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邱子豪给白喜堂打来电话,说已经说服了区长,准备放了码头上那些工人。
楚文杰非常高兴,只想马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黑子。楚文杰趁着父亲还没回来,再次来到黑子经常等客的地方,却仍然没见黑子的人影。崔大爷也万分焦急,说自己昨晚也没等到黑子。
楚文杰急了,问了崔大爷黑子临走前的情况,崔大爷却一无所知,无法提供任何线索。
崔大爷突然说:“黑子说过他有几个在码头做工的朋友,你去那里问问吧,也许会有消息。”
楚文杰一拍脑袋:“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去码头问问?”他赶到码头,问了好几个人,打听到一个认识黑子的工人。此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问:“你是谁?找黑子有事儿?”
楚文杰一听有戏,说:“我叫楚文杰,是黑子的朋友。你们这儿是不是有人被关进监狱了?而且今天早上才被放出来?”
此人恍然大悟,忙跟他客气起来,说了一大堆感谢的话。
“我就想知道黑子的下落。”
这个叫石头的工友,脸色突然变得阴沉起来。楚文杰一看他表情不对,顿时急了。石头沉吟了一会儿,说:“你跟我来。”
楚文杰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跟他走。十来分钟以后,他们来到了一片低矮的窝棚区,楚文杰站住了,问:“你这是带我去哪儿啊?”
石头站住,回身说:“放心吧,你是黑子的朋友,又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不会害你的。”
楚文杰想想也是,跟了上去,七绕八绕的,最后来到了一扇门前。楚文杰看着这扇用木板做成的门,不敢进去。石头冲房屋里努了一下嘴:“快进去吧。”
楚文杰狐疑地看着石头。石头微微一笑,才说:“里面有你想见的人。”
楚文杰一愣,问:“黑子在这儿?”
石头重重地点了点头,楚文杰这才迟疑地推开门。一股霉味扑鼻而来,楚文杰不由自主地捂住了鼻子,往里面看去,只见一片漆黑,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适应。
“黑子?”楚文杰看清楚了躺在床上的人,一阵激动,没再犹豫半秒,飞快地扑了过去。
“黑子,黑子,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楚文杰连叫了几遍,黑子都没有任何反应,他只好回头看着石头。石头无奈地说:“黑子还在昏迷中。”
楚文杰完全怔住了。石头咽了口唾沫,这才缓缓地说:“黑子受伤了,一直昏迷着。”
“他到底怎么受的伤啊?”楚文杰着急地问。
石头心痛地说:“对不起兄弟,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你想知道的话,还是等黑子醒来了亲口告诉你吧。”
“那为什么不去医院?都两天了,你怎么把他一个人扔在这儿,这儿条件多差……”
石头心中有无数的苦衷,只能说:“不能送他去医院。”
“为什么,是没钱还是因为别的原因?”楚文杰急得都快喊起来了,揭开盖在黑子身上的被子,说,“亏他还当你们是最好的兄弟,想尽办法让我帮你们,现在他受伤了,你们就这样对他?行,你不送他去医院,我送!”
“我求你了!”
楚文杰回头一看,只见石头跪倒在他面前。楚文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愣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糊涂。
石头痛苦地哀求起来:“我求你了,求你等黑子醒了再说,行吗?你这样带他去医院,会害了他呀。”
楚文杰想不明白这个石头到底是什么意思:自己带黑子去医院居然会害了他?楚文杰无力地垂下手臂,闭上眼睛,沉重地吐了口气,说:“起来吧,别跪着了。”
石头却说:“如果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你……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要跪着说话?你让我不带走黑子,总得给我个理由啊。”
“对不起,有些事情我真的不能告诉你。我希望你能等黑子醒来,他会亲口告诉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石头的固执不得不让楚文杰让步,石头接着说,“你放心吧,我给黑子找了大夫,大夫给他开了药,他过了这两天就会醒。”
“你找的什么大夫,开的什么药,能有效吗?”
石头点头道:“黑子兄弟是我的好兄弟,我怎么会看着他出事儿?”
楚文杰只好说:“起来吧,我答应你。但我有个条件:我必须在这儿陪着他,直到他醒来。”
石头犹豫不决。楚文杰不快地问:“又怎么了,难道连这个条件都不能满足我?”
