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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侄皇帝明旨削藩 叔亲王兴师靖难

张信并没有等太久。

自打放燕王三子北归后,建文便翘首以盼,只希望燕王即刻谋反!可等来等去,北平却毫无动静。待到倪琼投靠朝廷,抖搂燕山护卫不法之事,建文认定燕王这次必不会再忍,忙急谕张、谢加强戒备。可哪知燕王不但不反,还一下成了疯子。这下建文就傻了眼。待到张昺的奏本一进紫禁城,建文便立召齐泰、黄子澄、方孝孺密议。三人均认为燕王装病,实是心中有鬼,其意无非是想借此机会向天下显示朝廷残忍无情,有意迫害宗藩,以使皇上惮于物议,不敢削燕。而最近,朝中勋戚也又不安分起来,建文已接到了好几份弹劾张昺、谢贵构陷燕王的奏疏。事情发展到这个分上,建文终于也和张昺一样,对这种争夺道义的把戏失去了耐心。尤其是倪琼所奏燕山护卫异动一事,更让他产生警觉:老这么拖下去,燕王会不会借此时机,不断暗蓄实力?权衡之下,为防夜长梦多,建文终于决定对燕王动手。

削燕毕竟是大事,即使是强削也同样是要理由的。正巧此时朱棣派其手下护卫百户邓庸进京奏事。在建文的授意下,齐泰将邓庸抓了起来好一番拷打,终于得到了张玉、丘福等人蛊惑护卫兵将,欲行不轨的罪证。此前倪琼之事,朱棣硬推说是属下末官所为,他本人并不知情。而如今张玉、丘福皆为燕王心腹,这罪证便可坐实。当邓庸口供摆在建文面前时,年轻的天子立即拍板,命内官携旨赶赴北平,会同张昺、谢贵逮捕燕府官属;同时,建文还在暗中下了一道密旨给张信,命他寻机将朱棣擒下。

两道圣旨一起进了北平。此时北平驻军尚在调动。张昺与谢贵一经商量,觉得还是稳妥为好,遂将圣旨暂且扣下,赶紧整顿城中兵马,并将城外屯田军加紧调进城内,准备跟燕王摊牌。对于北平周围的宋忠等部,张昺虽未完全隐瞒他们,但也有意拖延,准备待除燕的前夕再发手书,使他们在自己动手之后方能赶到。如此既保证了削燕首功不落于旁人,又给自己留下转圜余地。

张昺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可张信却早已是同床异梦。在得知张、谢决意抛开宋忠等部独自操刀后,张信心中的最后一丝犹豫也荡然无存。经过彻夜思考,到第二天天快亮时,张信终于下定了决心。这位建文派来的削燕干将穿上便服,趁人不注意偷偷溜出了府,又悄悄地来到了燕王府西面的遵义门前。

张信求见的时候朱棣刚刚起床。当黄俨一阵小跑过来,将这位北平都指挥佥事求见的消息禀告他时,朱棣立刻意识到形势有变。只不过张信之前一直没有明言归附,现在朱棣尚在“抱病”,万一张信不是来归附的,被他识破了真相,或者这厮本就是借此机会来试探自己,到时候是杀了他还是放了他?此时朱高炽、朱高煦、道衍和金忠四人正聚在燕王寝宫。朱棣将这个犹疑抛出,道衍想了想道:“张信之意,眼下确实难以确认。他既然前来,王爷不见也不好。依臣看,王爷不如先装病在床,且看他说什么,再做决断。”

朱棣一想,这也确实是个办法,便点头道:“就照师父意思办。”随即他又对众人道,“你们也别退下,都到屏风后面躲起来,一起听听他怎么说。”

张信在王景弘的带领下进了寝宫。到了床前,他见朱棣眼睛半闭,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心中不由一阵好笑。他跪下行完礼,便直接说道:“臣有急事禀告殿下!”

