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恙轻轻拍着纪安然的背，一如她安慰自己那样。纪安然愣了一下，突然抽泣起来。
“阿然，别哭，我在远方等你。好不好？”
好不好？“好。”
陈恙轻轻的擦去她脸上的泪痕，不再说话了，只是心疼的抱着她，他其实心里也害怕，害怕以后再也无法见到自己的姑娘了啊。
“陈恙，我明年六月就高考了。你不用等我太久的。”
陈恙愣了愣，摸了摸她的头：“好。”
他们在护城河待了很久，纪安然听着陈恙说起远方，说起他没被找到时遇见的人，看见的风景，眼睛里满是对未来的向往。他们像两只即将破壳而出的雄鹰，高考是最后的希望，似乎一考完，立刻就能飞上云霄。
纪安然一直知道的，知道陈恙在等着自己，不然他也不会回来，他大可远走高飞，但是因为自己还在等他，所以才选择妥协。也知道因为自己，他被陈家惩罚的严重。似乎再过不久，他就要去军队了。
纪安然一直想问他，为什么不愿去军队。心里这么想着，不自觉的就问出来了。
陈恙眼里的光有些暗沉：“我不是不愿去军队，我其实很喜欢那里，可是我不愿意成为陈家的傀儡。我想你知道的，他们把我的未来规划的完完整整，包括婚姻，事业。”
婚姻……吗？
纪安然第一次从陈恙口中听到这个词，她突然有些慌乱，她不知道陈家给他安排的会是什么样的女孩子，她害怕，害怕不会是自己。
陈恙显然看出了她的担忧，把她抱的更紧了些。
“阿然，所以我才想离开。”
纪安然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嗯。”
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长凳的，纪安然不知道。她猜想，陈恙也不知道。只是当她回去的时候，家里的人已经休息了，似乎没有人发现她不在了。
可这也是似乎，第二天早上，她就被叫到了老爷子的书房。
纪老爷子端端正正的坐在沙发上，手里拄着拐杖。他刚过完七十大寿，却好像老了许多。这是纪安然第一次觉得面前这个老人慈祥。他轻柔的朝她招手，轻柔的呼唤她的名字：“安然来爷爷这坐。”
纪安然规规矩矩的走过去坐下，一双大手就拂上了她的头。
这双手上布满了老茧，一点也不像养尊处优的人的手。但是很温暖，一下子包裹住了纪安然那颗担惊受怕的心。
再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她的双眼已经红了。灯光照在她的脸上，泪痕被看的清晰。
除了纪安然和老爷子，没有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知道，在那个上午过后，纪安然愈发沉默寡言，不爱笑了。
时间一转眼就到了高考的日子。
陈恙早就被送去了军队，纪安然很少得到他的消息，他们从未联系过，只是偶尔陈家的爷爷和自家爷爷下棋时，她有幸听的几句关于陈恙的消息。
知道他过得一切都好，她比谁都安心。
高考就这样在六月初过去。蝉鸣的厉害，纪安然丝毫不觉得烦躁，心里一直幻想她该以什么姿态去见陈恙。
纪老爷子知道她心里欢喜，每天看着她笑，自己心里也欢喜。他也开始慢慢反省，自己这些年，对纪家的子孙，是不是做的太过了。
B大的录取通知书很快就下来了。
毫不意外，纪安然是这次的省理科状元。纪老爷子托关系给她安排好了在B大的路。剩下的三个月假期时间，他索性不管了，丢给她一张信封，让她想去哪就去哪。
纪安然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银行卡，和一张纸。纸上洋洋洒洒的写着一个地址，纪安然看着纸上的地址，瞬间明白了爷爷的话。
他同意她去找陈恙了。
纪安然欣喜若狂。
第二天她就启程了，再一次来到书房朝爷爷告别。纪老爷子还是坐在那个位置，朝着她笑。
她不由得回想起最后一次见陈恙的那天。那天早上，爷爷也是坐在那个位置。那是纪安然第一次从爷爷口中认识自己。
他说自己刚出生的时候特别喜欢笑，经常哄得大家开心。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慢慢和这个家生疏了。毫无征兆的，纪老爷子经常觉得她离自己好远。
重新看见她开心，是在陈家搬来的那天，即使那时候的纪安然也还是面无表情，但是他感觉到了她的开心。
这种开心一直持续到陈恙高考结束。
老年人晚上总是睡不着，那天他无端的心烦，出门散步，正好遇见了刚回来的纪安然和陈恙。
可没过多久，陈恙就出事了，自家孙女听说后心神不宁的。那时候，这个活了大半辈子的老人终于明白，隔壁陈家的那个小伙子和自家孙女，似乎有了点什么感情。
他看着纪安然浑浑噩噩的度过了大半年，一直到他生辰看见陈恙。
她一定欢喜极了，他想。
所以故意找了个理由，把陈家人缠住，给了两个年轻人机会。
他向纪安然说了很多。说陈家的打算，他们早就给陈恙订好了婚事。这件事陈恙自己也清楚。自家孙女是没有机会的。
他让她好好读书，安心准备高考，等高考完，他会送她去见陈恙。
“安然？”
老爷子的呼声唤醒了沉浸在回忆里的纪安然。
她回过神，走向老爷子：“怎么了爷爷？”
“没什么，找你来就是想让你注意安全，顺便和你说说话。”
纪老爷子找她说了约一个小时。纪安然知道他舍不得自己，毕竟这是自己第一次出远门。
“爷爷，我会回来看你的。”
纪老爷子摸了摸她的脸：“去吧去吧，爷爷等着你。”
“好。”
纪安然离开书房时，回头看了一眼老爷子，他闭着眼仰头坐在沙发上，比起上次又苍老了一些。
她忽然有些鼻酸，轻轻的关上了书房的门，再也忍不住，眼泪落下。
在去川城的高铁上，纪安然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顺利见到陈恙，如果见到了，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和他打招呼。
她看着窗外的风景，树一棵一棵往后掠去。
当她看清楚树木的时候，她到站了。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城市。可是没关系，她有她要去的地方，风雨兼程，披星戴月。
军队大门前，有两个士兵在守卫着，看着她的到来，露出了疑惑的目光。
“你好！我想找一下陈恙。”
士兵收回疑惑的目光，帮她联系了一下。“请你等等，陈少校马上就来。”
纪安然不是很明白军官的等级，但也明白这个军衔算高了。
“好。麻烦您了。”
兴许是纪安然运气好，陈恙今天休息。他站在门内朝纪安然招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