“不,不是,我只是担心……”
“你还担心什么?你不让我在这儿等他醒来,我才担心呢。”
石头于是说:“你在这儿待着的话,几天不回家,如果你家人报警,那可……”
楚文杰打断他的话:“你管得还真宽,用不着你操心,我自有办法。”
“既然这样,那我每天会按时给你送饭。”石头有些无奈,但又真诚地说,“谢谢你楚少爷。黑子有你这样的朋友,我真替他高兴。”
楚文杰微微一笑,说:“好了。这儿有我就行了,你快忙去吧。”
石头走的时候又叮嘱道:“没什么事儿的话,你千万不要出门,如果一定要走,等我来了再说。”
“好了,石头兄弟。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啰唆?”楚文杰挥了挥手,石头才转身离开。听着石头远去的脚步声,楚文杰看着躺在床上的黑子,不禁长叹起来。
楚文杰失踪了一天一夜,楚望廷回来之后没看见他,冲杨科大发雷霆。杨科也不了解楚文杰的去向,楚望廷打算报警。
接到报案之后,汉口警察局局长雷正阳亲自带人赶了过来。他一进门,扫了一眼白喜堂,楚望廷上来向他拱手道:“雷局长,有劳了。”
雷正阳有个绰号叫“雷老虎”,人如其名,做事雷厉风行。向楚望廷回礼后,雷正阳问:“楚老板,楚少爷一天一夜没回来,有没有可能跟朋友在一起?”
楚望廷疑惑地说:“文杰没有什么朋友。”说完这话,楚望廷突然想起了什么,说,“哦,我想起来了。他有个朋友,好像是个黄包车夫。”
雷正阳点了点头,又问:“我可以进房间看看吗?”
“雷局长请便!”楚望廷把他带进了楚文杰的房间。雷正阳在房间里没找到什么,只看到一些被整齐地摆放在桌上的报刊,随意拿起翻看了一番,然后离开。
楚望廷问:“雷局长可有发现?”
雷正阳说:“暂时没有,但我想去见见楚少爷的那个朋友,不知道去哪儿可以找到他。”
楚望廷想了想,说:“他那个朋友经常在菜市场外等客,叫黑子。”
雷正阳按照楚望廷说的来到了菜市场外,当他走下车的时候,正在等客的车夫突然全都跑了。几个警察想上去抓几个,但还是慢了。雷正阳将目光落在了正在补鞋的崔大爷身上,让人把他带了过来。崔大爷一见雷正阳,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唯唯诺诺地垂着头,叫了声:“大人,您找我?”
雷正阳说:“本局长想跟你打听一个人。一个拉车的,叫黑子,你认识他吗?”
崔大爷忙点头:“认识,认识。”
“他人在哪儿呢?”
“这个……不瞒您说,黑子兄弟已经好几天没来这儿了,我也正着急呢。”
雷正阳狐疑地问:“好几天没上班了?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黑子兄弟和我住一起,那天早上出门后就一直没回来,也没留个信儿。”
雷正阳想了想,说:“如果他人回来,你就马上通知我,或者去白喜堂告诉楚老板。要是找到黑子,本局长大大有赏。”
“是,是,小的记住了。”崔大爷鸡啄米似的点头。
雷正阳点了点头,说:“去吧!”
雷正阳再次来到白喜堂。楚望廷忙上前问:“雷局长,有什么线索吗?”
雷正阳说:“我怀疑令郎的失踪和那个叫黑子的人力车夫有关,但问题是黑子也失踪了。”
“什么,黑子也失踪了?”楚望廷大惊,“哎呀,他们到底会去哪儿呢?”
雷正阳不动声色地说:“楚老板,你也不要太心急。据我调查,令郎暂时不会有事儿,说不定正跟他那位朋友在一起。放心吧,我已经告诉了手下,一有黑子的消息,就第一时间通知你。”
楚望廷说了一些感激的话。雷正阳于是说:“本局长公务繁忙,恕不能久留,告辞。”
楚望廷亲自送他出门,又说:“有劳您了。”
雷正阳回到车里,坐在前座的是他的亲信兼司机——廖卫哲。廖卫哲回头问道:“局长,您真认为楚少爷的失踪跟那个车夫有关?”
雷正阳闭目沉思了片刻,说:“看来你对这起失踪案已有了自己的见解,说说你的想法吧。”
廖卫哲微微一笑,说:“其实,我倒不这么认为。也许两人同时失踪只是偶然,所以不能把这当成唯一的线索。”
“废话,能不能说点建设性的意见?”雷正阳经常对他这样说话,廖卫哲了解他,所以又笑了笑,问:“局长,您在白喜堂去过楚少爷的房间,没什么发现吗?”