张信说得再诚恳,朱棣却又哪敢轻信?听张信说完,朱棣却是一阵哼哼唧唧,半天说不出个整字来。张信见状,忙说道:“殿下勿要再装病了。张信今日前来,是要投效殿下。您有什么心事,尽可告知在下。”

朱棣心中一惊,嘴上却哆哆嗦嗦道:“本、本王确实有病!”

张信见他如此,苦笑一声道:“这都什么时候了,王爷还信不过我!前些日葛诚已将‘燕王无病’四字透给了谢贵。如今他二人已得圣旨,正调集兵马,不日就要对王爷下手。王爷便装得再像,恐也难逃此劫!”

朱棣内心已是惊骇至极,他早就对葛诚有所怀疑,今日张信毫不犹豫便将此人点出,朱棣两相印证,心中已是有几分信了。

不把你逼到绝路,你终不会信我!张信见燕王不语,一咬牙竟将建文密旨递到朱棣床头,方朗声道:“这便是皇上命臣擒拿王爷的密旨。王爷要是还效忠朝廷的话,那不管您真病假病,现请起身跟张信回去。若王爷已欲举兵,那继续装病又有何意义?还请起身说话!”

朱棣看到密旨已是目瞪口呆!张信竟连擒拿自己的密旨都掏了出来,他又岂能再存怀疑!朱棣一骨碌坐了起来,对着张信便肃容一揖道:“佥事救我一家,恩同再造,请受我一拜!”

张信见朱棣施礼,忙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方道:“王爷信得过臣,实乃臣之福气。臣何德何能,岂敢受殿下大礼!”

此时众人也从屏风后绕出,道衍笑道:“张大人一片忠心,可鉴日月。王爷有此等良将相助,实乃上天相佑!”

朱棣命朱高炽亲自搬来一张凳子,硬让张信坐了,方温言道:“天不亡燕,遣恩公前来救我。此番逃得大劫,他日必涌泉相报!”

张信终于得到朱棣信任,心中也是一阵轻松,见朱棣感谢,他忙连道“不敢”。略歇一会,张信便徐徐道来,将张昺、谢贵的各项举措详细说了,末了方慷慨道:“王爷功勋盖世,且素来忠义;可惜朝廷无道,竟视您如仇敌;齐泰、张昺等小人妄图谋害王爷,以为晋身之阶。臣武人出身,素敬英豪,实不忍见殿下无过受难,故前来报效,愿随王爷歼灭丑类,重振纲纪!”

张信说得唾沫四溅,朱棣也是连连颔首。其实朱棣也猜到这张信之所以最后选择燕藩,八成是看到了自己在军中的势力。不过在如此险恶环境下,他能毅然投靠,却也十分难得。何况他还带来了许多有价值的线报,这就更要好加抚慰了。

朱棣与张信说话间,朱高燧、袁容、袁忠彻以及张、朱、丘三将也相继受命赶来。众人见朱棣与张信谈笑风生,先都是一愣。待朱高炽解释完毕,大家均是又惊又喜:惊的是建文终于向燕王举刀;喜的是张信确乃诚心投效,燕王反击起来自是占尽优势。

见心腹均已到齐,朱棣一抬手,众人顿时鸦雀无声。此时的燕王一扫伪装多日的颓废之色,只见他神色冷峻,目光如炬,威严地扫视众人一眼道:“方才张佥事所言,你等也都听见了。如今朝廷既要逮我官属,又要擒拿本王,不出数日,燕藩便要大祸临头。你等都是本王最为亲信之人,处此危境,各位有何见解?”

张信见周围均是燕府要人,知朱棣已将自己视为心腹,心中不由一热。他当即跪下,大声奏道:“朝廷无道,奸佞横行。大王乃皇室长辈,岂能坐以待毙?只要大王下定决心,臣甘为内应,钳制张、谢,以效犬马之劳!”

张信都已表态,其他人哪能落后?众臣子纷纷跪下,一个个义愤填膺道:

“朝廷昏庸无道,王爷当兴师问罪!”

