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无边无际的沙漠中,一场喋血的杀戮正在展开。
这场战斗是极其惨烈的,场中甚至难见完尸,每一时每一刻都有无数的天沙蝎丧命,带着残骸走向自由的终点。但就在前一批丧命的同时,会有更多的天沙蝎视死如归地从四面八方扑过来,加入到这场丧命战斗中。同伴的死只会让它们的杀戮之心愈发炽热,它们已经打算拿自己的生命来填充面前这道深渊。
“这是为了种族的延续!”
在天沙蝎的层层包围中,仅留有一小片圆形空地,其中之人正是之前被绑在这里的三位长老。不过他们现在的气势与之前却大不相同。既不像变傻之前的那般邪恶,又不似变傻之后的愚蠢而富有活力,他们看起来就好像是几具徒剩本能的躯体,昏昏噩噩地终结着敌人的生命。
但令人惊愕的是,他们的出手极其凌厉,在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布着某种难以名状的韵味。他们手中的蛛丝已被鲜血染红,在跳跃虬环间便可收割大批的生命。
如今他们正在环背而立,节节防御。虽然他们实力高强,但在天沙蝎这如此密集的攻击中难免疏忽,身上不可避免地增添了数十道或长或短的伤痕。更为糟糕的是蝎毒已从伤口处入体,影响了他们真气的运转与自身实力的发挥。若在平时,这蝎毒对他们来说实在不算什么大事,在蝎毒初入体的时候他们甚至不需要蝎尾,单凭自己雄浑的真气就可以将毒素逼出,但现在哪有时间呀!只要他们稍一分心,立刻就会有无数的天沙蝎猛扑而上,到那时,真可就万劫不复了。但若非如此,由于毒素的影响,他们的体力与精力必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弱,而天沙蝎则是愈战愈勇,绵亘无穷。在此消彼长之下,他们必败无疑。
蝎攻其外而毒噬其内。杀又杀不完,拖又拖不得,逃又逃不掉。他们似乎陷入到难以逆转的困境之中了。
一旁的蛮古天焦虑地看着这一幕,拳头愈攥愈紧,眉头愈来愈皱。没毛鸡拍拍他的肩头,淡定地说道:“老蛮,不必着急,做大事者要能静的下心,临危不乱。”
“但大人,以现在来看,在无援兵的情况下他们必败无疑。况且,就算是得到了我们的援助,恐怕这对场中的局势来说也是杯水车薪。完了,我们的计划就要破散了!”
没毛鸡挑了挑眉头,反问道:“谁说他们必败无疑?”
“大人,你的意思是?”
没毛鸡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将头转向战场方向,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拥有如此缜密思维与精确判断的你是谁呢?”
“什么?”,蛮古天没听清楚。
“没什么。”
没毛鸡又说话了,“老蛮,你可知场中那三人为何逃不掉吗?”
蛮古天略有疑惑,答道:“那不是因为他们实力不强吗?”
“不不不,我当年的实力虽然不再了,但我的眼光尚存。依我看,那三长老与四长老的实力恐怕都是结元境巅峰,而那二长老的实力应该都已经到达混元境了!”
“但天沙蝎不是号称可以与三灵境的人一决高下吗?”
没毛鸡叹了口气,道:“一决高下是一决高下,但这并不代表它们真正具有与三灵境相抗衡的资本!”
“什么意思?”,蛮古天皱了皱眉。
“因为它们根本阻挡不了别人的行动啊!它们的实力是累积起来的,而要达到累积则需要一定的时间。对于三灵境的人来说仅凭这细微时间便可逃离天沙蝎的包围,人家的去离易如反掌,何必一直与天沙蝎死扛呢!换句话来说,他们在于天沙蝎交手的同时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虽说如此,可那三位长老毕竟不是三灵境,他们要是能逃脱早就逃了,何必苦于支撑呢!”
没毛鸡摇了摇头,眼里露出一浮疑惑,道:“其实他们早就可以逃脱了,但不知为何,他们却一直没有这么做。”
“什么?”
