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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配个助听器

于是一家人都去了武汉。麦粒爸爸在武汉有一间租住的公寓,一家人就没有去住宾馆,在麦粒爸爸的公寓凑合着住了下来。

第二天,麦粒在爸爸和爷爷奶奶陪同下,去同济医院耳鼻喉科医生办公室,找一位姓徐的医生。这位姓徐的医生奶奶很有气质,头发还染成了金棕色。

爸爸说:“我爸的同学还挺多呀,认识了徐医生,以后咱们来同济看病就方便多了。”

奶奶瞪了爸爸一眼:“我们用不着,你随意!”

爸爸被奶奶逗乐了:“我可没这么大面子。徐医生可不是随意能约上号的,都是我爸的面子。”

徐医生给麦粒检查完,笑着对麦粒说:“这么漂亮的小丫头,难怪爷爷奶奶这么疼呀。放心好啦,没事,耳膜没啥大事,不会耽误你的音乐家梦想的。”

看来,奶奶把麦粒想当音乐家的秘密都跟人家说了。“唉,奶奶真是一点秘密都守不住呀!以后这种秘密可不能告诉她了。”麦粒心里想。

奶奶搂着麦粒的肩膀说:“麦粒,还不快谢谢徐医生?”

麦粒轻轻一弯腰:“谢谢您。”

徐医生笑了:“呦,别客气呀,喊我徐奶奶吧。”

徐医生对麦粒爷爷说:“我这里看的结果就是这样。下次复查再来做听力测试吧。如果你觉得有必要,明天我带你们去军区总医院再找儿科的专家看看吧?”

爷爷笑着说:“看你说的,相信你才来找你的嘛,孩子没那么娇气。”

爷爷又叫麦粒谢谢徐医生。

徐医生连忙说:“老麦,快别为难孩子了,脑袋动来动去扯着耳朵的伤口了。恢复期耳朵可要保护好呀,别大声咳嗽,所以千万小心别感冒了。医院人多,市里空气又不好,不像你们镇上空气那么好呀。”

“阿姨您说笑了,这儿可是大武汉呐,长江的中心。我们那儿也就是空气好点儿,您要是喜欢,欢迎您随时去体验农家乐。”爸爸说道。

“老麦,你儿子可真是一表人才,真让人羡慕——这样,你们先去外面花园逛逛,中午我请你们吃饭吧。”

“不了,你忙吧,过几天等麦粒好些了你再请吧,这次就不麻烦你了。”爷爷笑着说。

“老麦,你可真不客气呀。这个客你不请,我可抢过来喽,一定要请徐医生到咱们麦田镇逛一逛吃个饭。”奶奶也向徐医生发出了诚挚的邀请,“我们那儿虽然偏点儿,这些年也有些名气,很多武汉人都赶过去玩儿的——徐医生你一定要来呦,莫客气。”

徐医生笑着说:“那是自然。就是你们不请我去,我自己也要跑过去打扰你们哩。”

客气了一番,麦粒一家不敢再耽误徐医生的时间,赶紧告辞了。他们先去了麦粒爸爸的公寓,然后爸爸又开车一起回到了麦田镇。

回到麦田镇半个多月后,麦粒的耳朵慢慢不疼了。可是奇怪的是,她的右耳听力恢复得很慢。而且她听人说话时,会情不自禁地伸着左耳去听,那样子看起来有点儿奇怪,反正和正常的孩子有些不一样。

奶奶最先发现了这个问题。她问麦粒:“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为什么侧着脑袋听?”

麦粒说自己总是感觉右耳像有很多人在演音乐剧一样发出隐隐约约的声音,却又像蒙着一层纱布,嗡嗡嗡地听不清楚。

奶奶说:“该不会是耳鸣了吧?肯定是你耳朵的伤造成的——麦粒赶快好起来吧,这样咱们就能接着一起学习唱歌了呀。”

奶奶是学音乐的,八十年代初湖北省教育学院的大学生,学的音乐教育。她是浠水人,在武汉上大学时跟爷爷认识的,两人结婚后,奶奶从浠水中学调到了麦田中学,从那以后她一直是麦田中学唯一的音乐老师。从麦粒出生开始,她就想教麦粒学声乐学唱歌,但是她知道要想学出名堂,就不能逼着麦粒学,而是要让她耳濡目染,慢慢培养出兴趣来。直到今年,麦粒才对唱歌突然有了浓厚的兴趣。不过,麦粒的兴趣很特别,她喜欢用现有的歌曲曲调,唱一些自己胡乱编的歌儿——就像之前她去找麦华超炫耀自己的机器狗时,在路上唱的那种。

麦粒的音准很准,唱什么都不跑调,对此奶奶很自豪,认为这绝对是继承了她的音乐天赋。“这孩子是一块学音乐的好料。”奶奶悄悄对爷爷说。

在麦粒耳朵受伤之前,奶奶正在教麦粒吐字发音,要求她做到咬字吐字清晰准确,这对麦粒是个难题。周围人说普通话的本来就少,加上本地人口音重,“呢”“了”读音都分不清,还有些西南官话的特点,保留有不少古汉语中的入声字,按奶奶的说法:“像牛扯着脖子吼,难听死了!”