“杀进京师,剐了齐泰、黄子澄!”

“狗皇帝残害亲族,王爷岂能容忍?”

“反了他娘的,大王自己当皇帝!”

……

大殿之上吵吵嚷嚷,众人各表心志,齐心劝谏。道衍见众人越说越不像话,不由暗自皱眉。他向一旁仍未发言的金忠瞧去,正好他也一眼望来。四目相对,两人顿时心神交会。待众人闹完,道衍一揖奏道:“事已至此,王爷已是退无可退!齐泰、黄子澄蛊惑君王谋害亲藩,殿下应奉天举义,兴靖难之师,清君侧,正朝纲,荡平朝中奸佞,辅佐圣上!”

听得道衍之言,朱棣当即暗赞一个“好”字!道衍虽也是劝反,但其意却高了许多:起兵的名义只能是靖难,而不是造反;目标是也是朝中“奸臣”,而不是建文本人!以臣反君,有违纲常,必然会招致天下唾骂;只有打出清君侧旗号,方能占据道义,师出有名!

事已至此,朱棣终于不再遮遮掩掩,他走到剑架前,“嗖”的一声拔出宝剑,决绝道:“齐泰、黄子澄心怀叵测,欺天子年幼,内挟君王,外陷宗藩。一年之内,四王被废,湘王遭害,本王亦将遇不测!眼下奸佞当道,弄权祸国,大明江山几至不保!我身为太祖亲子,宗室长辈,岂能坐视祖宗基业沦丧?本王心意已决,今将效周公辅成王故事,传檄天下,大兴义师,讨伐奸臣,奉天靖难!”

在张信叛附燕王的第三天,张昺与谢贵终于动手:城外,开平宋忠,蓟州马宣已调集兵马,正向北平进发;城内,都指挥使余瑱率都指挥同知李濬、陈恭统兵一部将燕山三护卫困于军营内。张昺、谢贵亲率两万大军,与张信一起,将燕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燕府的体仁、端礼、遵义、广智四大门前均被木栅栏堵住出路。

在万事俱备后,张昺命人将逮捕燕王府官属的圣旨用箭射进府内。张昺此时的如意算盘是:朱棣若遵旨照办,则燕藩羽翼皆去。自己拿下官属后,再让张信宣读逮捕燕王的第二道密旨,朱棣便唯有束手就擒;若朱棣抗旨不遵,顽抗到底,那时自己一声令下,两万大军一拥而入,除非他燕王有上天入地之能,否则照样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王府内,朱棣已是万分紧张。他虽带兵多年,见惯风浪,却从未遭遇如此险情。以前他是塞王,统率河北诸军,每次出塞都有十来万人跟着。那时候打仗,自己怎么说也是恃强凌弱,鞑子纵然凶狠,论实力却远不如己。可如今张昺大兵压境,而府内只有朱能临时调入的八百勇士,强弱之比太过悬殊,这不能不让朱棣提心吊胆。现在他的唯一指望,就是自己的计划能够顺利实施。

就在张昺、谢贵等得不耐烦时,王府端礼门终于打开,燕府承奉内官马和走了出来,在张昺面前一揖道:“王爷已遵旨将诸位属官悉数绑了,现请二位大人进府查验。”

“殿下既然遵旨,何不将人犯一并送出,还需本官进府去拿?”张昺骑在马上呵呵一笑,他不是傻子,此时进府,要是被朱棣阴了怎么办?

马和听了却是一声冷笑道:“大人架子未免也太大了些!朝廷虽逮了燕王府属官,可并未削王爷爵位!我家王爷现仍是亲王身份!大人您不过一个朝廷命官,就算是钦差,要拿人总也得自己动手吧?难道还要我家王爷亲自领人出来不成?”