两人将目光投向远处的战场。
只见场中三人穆肃地站立在原地,任凭面前尸山血海,毫不变色,手中蛛丝横劈直绕,将天沙蝎群拒于身外,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忽地,三人对视一眼,嘴角露出一抹诡谑的笑容,从开战至此他们一直站在原地的身体动了起来。
“大人大人,他们所呆地方的地面上竟没有一丝血”,蛮古天惊叫道。
“什么?”,没毛鸡愣了愣,向地面看去。
二长老双手拍地,身体向上翻飞,掌中蛛丝喷涌,聚于杀势滔天的天沙蝎之前,凝而不散、聚而不张。在天沙蝎对蛛丝的攻击中,二长老的指尖在不断地撩拨着蛛丝,蛛丝如弦动更张,波水缭绕般舞动起来,就像是以美女的腰肢迎向面前冲来的戟戈,一绕一扭间便减弱了天沙蝎群的攻势。同时,腰肢轻旋,使蛛丝在天沙蝎群的攻击中化直为曲,最终以一段段曲弧终结了天沙蝎的攻势残力。这时,他又在搓聚着蛛丝,使得蛛丝上的一段段曲弧像水波一样向前蔓延,聚势其中,如动五岳,纳百川一般势不可挡,层层递进,劲劲叠加,将靠近蛛丝末端的一些天沙蝎劈的粉碎。此时,三长老与四长老趁机进入到蛛丝末端暂时腾出的那一片空地,伸手抓住了二长老的蛛丝。而就在他们手握蛛丝的同时,二长老拨丝向外,化蛛丝中残存的聚势为冲势,三长老与四长老凭着冲势飞出了天沙蝎群的包围圈。于此同时,二人双手喷出蛛丝,与二长老的蛛丝在空中盘绕交旋,凝聚成一个球状物。三人空中侧身腾翻,顺势缓缓落地,屈膝伸手下按,同声道:“血噬!”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使一旁观望的没毛鸡二人目瞪口呆,甚至就连天沙蝎也呆立在原地,宛若失魂,像是也被这精湛的表演所打动,又像是对自己一直以来的生存法则产生了疑惑——努力与拼命真的能战胜天才吗?
突然间,大批的红色蛛丝从地底下冒出,与几位长老的蛛丝交汇,盘成一张巨大的血色蛛网,将聚在此地的天沙蝎一笼而进。网中血光闪现,不断产生天沙蝎凄厉的哀嚎。要知道它们可是沙漠中最为坚韧的种族,在刚才那个自杀式的战斗中,即使身体粉碎也一声不吭,但现在竟然听到了它们的凄鸣,这说明了什么?它们在强大者面前重拾了自己的卑弱,怯懦战胜了意志,理智战胜了勇气,它们的体内充斥着恐惧。但其中也有一些年老的天沙蝎忍受着肢体上的痛苦,冷静沉着,不断组织人手向蛛网反扑,引得蛛网一阵摇晃,明暗交加。
“族人兄弟们,我们要振作起来,我们天沙蝎从来就不畏困难,不惧挑战,我们是一个整体,团结起来吧!要知道我们可是沙漠中的鲜血种族,我们的生存法则便是反抗与杀戮,我们的凶名——”,一道道蛛丝劈过,将这些不安定分子碾碎,然后将它们的躯壳洒向场中这些或十万、或百万、或千万的天沙蝎群当中。
与战斗前鼓舞士气时它们的反应不同,场中的大多数天沙蝎见此或悲愤,或麻木,但他们的气势中都隐隐显现出一丝妥协,看来天沙蝎一族血脉中原始的冲动与本能终究只是一个幌子——是啊!在如此可怕的强敌面前这种自杀式的反抗有什么用呢?你看这蛛网摇摇欲坠,但说不定他们还有什么更为厉害的底牌呢?我们必死无疑了。这些天沙蝎多为族中青少年一代,虽然平时经常有族言来激励着它们,但它们根本从没想到过天沙蝎一族的艰苦,它们可以为成功拼命但却没有为失败拼命的勇气,它们没有面对失败的能力,这是它们的幸运,却是整个天沙蝎一族的不幸。
但那些场中仅存的老兵和少量被鼓舞起来的新人却看清了这整个事实,是啊!拼命尚有一丝胜算,即使必败无疑,但死亡也分为站着死与跪着死!
“骨气不灭,天沙尚存!”
但被他们蛊惑过来的天沙蝎确是少之又少,大部分天沙蝎都是环顾四周,怯懦呆立。
见此,拼命者悲愤交加,泣血长呼道:“天沙健儿们,为了种族,向前冲啊!”
它们以自己的身体迎上了面前挥舞的屠刀:“天沙不灭……”
它们在空气中化作一团团血雾……
三位长老面色凄白,一口鲜血喷出,蛛网更加稀薄。
天沙蝎族中似是有人发现了这一点,众人纷纷醒悟,开始纷纷反抗。
三位长老指尖泌血,三道血丝射向蛛网,“固!”
濒临破败的蛛网顿时得到了加固,蛛网顶部的蛛丝融为白色液体,将下面的天沙蝎不断腐蚀。
“怎么回事,他们不是都咳血了吗?”
“救命!救命!”