奶奶让麦粒照着电视中的古诗朗诵节目练习朗诵,还给麦粒购买了京剧录像光盘,让麦粒练习京剧中的对白,学习咬字吐气的方法。在奶奶的悉心指导下,麦粒的口音慢慢得到了纠正,吐字发音进步很大。

正在奶奶为麦粒的进步而高兴时,麦粒的耳朵却受伤了。这一下就耽误了二十来天。奶奶按捺不住急切的心情,心想:“别又退步了,把前一段时间学的给忘了。徐医生不让麦粒大声说话,那我让麦粒练习练习听力总行吧。”

就这样奶奶试着给麦粒播一些曲子听。谁知麦粒每次听奶奶播放《红灯记》曲子时,还总是侧着脑袋。更让奶奶担心的事儿,发生在麦粒听《西游记》的歌儿时。

“奶奶,孙悟空也是机器人吗?”

“当然不是啊。”奶奶很奇怪麦粒怎么会这么问。

“那他怎么会变形?还会踏平坦克?”麦粒的问题更奇怪了。

“他什么时候踏平坦克了?”

“你听嘛,‘踏平坦克成大刀,揍罢奸邪……’”麦粒学着《西游记》的歌儿唱起来。

“哈哈,你、你,麦粒……”奶奶忍不住哈哈笑起来,“那不是踏平坦克,是踏平坎坷,踏平坎坷成大道,大道就是大路,坎坷就是道路坎坷那个坎坷。哈哈,我、我一会儿、一会儿给你看歌词!”

不过笑归笑,奶奶马上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问麦粒:“是不是右耳还是听不清楚?”麦粒耸耸肩,无奈地点了点头。奶奶就想,徐医生说慢慢就能恢复,这已经过去半个月了,怎么耳朵还是这样?恢复得这么慢正常吗?

奶奶催促爷爷再带麦粒去同济看看。于是麦粒爸爸从武汉回来,开车带着一家人又去了一次同济医院。徐医生看过后却说恢复得很不错,右耳耳膜的裂伤基本恢复了,听力慢慢应该也可以恢复。

为了让麦粒一家放心,她又亲自带着麦粒去军区总医院找她一位儿科的专家朋友给看了看。那专家看过后也说没问题,听力慢慢能恢复。这位儿科专家对徐医生说:“宜粱医生,你就是耳鼻喉的大专家,还来找我看?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呀?”徐医生的名字叫徐宜粱。

徐医生笑着说:“你就当会诊了嘛!”

于是麦粒一家乖乖带着麦粒回到了麦田镇。

又一个多月过去了,爷爷带着麦粒到同济医院复查。听力测试的结果,麦粒的听力基本恢复到了正常水平。但是奇怪的是,麦粒自己却感觉右耳听力还是要差很多,每次听声音时,她仍会侧过左耳来听。

“可能是孩子的心理作用。她的右耳刚受过伤,还在恢复中,这让她有些信心不足,觉得左耳听起来更清楚些。等过一段时间她对自己右耳的信心恢复了就没事了。”徐医生对爷爷说。

“徐奶奶说我这是心理作用?那我可要注意了,一定要快快改过来,别成了什么怪癖了呀,那样会影响我唱歌的。明亮的舞台上,我唱着歌儿,却像个兔子一样一直支棱着耳朵——那样未免太傻了!”麦粒心里想。

“医生见过的疑难杂症多,这对她们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可对于麦粒,就是很了不得的问题呀。”奶奶着急地想。

“徐医生,您说麦粒这耳朵,我们要不要给她配个助听器?”爸爸麦穗等奶奶带着麦粒出去了,悄悄问道。

“可以配一个试试。像麦粒这种情况,其实右耳听力已恢复正常了,她可能就是心理原因,也可能是这孩子天生听力就很棒,对两耳听觉上的细微差别都很敏感。”

“配了助听器,她以后会不会就离不开助听器了?”爸爸又问。

“那倒不会。像她这种情况,戴助听器不会形成依赖,也不会损伤她的听力,只是希望增强她的信心,能够恢复到正常的习惯。”徐医生耐心地解释道。

“哦,也就是说,给她配一个玩具助听器也行呀?”