见马和针锋相对,张昺先是一愣,继而一想不由得暗暗叫起苦来。

原来张昺给建文的奏疏中,是建议建文明旨削燕,但建文发过来的谕旨却与他事先设想大有不同。当初建文计划迫燕王主动谋反,自是希望把动静闹得越大越好;可如今形势颠倒,成了朝廷强削燕藩,建文的心思也随之大大转变。燕王有大功于国,且威望素著,仅凭着几个低级护卫武官的供词而削燕,本身就十分牵强。何况建文知道这个四叔是个坚毅之人,若他也来个阖府自焚或者拔剑自刎,那即便最后朝廷获得成功,自己也将面临滔天的责难。建文不怕燕王举兵,但他却生怕这位四叔宁死不从!一个湘王自焚,已把建文整得是狼狈不堪,他可不想再削出个亲王自尽的事来!为了稳妥起见,他给张昺、谢贵的明旨只是抓捕燕藩臣属。只有待燕王羽翼皆除时,再由张信宣读削燕密旨,擒拿燕王本人。到时候燕王孤家寡人一个,就是想弄出什么动静也来不及。

建文在紫禁城中纸上谈兵倒也完美,可到张昺执行时便出了问题。按建文明旨,只是抓捕王府臣属,并未提要削燕。这么说来,除非拿出张信密旨,否则朱棣仍是大明亲王!这朱棣素来威风惯了,如今逮其属官,对他已是莫大羞辱,再叫他主动将手下送出,他当然不会答应。

张信的密旨此时当然不能拿出!想了一想,张昺决定和谢贵一起进府:一来建文敕旨中写明了命他二人逮捕官属,此事他们责无旁贷;再者此时府外尽是官军,燕王已是瓮中之鳖,不信他还敢玩花样;何况马和于大庭广众之下,当着众军之面让他进府,自己若推托不敢进,面子上又怎下得来?传出去人家又怎么看自己这个削燕主将?

张昺将目光挪向谢贵,谢贵也是微微点头。于是他不再犹豫,扭头对张信大声道:“本官与谢都司进府拿人,你先在外头守着。若我二人一个时辰还不出来,你便自行处置!”张信本就是建文派来统兵打仗的。张昺此语一是跟他做个交代,同时也是有意说给马和听见,让他燕府莫施诡计。

张信早已投了燕王,此时见二人上钩,心中暗喜,忙抱拳道:“属下得令!”

张昺遂与谢贵下马,在马和的引领下进府。

刚一进大门,后面便传来呵斥之声。张昺回头一看,他二人的亲兵已被门卫拦住,不准入内。

谢贵脸色一变道:“马公公,你这是何意?”

马和却仍是一副不卑不亢的语气:“大人明鉴,这里是燕王府!按大明典律:官员进王府,侍从一律不得跟从入内。大人也是朝廷大员,怎么连这都忘了?”

张昺和谢贵当即语塞。这规矩确实是有,他们还真不能挑出刺来。无奈之下,二人只得狠狠瞪了马和一眼,甩手继续前行。

走了一会,张昺顿觉不对:马和带他们走的路是去往承运殿的。承运殿乃王府正殿,通常只有遭逢大事,或在元旦、冬至等大节时方才启用,平日里燕王召见臣属都在东殿。张昺随即停步道:“马公公是不是走错了,王爷不是应在东殿么?”

马和随和一笑道:“王爷因被陛下问罪,十分惶恐;二位大人又是朝廷钦差,奉旨拿人,所以王爷便改在承运殿接见,以示尊重!”

马和的解释倒也说得过去,二人便不再多言。一过承运门,两人便见王府官属全部双手反绑,跪于道旁。

葛诚与燕山中护卫指挥同知卢振也被缚了双手,混在人群中一并跪着。葛诚乃建文亲自招安,卢振则是谢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挖过来的燕山护卫大将,倪琼告密之事便是他一手策划。他们并不知道已被张信卖了个干净。方才受缚之时,二人仍暗自高兴:只要出了王府,自己便是削燕功臣了。张昺、谢贵放眼望来,二人均回以期许之色。张昺见他二人如此作色,便也放下心来,只道朱棣已是吓破了胆儿,不敢再忤逆朝廷。张昺心中一片得意,便与谢贵一起登殿,晋见这位马上就要成为阶下囚的大明亲王。

离上次晋见不到一月,朱棣却显得更加苍老。他有气无力地偎在王座上,左手勉强拄着一根龙头拐杖,似乎就像一片即将飘落的残叶。见二人行礼,朱棣苦笑一声道:“二位请起!如今本王可受不起这礼!”

