜈蚣、蝎子等毒物,然后再从毒蛇身上提炼出蛇蛊的。这蛇蛊怎么用的,还请陛下且听罪妾慢慢道来。”
唐妃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蛇蛊少量服下是没有问题的,于是试菜的下人就不会中毒,调查起来也不会有结果。但这蛇蛊要是进到血液中就不一样了,它会快速地流往全身,让人麻痹,在四肢上形成毒疮,最后从四肢开始引发全身溃烂。身体开始溃烂后,毒液又会重新进入身体,配合存在在体内的毒素,继续侵害内脏和器官,直至中毒者死亡。罪妾听程妃说过,这个过程需要很多天。这时如果乱用解毒药物强行解毒,反而会加快毒发的时间。栗娘娘中的蛇蛊亏得太医们控制得当,荣王子舍身吸毒,要不怕是就救回不来了。陛下一定疑问蛇蛊是怎么进入栗娘娘血液的?只因她脾气大,肝火旺盛,经常口舌生疮。她的这个情况已经形成了好多年,程妃也早就知道,这次正好被利用上了。一试之下栗娘娘果然就中招了,夹杂在饭菜中的蛇蛊轻而易举就通过她口中的破口进入到身体内,而试过菜的下人则一丁点事都没有。”
刘启万万想不到程妃的心思竟然这么缜密,这要不是唐妃揭发出来,这栗妃中毒的事自己怕永远都不可能知道真相了。他长叹了一口气,心中不由得感慨道:“真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还有疑问就是这蛇蛊是怎么运进宫来的,这就无需追问了,实在容易得很。宫外的家人给宫内的妃嫔送东西,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何况是皇上的“夫人”。虽说送来的东西都会经过仔细的检查,但只要有心,把这不清楚的药物想混搭进宫应该不会很难。
刘启思考了一下,继续问道:“除了这位童颜,程妃在这宫中是否还有其他可用之人,也在为虎作伥?”
唐妃一下被刘启问得语塞,只能搪塞般支吾道:“这个其实也就没有谁了,只是程妃和长公主关系比较好,她们两人经常会在一起聊聊天。”
唐妃自知再由得皇上思想任意驰骋,这么东一句西一句地问下去,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那要是被问露馅了,那就功亏一篑了。想到这,她赶快趁刘启没有提出新的问题前说出了自己准备收尾的话:“程妃想着自己当上皇后,四皇子能当上太子。她梦想着让苗人在大汉的疆土上立国,好让苗人获得和汉人相同的地位。罪妾不能阻止程妃,但也不能和她一起越走越远,内心万分纠结。这一段日子,罪妾故意和童颜交流甚多,就想故意引起陛下地注意,结果等了几天也不见陛下召见罪妾,罪妾只好涉险直接来找陛下。罪妾这么多年来待在程妃身边,一直作为她的帮凶,所以不敢乞求陛下的原谅,只求我大汉能繁荣昌盛,永享富强。”
说完她慢慢地站了起来,背对着刘启,解开了自己的衣裙。刘启疑惑,刚要出声阻止问个究竟,这才发现,眼前的这张女人的背部,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一条条的鞭痕清晰可见,有些红肿,有些还在溃烂,这如果不及时医治,只怕就会蔓延到全身,足以致死。
唐儿默默地拾起衣物穿好,转过身来,面对刘启的时候,已经又是满眶的泪水。她并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慢慢跪下,再次伏地不起,一个劲地流着泪。刘启望着眼前这位和自己只有一夜邂逅的可怜女人,他忘记了对她的怨恨,心中甚至扬起了些许的愧疚。