场中哀嚎四起。
事实上,当它们第一次选择了自己态度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它们的失败……
蛛网内部嗞嗞地响,不断有丝丝缕缕的血气融入到三位长老所结的球体中,那球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殷红起来,其中仿佛有某物正在形成。
“哈哈哈!天似穹盖地为炉,一颗血丹何欲求!”二长老尖叫了起来,其中那充满魔气的尖叫声竟然像是女性的声音。
刷!一道金乌啸日的赤炎箭射入到二长老的体内,赤光点点在他的胸膛上绽开,直接将他的胸膛击穿了一个大洞。二长老此时仿佛也清醒了过来,他呆呆地看着自己胸前上的血洞,喃喃道:“我这是怎么了”,他看了看四周,似是想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身体内不断产生的乏力感却使他倒在地上。二长老一死,阵法自然破败,凝聚的血球破碎,三长老与四长老瘫坐在地。
一旁的没毛鸡因丧失了精血又强行施展赤炎箭导致旧伤复发,咳血不止。
突然,没毛鸡的身后扬起了一帆红影,一只满脸怒气的天沙蝎向没毛鸡袭来,它正是天沙蝎群的族长,不知它是怎么逃过那一劫的。
“苍天不死,天沙永存!”
蛮古天只觉得眼前红影一闪,便听到了蝎爪破肉的声音。
“哦,不!”
“咚!咣!”
待蛮古天回过神来,他发现没毛鸡正躺在他的身后,而他的身前则是胸膛上插着没头蝎爪的三长老,他缓缓地扭过头,看向没毛鸡道:“我……”话未毕,他就撒手倒下。
……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魔月宫,室内一片幽静,燃烧着的檀香袅袅升起。在一簟温香软榻上,从那蓝色玉帘的缝隙中伸出了一条修长圆润的秀腿,而她那精巧的脚趾头正在撩拨着帐前的一株紫罗兰。
一阵香风袭起,帐内传来了这样的声音:“兰蕙沚若泌娇雪,淡雅名格同皎月;蓊筏菡雾蓄舒庭,今生今世不负卿。”,她这几句诗说的极为温情缱绻,就像热恋中少女那如水般的喃语。忽地,一阵冷风吹过,吹走了少女的温情,使之凝结成寒冰,沉浸在心底的冰窖中。她那没有一丝情感的冷寒声音令人颤栗,令人恐惧;“焚天,你欺骗我的感情,夺我族至宝,杀我父母族人,别让我抓到你,否则我一定把你扒皮抽髓!”
但过不了一会儿,她又恢复了之前的温情,喃喃道:“愿做同归鸟,起舞比宿飞,当初说的不负卿是真的吗?”,说完,她就用手托住腮,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到底在哪里呢?”
蓦地,她感到神魂深处一阵悸动,一阵撕裂般的疼痛突然在脑中爆发。
她猛然地从香帐中钻出,露出了一张令人匪夷所思的脸,她的左半张脸如清荷潋滟般温纯柔美,右半张脸则是刀痕纵横,糜肉阑干,令人惊惧。
魔月公主一甩身上的绛红色大袍,伸手抹去嘴角露出的一丝血迹,道:“谁敢诛灭我的神魂”,同时她心里暗暗忖度:“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我的神魂会突然失控?”
她不经意间感受到了神魂上传来的炽热灼痛,眼睛突然一亮,“嗯,这是焚天的赤炎箭,究竟发生了什么?焚天,你究竟在哪里?”
魔月公主打响了一个响指,立即有一个侍卫应声而来,单膝跪地道:“公主,有何吩咐。”
“立即去查一下漠氏三兄弟的魂牌,立刻!”
“是!”
就在他刚准备转身离开时,外面突然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此时,魔月宫有一下人赶来报道,:“公主,漠天与漠海的魂牌突然破碎,他们应该已经遭遇不测了。”
魔月公主摆摆手道:“嗯,我知道了,还有什么要汇报的吗?”
“公主,漠谷魂牌尚在!”
那名侍卫拱了拱手,道:“禀公主,小的认为既然漠天、漠海、漠谷,他们是亲兄弟,若漠谷魂牌尚在,他就有可能侥幸逃过这一劫幸存下来了,公主可调醒在他体内的神魂,一探究竟。”
“嗯。不错!”
但就在魔月公主刚准备探寻自己寄存在漠谷识海内的神魂时,她突然想到自己还没将神魂放入他的识海。
“呀!该死,究竟是谁在玩弄本座”,魔月公主咬牙道。
……
“大人,结束了”,蛮古天推了推劫后余生的没毛鸡。
“结束了?”,没毛鸡呆呆地望向场中那凄惨的场面。
谁都没有注意到从那残破血球中滚出了一个拇指大小的血丹,在左右环顾后,化为一道红光钻入到了蛮古天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