二人见朱棣不再装疯卖傻,只道他已黔驴技穷,在皇帝的无上权威下俯首认命。张昺微微一笑,安慰道:“王爷不必忧心。此番王爷幡然悔悟,主动逮捕官属,忠心可表。臣回京后,定将今日之事如实奏上。皇上仁爱之主,必会顾及亲情,宽恕殿下。”

张昺此时心情大好,却倒过来一番假慈悲。

朱棣心中冷笑,嘴上却气若游丝:“本王已是油尽灯枯,经此番大难,估计也无几日好活,只望皇上能放过三个犬子,让朱高炽他们各袭爵位!”

张昺见朱棣都这样了还想着让儿子袭爵,更是暗暗好笑。他正欲再说,狗儿已抱了个西瓜过来。

朱棣一笑道:“天气正热,两位大人必也渴了。这瓜刚从井里捞出来,二位先趁着凉意吃几块,再办正事不迟。”

狗儿见朱棣发话,便将西瓜剖了,递了一块给朱棣,又将剩下的用个剔红托盘盛了,端到二人椅旁桌上。

张昺谢贵此时早已对朱棣放下了心。见朱棣闷着头专心啃瓜,二人遂道声谢,便也各拿瓜欲吃。

忽然,王座前传来“啪”的一声。张昺、谢贵抬头一看,不由大惊失色:朱棣却将手中之瓜怒掷于地,人已霍然而起。眼前的朱棣哪有半分行将入木的颓态?只见这位燕王怒发冲冠,一脸杀气,两只眼睛死死地瞪向二人。

“中计!”张昺、谢贵二人脑中同时浮出相同念头。正在此时,殿后忽然传出一阵狂笑,朱高煦带着一批侍卫冲到殿前,面目狰狞地望着二人。张昺、谢贵转身欲逃,可殿门已被张玉率亲兵堵住,众人各举刀剑,将二人团团围在殿中!

朱棣将龙头拐杖猛掷于地,厉声喝道:“你等党附齐泰、黄子澄,蛊惑圣上,无端陷害本王。今日本王当替天行道,杀尽你等奸佞,以正纲纪!”

张昺惊骇已极,手指朱棣大叫道:“燕贼!你竟敢谋反?”

“是靖难,不是谋反!”朱棣断然道,“本王杀的便是你这等奸臣!”

张昺鼓起勇气,咬牙冷笑道:“不管你是谋反还是靖难。现两万大军在外,你此番杀得我等,不出片刻张信便会进府平叛!到时候玉石俱焚,王爷又逃得过此劫么?”

张昺说罢,朱棣却哈哈一笑,随即咬牙狞道:“这就不劳两位费心了。张佥事忠义无双,早已归于本王麾下。你等能收买葛诚、卢振,本王就不能有张信相助么?”

张昺、谢贵目瞪口呆!朱棣却不再理他二人,而是转对众将道:“还等什么?给本王杀了这两个奸贼!”

众人早已等得不耐烦。见燕王下旨,张玉、朱能双双挺身而出,一刀一个,两颗圆滚滚的头颅顷刻落地。

朱棣冷冷瞄了一眼,随即喝道:“将葛诚、卢振拉上来!”

方才朱棣一翻脸,袁容便将二人扯到殿外等候。此时燕王发话,四个膀粗腰圆的力士将两人提小鸡似的扔到殿中。

朱棣恨极了这两个背叛自己的逆臣。此时见两人带到,他一双虎目似能喷出火来,过了好久方恨恨道:“本王待你二人不薄。你等竟敢忘恩负义,背主邀荣!今日之事,你等可还有话说?”