刘启强压着自己的情绪,站起来,扶起唐儿,给了她一个结实有力地拥抱。然后在她耳边轻轻地说道:“关于今天唐儿告诉朕的事,还请唐儿保密,不能告诉任何人。这些年,唐儿你受大委屈了,是朕的不好,一直都没有好好地照顾你。你做过的种种事情都是身不由己,这个朕知道,放心朕不会怪罪于你的。等几天这档子事过去,我会叫最好的御医过去给你疗伤,太医们医术高明,医好后身上不会留下疤痕的。放心,以后在这宫中,朕发誓不会再有人难为你了,不会再有了。”
唐儿哭泣中充满感激,不停地点着头。
童颜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拒不配合,在刑房中硬抗了一整天,对谋害栗妃之事矢口否认。只是他心里明白,如果新账旧账一起算的话,足够他死上十回不止。即便死到临头,他还是心存一丝侥幸,不管受什么样的大刑,咬牙挺着,反正拒不交代。只是他没想到,这才一天,皇上就亲自出现在刑房,刘启的威严让他顿时感觉一身寒意。
刘启出现在刑房,只是为了再次确认一下唐儿所说的事实,这关于与对他的妃子们的审判,他不得不谨慎慎重。他就坐在童颜的不远处,保持微笑直勾勾地望着上身被剥得什么都不剩,满身鞭痕的童颜。只看得他是六神无主,浑身不自在,甚至因此而忘记了自己一身的疼痛。
当差人当着刘启的面再次逼供的时候,童颜却一改沉默,一口咬定自己是接受了王美人的贿赂,然后去毒害栗夫人的。刘启也不做声,冷笑了一下,现在这种陷害明显浑浊试听,而且诬陷的是自己最信任的王娡,这怎么可能奏效。他随即招手叫来一个当差的,和他说了几句话。只见这当差的领旨走了过去,当众拔掉了童颜的裤头,然后绕到他的身后,顺利地从他的耳根后抽出了两根银针。
假太监已毫无疑问。再过上一小会,那童颜的脸部开始扭曲了起来,面部也不再整齐光滑,而是起了不少的褶子,再一看整个人都好像立刻衰老了二十岁。
刘启需要求证的事情已经有了清晰的答案,他还需要了解一件事,就能确认唐妃所说的是否完全属实了。再看眼前的这人已毫无用处,始终是个祸害,当真不可久留。毕竟他的手上是真有当朝太后的把柄,只能快速灭口,以免他招供之后牵扯出当年太多的事情。如若那事蔓延开来,那就真有些棘手了。
刘启走出牢房,交代差人几句。稍后,无需宣判,在刘启的见证下,罪大恶极的童颜带着他的秘密,被直接勒死在了牢房中。
紧接着,刘启亲临北宫,程妃唐妃所居住过的寝宫后院中,真的刨出一具尸体。这尸身明显是一名太监,能清楚地辨别出他死的时候很年轻。
尸体只是被一块粗布包裹着,当真在地里埋了上十年而没有腐烂,即便现在暴露在空气中,也闻不到任何的臭味。不用说,这具尸体就是当年被程妃和童颜一起谋害的太监王郝的真身了。至于这尸体为什么没有腐烂,唐妃已经提前做出了解释。
所有的事情都求证完毕。此时,刘启已无需和程妃对峙什么,直接一道圣旨,把程妃打入了天牢。
唐儿步步计算,及时把消息告诉了薄皇后,声泪俱下,恳求皇后娘娘出面请刘启收回成命,饶程妃的性命。面对唐妃的惺惺作态,薄皇后一阵恶心,但这个事她还真的必须要去做,不是出于唐妃的请求,而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即使她知道自己在刘启的面前显得微不足道,而且这口一开,极有可能会更加惹怒气头上的刘启,乃至让他迁怒于自己。
薄皇后急匆匆赶到未央宫,不管刘启用什么样的表情对着自己,仍然大义凛然地开口道:“陛下息怒,臣妾恳请陛下收回圣命,饶程夫人一命。”
刘启一见薄皇后来未央宫居然是为程妃求情,顿时又勾起了自己的愤怒,他对着薄皇后咆哮道:“你一个妇人知道什么,程姬她歹毒至极,她差点害死了朕的栗妃和长子,她罪不可赦、她罪有应得,就这般蛇蝎心肠的女人,你居然还要为她求情?要说这后宫争斗,你作为这后宫之主,也要负很大的责任。乘着朕还没对你发火,赶快滚回甘泉宫去反省,朕不想见到你!”