“你可以这么理解,但是千万要配质量好的,要是不小心配了劣质的助听器,我怕会损伤她的听力。咱们最好在医院配,就算助听器验配中心也不一定靠谱。”

“那能麻烦您帮我们选一副助听器吗?我们实在是不懂。我们愿意选质量好的,一两万块钱一副的也行。”

“好,等过两天配好了,我打电话给你,你来取吧。”

自从受伤后,麦粒就没有回过右水村了,有两个月多了。现在暑假已经结束了,新的学期开始了。爷爷和奶奶刚开学的工作很多,周末麦粒还要去医院复查耳朵的伤,暂时是回不了右水村了。

但右水村有人来麦粒家。来的人是麦金地、麦银地和他们的爸爸。麦金地今年在右水村的小学上六年级,马上要升中学了。他爸爸带着他俩来麦粒家,主要是想让麦粒爷爷帮忙,关照麦金地升麦田中学的事儿。相比起其他有孩子要小升初的人家来说,他们家算是着手早的了。麦金地的爸爸麦海生在城里建筑工地上揽一些扎钢筋的活儿,挣了一些钱,脑子挺活泛的。

“校长,您看,我的两个孩儿,金地和银地,都还蛮好学的,您在村里也见过,和麦粒也一起玩儿的。”

“嗯,金地比麦粒大,银地和麦粒差不多大,对吧?”爷爷问。

“是啊,是啊。你们两个,还不快喊校长?”麦海生招呼金地和银地喊麦粒爷爷。

两个孩子红着脸喊了声校长好,麦海生就轰他俩出去玩儿去了,然后他跟麦粒爷爷说正事。

“校长,我是这个意思,想让您关照一下金地升学的事,万一明年没考好,您受累,给他一个机会,招到麦田镇中学,该出的钱我出。”

“你准备出多少钱呀?”麦粒爷爷问。

“两万,我听说赞助费差不多两万。有校长您在,我们也算有个门路呀,这钱您收下,我们一家心里才踏实。”

“海生!”麦粒爷爷说,“你关心孩子上学,愿意给孩子花钱,这是好事。但是首要的,是要督促孩子上进,好好考,正儿八经考进来。拿钱给他买学上,是买不了多远的。”

麦海生连忙说:“是是是!我老婆对两个孩子也管得蛮紧的,他们也服管。我就是想早些打好招呼,怕到时候万一考不好,急慌慌再来跟您说,就被动了——听说借读也是有名额限制的。”

“到时候再说吧。而且,你知道,我胆子小,一分钱都不敢收的,你莫害我。学校收的赞助费,都是交到学校财务的,不归我管。”

“咱们镇中学,在县里都是数一数二的,要是金地能上就好了。我真怕孩子到时候考不好,去上了乡里的中学,到时候和一帮坏小子混在一起,就毁了。”

“嗯,人之常情。做大人的谁不想自己孩子有个好前途?不过你也知道,咱们镇上也就这么一个像样的学校,每年都有很多人找我帮忙。大家都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帮谁不帮谁都不合适。所以这个忙,我是从不敢答应的。咱们能做的,就是平时督促孩子努力再努力,有个好成绩,到时候考试就差不了——我当年考武大,可没有什么后门可走。”

“是是是,您是咱们村的大秀才啊,三十年也出不了一个,哪儿能跟您比。人家都说咱们村风水好,而且咱们姓麦的伢儿比他们姓罗的都要来得本分些。像姓罗的那几个娃,罗钢、罗星,就不学好,打牌、赌博、玩游戏。金地、银地要是跟他们混一块,可不就毁了?为了这,我狠狠修理过他俩,他俩还算听话。但是你像麦华超,现在就整天和罗星混在一处,越来越不听话了。加上他爸麦新明的脑子时不时发个疯,麦华超那孩子就越发没人管了。”

“嗯?有这事儿!”麦粒爷爷听到麦海生话里有些幸灾乐祸的语气,皱了皱眉,应了一声。

“我听金地说,上次麦粒摔下来,就是麦华超推下来的!你说这孩子怎么这么野?——哦,对了,我今天来,特意捎了些新鲜平菇来,自己家用棉籽种的,麦粒吃了对耳朵有好处。”说起麦粒从麦垛子上摔下来的事儿,麦海生突然想起了自己捎来的一大袋平菇。

“麦粒是麦华超推下来的?你怎么知道?”麦粒爷爷问道。显然,他对这个问题更关心。

“金地银地,你俩过来。”麦海生招呼院子里玩儿着的俩儿子进来。等兄弟俩过来了,麦海生说:“你俩给校长说说,麦粒是怎么从麦垛子上摔下来的,你们当时不也在上面吗?”