卢振此时肝胆俱裂,趴在地上连连磕头,口出却已吓得说不出话来。葛诚已知自己被张信出卖,今日必死,悲愤之情溢于言表,索性破口大骂道:“燕贼,我乃朝廷命官,岂能视你这逆贼为主?皇上乃天下共主,麾下精兵百万,强将如云;你纵能猖狂一时,只要天兵一至,必难逃灭族之祸!”

葛诚骂声不绝,一旁的朱高煦肺都气炸了。他刚一骂完,朱高煦不待朱棣指示,提剑便是一顿猛刺,葛诚被戳得满身窟窿,当即气绝。

杀了葛诚,朱高煦怒气未消,又从朱能手中夺过大刀,将地上的卢振劈成两段,方气喘吁吁地向朱棣道:“父王跟他们磨叽什么?这种王八羔子一刀砍了便是!眼下时间紧迫,还请父王下令,让儿臣等杀出府去!”

这一语将朱棣从愤恨中拉了回来,此时燕王心腹均已到齐。朱棣扫视众人一眼,威严地说道:“该如何做,事先已有计较。众将现各司其职,杀出王府,剿灭乱贼!”

“是!”众人慨然应诺。

当日深夜,燕王府端礼门前却是一片通明。就在白天,这里刚刚发生过一次哗变。当时朱高煦从燕王府杀出,将张昺、谢贵扔到众军面前,一时广场上大军顿时大哗,紧接着,张信带着几个亲兵趁几个谢贵心腹不备,将他们一举击杀。形势骤变之下,原北平守军立即反水,而剩下的少数朝廷嫡系则被扫荡殆尽。接下来,朱高煦等人又四散出击,将北平九门全部接管,到日落前,整个北平城已悉数落到燕王手中。

现在,数千燕军将士列阵举火,将宽阔的广场照的是犹如白昼。等会,燕王便要在这里誓师。

正门前方,道衍、金忠与北平布政司参议郭资、按察司副使墨麟、佥事吕震等归降文臣齐列于左,张信、李濬、陈恭、唐云、张玉、朱能、丘福等武将身披铠甲,威风凛凛地齐列于右。

一阵响鞭过后,朱棣在朱高炽、朱高煦、朱高燧及一众内官簇拥下登上端礼门城楼。此时他头戴玄表朱里九旒冕,内穿青领褾襈裾素纱中单,外套青衣裳九章衮,其余的蔽膝、玉佩、大带、大绶、袜舄亦皆一应俱全,正是最为庄重的亲王衮冕行头。

众人见燕王登楼,齐齐跪下,山呼道:“大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士气可用!见将士们斗志昂扬,朱棣也是激动万分!待众人山呼完毕,他望着城楼下的一众文武官员、燕军将士大声说道:“本王乃太祖高皇帝、孝慈高皇后嫡子,国家至亲,就藩以来,一直循法守分,此为众将士所共知。然今上宠信奸佞,残害骨肉,已削夺五王,又及于我,其行何其暴也!封建诸王,藩屏天下,本乃皇考所创,为我大明万世不易之制,岂能随意撤夺?此必为奸佞蛊惑陛下所致!本王身为诸王之首,与此等奸邪不共戴天,今将兴师靖难,以正朝纲,挽我大明狂澜于既倒!特立誓与此,君侧不清,绝不罢休,宗庙神明,昭鉴予心!”

一席道毕,朱棣戚然泪下,痛哭失声。

楼下众人早已是铁了心追随燕王。此时见朱棣动情至深,亦纷纷动容,有些兵士竟也跟着落下泪来。

朱棣见众人如此忠心,心中十分满意,正欲再言,忽然楼下左班队列中跑出一人,大声哭道:“王爷乃陛下亲叔,万不可谋反啊!”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大惊。朱棣见有人搅局,先是一愣,随即气塞胸肺。他向下一望,竟是王府伴读余逢振!