薄皇后面无表情,不卑不亢地顶撞道:“臣妾不知道程妃她出于什么目的,一定要谋害栗妃,但终归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栗妃和荣皇子现在都还是好好的。臣妾提醒陛下,程妃她也是您的夫人,是您亲自把她接到宫中的,而且她和您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还为您生下了三位皇子。无论她想着什么,又做了什么?这些事实都是无法改变的。她既是当今圣上的夫人,又怎么能够被您自己去判处死刑呢?臣妾今天不是来为程妃求情,而是为您后宫所有的女人说话。臣妾望陛下三思,收回圣命,别寒了这所有人的心!”
刘启面带凶相,继续扯着嗓门道:“寒了所有人的心?怕是寒了你的心吧!你少用这些圣人的道理来管我,朕不是圣人,朕今天偏要打破这规矩。程姬她罪不可赦,她死定了。谁来求情都一样,我倒要看谁能救得了她?”
薄皇后改站为跪,继续坚持她的游说:“臣妾斗胆借用陛下曾经还是太子时说过的话,‘任何时候,孤都要确保这一家人好好的’。您现在是皇上了,这个家就要散了吗?而且还是散在您自己的手里。我们这个帝王之家风风雨雨经过了这么多年,也不曾落掉一个,这不就是您最想看到的吗?这个帝王之家她虽然不完美,有诸多的问题,但她现在至少是完整的。陛下您是要亲自毁了这个完整的家吗?您将来如何面对您那三位皇子啊?”
薄皇后位高,但人微话轻。在刘启的震怒下,她不惧风险,勇敢地说出了自己的心声,当然这其实是为了刘启而说。
刘启的理性成功被薄皇后唤醒,为了保持这“完整的家”,他开始犹豫,开始动摇了自己的决定。
当传旨太监到狱中宣读圣旨的时候,程妃两眼一黑,一把瘫倒在了地上。在这皇宫中她做的所有事情基本都是唐妃代她完成的,而这圣旨中并没有提到唐妃半个字,她明白自己是被她最信任的唐儿彻底出卖。没有辨别的可能,申述的机会都没有,侥幸翻身的可能被彻底击碎了。
这个隐藏在自己身边二十几年的姐妹居然潜伏了这么久,只为在关键的时候狠狠地捅了自己一刀,让自己丧失积累多年的努力,并且毫无反击的可能。她的理想就此终结了,在这皇宫中的故事也就此落幕了。现在无论栗妃是生是死,是疯是傻,都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了。可以肯定的就是,自己苦心积虑了这么多年,梦想终归成了泡影。
在狱中听到最好的消息,那就是陛下仁慈,紧着着的第二道圣旨中念及程妃为陛下生下过三位皇子,不予执行死罪,只是将她打入永巷,并且永不复出。
不知是特意安排还是凑巧碰着,程妃被押入永巷,也直接被关在了王娡之前被关押过的地方。这小小而破败的两间房屋,一个院子,迎来了它成为永巷组成部分后的第三位主人。
程妃被废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长公主的耳中,这让她大惊失色。谋害太子和皇上的宠妃可是一等一的重罪,深究下来牵扯到的人谁都没什么好果子吃。虽说自己对程妃所做的这件事完全不知情,也不怕调查,更况且自己是皇上的亲姐姐也不怕被牵连定罪。但如果因此让皇上有了心结,那自己想儿女们重回皇家的愿望只怕就因此断送了。
心烦意乱的刘嫖开始懊恼,怨恨自己怎么就阴差阳错地同意和程妃结了盟?现在想彻底撇清只怕是很难的了。
她把自己关在家中是寝食难安,越想越担心。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前往宫中,看看这件事到底对自己有多大的影响,可以的话一定要干净撇清和自己的关联。太后那里自然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稍加解释就好了,但皇上那就不好说了。
刘嫖虽有担心,但没有犹豫,进宫后径直就往未央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