“过了这么长时间,我有些记不得了。”麦金地嗫嚅着说道,“我就记得麦华悦怪麦华超,问他为啥要把麦粒撞下去,麦华超就对我们喊,‘哈哈,我把麦粒撞下去了!’”

麦粒从屋里走出来,在一旁很在意地听着。

“麦粒,你当时有没有听到?”麦金地问麦粒。

麦粒皱了皱眉,摇了摇头。她心里想:“原来真是麦华超!他真这么坏?他们一家这么狠毒?包括麦华悦?”

“她当时撞晕了。”看麦粒不做声,爷爷替麦粒解释道。

只听麦粒说:“上次麦华悦和麦华超来我们家了,她爸爸带来的。麦华悦承认了,说是她不小心把我推下去的。”

麦粒说话时,仍然侧着耳朵。在麦金地和麦银地看来,她的耳朵还没有好,目前还很严重,能不能好还不一定了,将来说不定会变残疾呢。

“唉,这就不清楚了。”麦海生叹了一口气,他转头又责备两个孩子,“黑灯瞎火的,爬那么高,你俩当时也不保护一下麦粒!”

“我们、我们离得远,在看电影呢!”麦金地说。

“我们平时不和麦粒玩!”麦银地补了一句。

麦海生尴尬地笑了笑:“一点都不懂事!麦粒比你们小,你们应该照顾她些,怎么还不跟她玩呢?”

麦金地和麦银地没再说话,心里想:“她是城里的。我们打赌了,都不和她说话,谁说谁是孙子!”

要到中午了,再不走就要留下来吃午饭了,麦海生赶紧带着俩孩子告辞回家了。

麦金地和麦银地走后,麦粒在屋里坐着发呆。自己没有猜错,竟真是麦华超这坏蛋把自己从麦垛上撞下来的,他是故意的!想到这儿,她不是气愤,而是觉得十分懊恼和沮丧。

“没想到麦华超这么坏,他是我见过的最坏的男伢儿了!心肠恶毒。我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吗?他差点儿要了我的命,搞得我的耳朵现在都不好。麦华悦也不是好人,帮麦华超说谎。我以后再也不要回右水村了!”

前两天,镇里的十来所小学在镇中心小学组织合唱团学生的选拔活动,准备组织一个合唱团,集中培训后,代表全镇的小学生参加县里的迎国庆歌唱比赛。麦粒本来以为被选上是十拿九稳的事儿,因为她一直是镇中心小学合唱团的骨干,很多评委老师也都认识她。但是就因为耳朵受伤了,麦粒唱歌时会情不自禁地侧着头皱着眉,最终被评委老师们给婉拒了。负责评选的郝老师还给奶奶打电话说:“程老师,麦粒的水平是肯定没问题的,只是我们担心这次比赛训练强度大,怕对麦粒刚刚恢复的耳朵有影响,所以建议麦粒这一次还是不要参加了。等下次她恢复了再说,以后这种机会多的是。”

麦金地和麦银地带来的坏情报,让麦粒心情很糟糕。爷爷也眉头紧锁着,不知道在想什么。麦粒给爸爸打电话,把麦金地麦银地说的话跟爸爸说了,爸爸在电话里生气地说:“有这事?我回去找他去!”

奶奶也在听着麦粒跟爸爸打电话。听见爸爸这么说,奶奶劝道:“你找谁去啊?麦新明脑子不好,你去找他,他一着急犯了病怎么办?他们家就那个条件,能割地还是能赔款呀?顶多打一顿麦华超。”

“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呀!我是为了让他们管好麦华超,不能这么惯着!麦粒受了这么大的伤,那小子是故意伤害的吧?这都犯法了都!你别管了,我跟他爸说去!”

周五的晚上,爸爸十点来钟才回到家,奶奶问爸爸干嘛去了,爸爸说:“到徐医生那儿给麦粒取助听器去了,刚才顺道去了麦新明家一趟。”

“这叫顺道?你怎么不顺道去一趟北极?叫你不要去的!”奶奶责怪爸爸。

“你都说啥了,没激着麦新明吧?”爷爷问爸爸。

“没有。我去之前他已经发疯了,看到我,激动得手舞足蹈,说不出话来。我也看到麦华超了,那小子还是那副球样。这不是骂他,是那小子真跟皮球一样,怎么挨打都不怕的样子!我看到他就很来气,问他,是不是他故意把麦粒推下麦垛的,那小子就是不说话!我看他们家的人啊,真没有什么道理可讲了。”

看来爸爸去他们家也没有什么用。就像奶奶说的,他们家就那个条件。麦粒被麦华超给伤了耳朵,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爸爸把憋在肚子里的气话说完了,从皮包里拿出一个助听器,对奶奶说:“妈,这个助听器好吧?”

