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来得急促,带着气急败坏的腔调。几人连忙寻声回望,却见方才被打得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小叫花此时已和自家公子扭打在一起。但见其动作绵柔,出拳无力,却不似打架,好似孩童在与家中兄长打闹嬉戏。
原是夜三七在被众人毒打之时,几人拳脚力气虽已使足,但只是一味的蛮打猛攻,亳无章法可言,十分的力只余下七分。方才一拳碎桌看似吓人,其实只因木桌面积大,将力全数接下方能如此。
夜三七虽不会武功,但借力御力的法子却和夜天华学了不少,是以被几人欧打之时,看似惨不忍睹,实则也只是些微伤势,擦拭些药膏即可恢复。
几位家仆见自家公子被打,已是吓得七魄离体三魂不聚,哪里还敢有丝毫的犹豫,急忙冲上前就要将那个小叫花子拉开。
孰料几人还未动手,那小叫花已先从李长舟的身上移了开来,在灰尘尘的地面上一滚,已是到了茶馆的角落之处。
李长舟在几人的搀扶下从地上爬起来,此时他虽无大碍,但经过刚才一阵的摸爬滚打,一身白净的衣服已经被尘土泥垢遍布,嘴角与眼角等多处挂彩,身上更是沾染上一身挥之不散的馊臭味儿,让人看着好生狼狈。而见他此刻眼神,更是恨不得将夜三七生吞活拨进肚子里。
这种事儿向来不用李长舟亲自开口,几个家仆相互交换眼神后,操起地上零散着桌、椅子腿就气势汹汹的直奔夜三七而去。
人还未到之时,忽听“嗖”的一声破空声传来,只见一抹黑芒自众人眼前划过,又是一阵“噗呲”“咔擦”声传出,一人已倒退数步“扑通”一声跌倒在地。只见一根袖箭深入其体,惟有丁点箭尾裸露在外,黑幽幽的金属光泽看得在场的几人心底都不觉升起一股子凉意。
好恐怖的穿透力!
若是这一箭射向的是他们,结果会如何?
几人都同时摇头,若这一箭真是射向他们,恐怕也只是再多一具尸体而已。
这一刻,无人再敢上前,就连眼皮子也是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夜三七。他们已不敢将眼前的小花子等闲对待。
下一刻,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又是“嗖嗖”两声,两枚箭矢又是从夜三七的袖中发出,分别射向两人而去。
有了之前的示警,两人已是有所准备。一人持起手中木棍,欲将齐挡下。谁料棍箭相碰,木棍应声折断,箭矢却去势不减,射入他的左胸。另一人也本欲以棍相挡,但他离得较近,动作毕竟是慢了几分,木棍只敲箭杆上,使得本应射入左胸的箭矢刺入了他的左肩胛,反倒是救了他一命。
眨眼之间便是两死一伤,惊吓之余,余下的几人也免不了要估量一下自己活下去的希望。
夜三七从地上爬走来,从柜台上取出一壶茶水一点点的清洗去脸上的泥垢。他虽做得云淡风清,但视角的余光却从未从那几人的身上离开过,而几人也被他之前的那一手给吓得不敢动弹。
随着泥垢被一点点除去,夜三七的容貌也渐渐露出来,李长舟的眉也皱得一次比一次深。
这样相似的容貌,他一共见过两个人。
不得不说,夜天华与夜三七相貌虽有几分相近之处,但夜天华的眉眼间处处都透露出一股慑人的霸气与英气,而夜三七的容貌却与记忆中的娘亲更为相近。眉眼清秀,带着几分书生的文弱之气,却又因邪气缠身而染上了几分垂死之人方才有的死气沉沉,再加上终年受人欺辱而出现阴戾神色,让原本秀美的五官变得阴抑阴沉。
有一张好看的脸,却无法让人喜欢得起来甚至畏而远之,这样的脸一般很难被人忘记,所以在李长舟在见清夜三七的全貌便已经想起他究竟是谁。
“夜三七!”李长舟咬牙切齿道,好似与眼前之人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夜三七轻蔑一笑,面无表情但任谁都看得出其中的挑衅之色“李家少爷还记得区区在下,三七倍感荣幸。”
夜三七与李长舟确实认识,更准确的说,夜三七认识李家年轻一代的大多数人。
昔日夜天华与夜三七初回夜,欺辱的人中可不只有夜家子弟,更多的还是李家的人。只不过夜天华有一股狠劲儿,纵使人多打不过,也会以眼还眼,而夜三七天性懦弱,受人欺辱也不敢吭声,久而久之,李夜两家人都一个劲儿的欺凌夜三七而对夜天华不管不顾。李夜两家人都不待见这两兄弟,也就听之任之。
可以说,夜三七和李家人有仇。以前的夜三七懦弱他管不着,但现在,无论是夜家还是李家,他都会一一讨还。今天,先收点儿利息。
“夜三七,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杀了我,你也活不成!”李长舟歇斯底里道,但声音再大,掩盖不了惊慌。
李长舟说得不错,夜三七杀了他,夜家为了平息李家怒火,必定会拿夜三七赔罪,但那也是他死之后。至少在李长舟看来,用夜三七的命抵自己的命,不值。
“没什么意思”夜三七淡淡道“李公子可能是贵人多忘事,但三七不介意提醒一二,刚刚最先动手的可是李公子你的人,而最先也是你的人动杀心!”
话刚说完,两枝箭矢已从袖中发射而出,射向李长舟。
早在李长舟道出夜三七身份之时,家仆们便已好生提防。此时见夜三七动作,立马反应过来,一人凌空跃起,竟以身挡箭,两手齐出,伸手便向箭矢抓去。同时大喝一声“公子快逃!”
箭矢虽快,却快不过人。那人虽伸手抓住射来的袖箭,但箭上附带的力道却未去尽,他虽有心死命抓住,却也依然抵不住箭杆在手中滑动。待箭头刺入肉中一寸方才止住。
方才那一幕甚是凶险,倘若他的动作慢上一分,手中力道轻上一分,此刻伤势便会重上一分,性命便忧上一分。但也是不得不为之的无可奈何之举。倘若李长舟出事,不但自家性命难保,恐还会祸及亲朋双亲妻儿。反正横竖一死,不如赌上一把!
与此同时,另一枝箭也被另一人依法挡下,只是那一人没这样的幸运,被精铁箭矢穿胸而过,横死当场,而李长舟已跑得不知去向。
夜三七看了看茶馆内满地的狼藉,又望见两个有幸保命踉跄逃跑的家仆,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打算。
一来袖中箭矢已然用尽,再追上去也只有送菜的份,二来这两人留着还有大用。
夜三七从死去三人的尸体中拔出箭矢,用水洗净后再次装放回机栝中,检查一下一身的伤势,十分不满的皱起眉。
似乎轻了些。
他拿起地上的一根椅子腿,突然发疯似的往左臂和左腿上抡,等过一会后,又换左手,最后,整个人跃起,让背部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如此反复几次后,方才满意的起身,一瘸一拐的向云州府的方向走去。
约摸又走了半日,方才抵达云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