雷正阳想起那些报刊上面的内容,不禁微微一笑,说:“我发现那个楚少爷还是个有意思的人,没想到他会喜欢那些玩意儿。”
“有意思?玩意儿?”廖卫哲饶有兴趣。雷正阳没正面回答他,而是说:“白喜堂久负盛名,老板楚望廷是个不简单的人,他的公子不比他简单。”
廖卫哲不明所以。雷正阳笑呵呵地说:“我猜得不会错,楚文杰绝对和那个拉车的在一起,等着瞧吧。”
“雷局,您是不是在他房间里发现了什么?要不然怎么知道他们会同时出现?”
雷正阳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多话?这叫作职业敏感,好好学吧。”
邱子豪正要出门,却被徐国立叫去了办公室。徐国立跷着二郎腿,问:“有事要出去?”
“是,区长,我爹他找我,我正要回去一趟……”
徐国立缓缓点了点头,说:“听说,你在大武汉夜总会演了一场好戏?”
邱子豪一愣,忙说:“徐区长,您消息太灵通了。不瞒您说,我那天也是为了一个女人。”
徐国立眼前陡然一亮,问:“什么样的女人值得你如此大张旗鼓,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朱大海下不了台?”
邱子豪淡然一笑,说:“那个朱大海,人称猪扒皮,是顺义帮的老大,为人奸诈。他最近正在极力扩张,抢了一些帮派的地盘,所以仇人很多,可能一不小心就掉了脑袋。平时他不好好管教手下,那天居然还敢带人冲进大武汉夜总会闹事,而且还骚扰那里的‘皇后’。您也知道,夜总会的老板郑国昌可不是好对付的角色,论实力,绝对超过朱大海,所以我才出头。”
徐国立大笑道:“你是想借机拉拢郑国昌吧。”
邱子豪讪笑道:“区长高明。我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还为了您。”
徐国立眼皮上翻,叹息道:“秦小姐温婉得体,是很多男人梦寐以求的情人,只可惜已经投入郑国昌怀里。这个郑国昌啊,真是好福气。”
邱子豪暗喜。自从上次徐国立去大武汉夜总会后,就看上了秦可儿,曾多次在言语之中表现出爱慕之意,但无从下手,只能望洋兴叹。所以邱子豪才投其所好,决定把秦可儿送到徐国立床上。
“区长,您不必叹息,不就是一个女人吗?这个世界上的女人,哪一个不仰慕男人的权势和金钱?所以只要稍等几日,我保证她会乖乖地投进您怀里。”邱子豪知道徐国立好色,但家有恶妻,是个妻管严。徐国立招了招手,让他凑近了,徐国立低声说:“此事一定要秘密进行,千万不能让母老虎知道。”
邱子豪说:“您放心,这件事就我知道,绝不会有另外的人知晓。”
徐国立阴笑了几声,抬高声音说:“子豪,你是个聪明人,前途无量,好好干。有机会我会在戴局长面前替你多美言几句。”
“谢谢徐区长对卑职的提携,卑职定当全力而为。”邱子豪笑容满面,内心却发出一阵冷笑。当他飘飘然走出门的时候,李丁突然急匆匆地迎面小跑过来。
邱子豪瞪着眼睛问:“干什么呢,毛毛躁躁的?”
李丁一脸焦急地说:“我有要事向区长汇报。”
邱子豪有些不快,向左右看了一眼,说:“区长正在忙,有什么事先跟我说吧。”
“这个……”
“怎么了,快说。”邱子豪最烦下属越过自己直接面见徐国立。李丁只好说:“电讯室刚刚截获一则非常可疑的电报,但是仍未破译。”
邱子豪斥责道:“区长日理万机,你难道想拿着还未破译的情报去烦区长?”
李丁不知所措,不敢说话。
“有什么可疑的?”邱子豪又问。
李丁说:“这条情报所使用的符号和以往破获的情报完全不一样,是我们从未见过的一种符号,也许是文字,但也许是别的什么特殊的符号。总之我们之前从未见过,正在加紧破译。”
邱子豪想了想,接着说:“给我吧,我先看看。你去电讯室叮嘱破译人员,要尽快把可疑情报破译出来。记住!我才是你的直属上司,以后所有事情必须先向我汇报。”
“是。”李丁点了点头,把写有拦截到的情报的纸递到了邱子豪面前。
邱子豪从李丁手上拿过纸,见纸上写满了奇怪的文字。他只看了一眼,便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李丁看见邱子豪关上门,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往电讯室的方向走去。
邱子豪一回到办公室,就把那张写满复杂文字的纸平铺在桌上,看着文字陷入沉思。他也没见过如此复杂的符号,看着像某种文字,但到底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