余逢振先前与众人一齐被绑于承运殿外。张昺、葛诚等人当庭被杀,他一时竟吓得傻了。醒悟过来后,他当即失声痛哭,直欲自尽。幸亏朱高炽平日与他要好,派王景弘等人将其牢牢看住,方保住他一条小命。哭完后,余逢振便一言不发,一副痴痴呆呆的样子,倒也不再吵闹,朱高炽见状,便也就放了心。眼下燕王誓师,北平城内文武均列班麾下,余逢振先前安安静静,朱高炽只道他已回心转意,便将他也拖了过来,谁料他竟会这时候出来闹场?

只见这余逢振大哭于地,双拳捶胸道:“张昺,谢贵谋害王爷,现已受戮;王爷此时应上奏陛下,禀明其奸,岂能兴兵谋反,行此大逆之举?太祖在天之灵若知,岂不怪罪殿下?望殿下三思啊!”

朱棣已气得脸色发青。他扭过头狠狠瞪了朱高炽一眼,只见朱高炽已是一脸灰白,汗如雨下。朱高煦见朱高炽惹下如此祸事,心中早已乐开了花,脸上却一脸怒容,仿佛要将余逢振剥皮抽筋似的。

朱棣尚没想好如何答话,墙下丘福却已忍耐不住,他当即出列将余逢振一把提起,一口浓痰吐到他脸上厉声骂道:“王爷替天行道,你这臭书生竟敢乱嚼舌根子?若再胡言,老子一剑戳死你!”

余逢振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见丘福一脸凶相,反倒破口大骂道:“你这莽夫竟敢蛊惑主上,聚众谋反!必不得好死,遗臭万年!”说完竟回敬丘福一口唾沫。

丘福反被逢振侮辱,顿时气得发狂,当即抽出宝剑,对准余逢振腹部死力一戳,余逢振一声哀鸣,当场气绝!

朱棣坐视丘福将余逢振杀死,不但不加怪罪,心中反暗道解恨。待余逢振尸体被拖下去,他方重理措辞,大声说道:“《皇明祖训》有云:‘如朝无正臣,内有奸恶,则亲王必训兵讨之,以清君侧之恶!’本王起兵,乃谨遵祖训,奉天靖难!余逢振忤逆天命,党附奸佞,死有余辜!本王举兵,非为一己私欲,乃效周公辅成王故事,辅佐陛下,保我大明江山!此乃万古忠义之举,你等务须谨记!”

其实朱棣的辩解有很大毛病。实际上《皇明祖训》的真正内容是:“如朝无正臣,内有奸恶,则亲王必训兵待命,天子密召诸王统镇兵讨平之。”朱棣当然没什么天子密诏。他这一减一改,已将祖训中规定的靖难程序彻底变了。

不过《皇明祖训》是给宗室们看的,这北平城内除了朱棣父子,哪还有其他宗室?道衍、郭资等少数饱学文官虽也知道真伪,但他们又岂会揭穿?众军士本被余逢振说得有些忐忑不安,此时听得朱棣之言,不由豪情大涨,再无顾虑。道衍、张玉等人见气势再起,抓住机会率领全体将士一起跪下,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喊道:“追随大王,奉天靖难,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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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蓝界,清北大学,温玲玲在众目睽睽之下,召唤出了蔺九凤,成为全学校的笑柄。但这个人形召唤兽却是整个宇宙最顶峰的大高手。蔺九凤本来想用强大的实力解决宿主一切的麻烦,在重新追寻新的希望,可他慢慢发现,自己能发挥多少实力,取决于宿主有多强大的实力。而温玲玲修行五年还是下等学徒一枚,蔺九凤眯起眼睛,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提升宿主的实力。
  • 末日迷踪之飞向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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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末日,人心的复杂,为了生存战斗吧,为了人类的繁衍,拿起手中的武器战斗吧。原本平静的生活转眼间变成地狱,丧失,生化病毒,神秘的宇宙信号,这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的,背后的种种谜团究竟是什么,面对残忍的丧尸以及外远古生物建筑的出现,太空生物的入侵,自然灾害的威胁,看一名年轻的特种战士寒锋如何带领身边的兄弟及全人类共同捍卫家园走向宇宙,走向未来。
  • 半缘修道半缘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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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爆炸,炸的她粉身碎骨,本以为她死定了,没想到上天又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一朝重生为相府痴傻小姐,所谓爹疼娘爱不过是表象罢了,懦弱痴傻、庶女欺凌;再睁眼,她已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痴傻小姐,庶女欺上门?打的她找不到东南西北。与当朝太子有婚约,太子对其千般宠爱,可惜不是她的菜,及笄退婚,得知神秘身世。好不容易摆脱一个温柔的,又来了一个腹黑无耻的。“你无耻,滚开!”某女怒道。“娘子,为夫有齿还很白。”某男伸手指着他的牙齿,阳光折射在某男牙齿上有些耀眼,某女看了极度无语。某男腹议:不无耻一点,怎么能把亲亲娘子拐回家?还有那些人老跟自己抢亲亲娘子,不无耻一点,娘子...--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 流离的萤火爱情

    流离的萤火爱情

    抬头看到的就是他那双孤傲的眼睛,散发着无数的寒气,让人不寒而栗,那张脸简直无懈可击,与哥哥相比似乎更胜一筹,但是他满脸的高傲和不屑,瞬间拒人于千里之外。那个冰山男依旧惜字如金,没有表情,我开始有些怀疑,老哥是不是认错人啦?呼呼,不理他们啦,走咯“答应我一个要求!”说得这么爽快?是早有预谋吗?可是不应该,总不至于他是策划者吧“要求?行,但是你不可以说…”委屈啊,莫名其妙地要答应冰山男一个要求。“不管如何,你都要信我!”那是你对我的乞求吗?一次次的错过,一次次的误会,他们之间是否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可爱善良的韩雪柔能够等到幸福钟声响起吗?面对昔日的男友、今时的未婚夫,她该如何抉择?求收藏,求推荐,求订阅,嘻嘻,我会再接再厉的~~~推荐——http://m.pgsk.com/a/450433/《邪魅总裁:女人,乖乖躺着!》推荐新作温馨治愈系列:听说,爱情回来过。http://m.pgsk.com/a/702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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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小的青梅竹马,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喜欢上了他,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她成了他生命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她走了,他疯了.那一刻,他的心清清楚楚地告诉自己,他爱上了她.故事的最后,他终是不顾一切地找到她,时遇倾城色,那一刻,不早不晚,一切都刚刚好.
  • 我求时光慢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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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洛潇喜欢墨超喜欢的惊天动地,她对他的爱意从来没有掩饰过,墨超也总是板着脸语气平稳的告诉她,“我只是把你当妹妹,朋友”而林洛潇也总是不在意的说“你会喜欢我,不然你会错过这么好的我”直到她生病了,放弃了,去了山村支教,去了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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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悬疑作品是一个社会的窗子,我们站在窗外,窥视里面的喜怒哀乐。 用有意思的悬疑作品打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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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书讲述的主要是民国时期的历史文化,作者选取了与一般史书不同的角度,内容多为与人物或历史事件有关的奇闻趣事。大到军阀与总统,小到茶壶与牙刷,无论话题大小,都被作者信手拈来,为读者讲述了一番不为人知的另类历史,更能引发读者对历史真相的深刻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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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这么大,人生这么长,总会有这么一个人,让你想要温柔的对待。”高中的林墨?乖巧,听话,成绩一等一的好;大学的林墨?温柔,阳光,成绩一等一的好;工作的林墨?腹黑,傲娇,成绩一等一的好。高中的【高甜√日久生情√暖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