奶奶看见那助听器是白色的,看起来十分精致可爱,她点点头说:“看样子质量很好,多少钱?”

麦穗说:“放心好了,徐阿姨怎么会多收咱们的钱?”

“看这样子,就是成本价也不低。”

“妈,你真识货,不愧是老师,跟菜市场的大妈就是不一样。我想现在拿给麦粒试试去。”

“你算了吧,让她好好睡觉比啥都强。”

第二天,麦粒看到爸爸带回来的白色助听器,高高兴兴就戴上了。

爸爸问麦粒:“行啊麦粒,你戴助听器不怕别人笑话你?”

“怕啥?等我听力正常了,就摘了呀!”

“麦粒这么想就对了!”爷爷竖起大拇指给麦粒点赞。

上午爷爷带着花地回右水村去了,说是回去收拾一下老屋子,有些时间没有回去了。麦粒说要带着芦花跟着,爸爸不许,奶奶不许,爷爷也不许,看来他们都对麦粒耳朵受伤心有余悸。奶奶对麦粒说:“村里的孩子太不听说了,麦粒还是不要跟他们一起玩了。奶奶也不回村去了,在家陪你。”

“在家待着够无聊的,除了看电视上网,还能干嘛呢?”麦粒心想。自从她耳朵受了伤,就不能自个儿带着芦花四处活动了,因为奶奶不让。

“要不你找蔡雅琳玩一会儿去吧?”爸爸看出了麦粒的无聊,给她出主意。

“蔡雅琳有钢琴课,她爸带她去县里上课去了。”

“那爸爸陪你去河边钓鱼吧?回来让你奶奶给你炸鱼吃。”麦粒勉强点了点头。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到了九月下旬。自麦粒耳朵受伤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了。麦粒戴上助听器后,就不再侧着耳朵听别人说话了;要是不戴,她还会情不自禁伸着左耳来听。一家人看着麦粒这样子,心想这可怎么办呀,麦粒和受伤之前还是有点儿不一样,她还没有恢复到百分之百啊。

“就这样吧,就这样,只要身体好好的就行。医生都说了,没有伤到动脉,就算是福大命大了,肯定有福气等着麦粒呢。再过段时间,肯定就好了!”奶奶悄悄对爷爷说。

这天是星期日,一家人还是在镇上的家里,没有回右水村。爷爷和爸爸钓鱼去了,奶奶院里晒被子。奶奶跟麦粒说,要把被子晒出阳光的味道。

“奶奶,阳光是什么味儿呀?”麦粒笑着问。

“阳光的味道嘛,就像麦粒儿的味道,暖风晃动着金色的麦穗,麦粒儿一颗颗蹦出来,暖烘烘,香喷喷。”

“嗯,暖烘烘,香喷喷,我喜欢!”麦粒在藤椅上欢蹦乱跳地说。

就在这时,麦新明又带着麦华悦和麦华超来了。看到这三个不速之客,麦粒的心怦怦直跳。她有些紧张,至于为什么,她也不知道。也许麦华超是她遇到的第一个露出本来面目的坏人吧。

“程老师,我麦老师在家吗?”

“不在,在河边钓鱼呢。你来有事吗,新明?”奶奶说话不像以前那么亲切,有些生分。看来她对麦华超害得麦粒耳朵变成这样,心里也很生气。

“我,我是来赔礼的!”麦新明说着,扑通一下跪了下去。

奶奶大感意外,叫道:“新明,你这是干嘛?有事站起来说,我去叫麦老师去!”

麦华超和麦华悦也跪了下去。

“我对不起你们,我没教好孩子,对不起老师的恩情。”麦新明哭着说。麦粒爷爷曾经教过麦新明的课,麦新明一直喊麦粒爷爷叫老师。

“新明,你快起来,你快起来!你不起来,我可走了。麦粒,麦粒,快去河边喊你爷爷和你爸爸!”

“程老师,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麦粒啊。”麦新明带着哭腔说,“是麦华超把麦粒推下麦垛的。这孩子学坏了,下手没有轻重。我听说麦粒的耳朵到现在还没恢复,要聋了!”

“来,来,起来,孩子都在这儿,别吓着孩子。”麦粒奶奶扶起麦新明,又一手一个把麦华悦和麦华超扶起来。

“我前两天就要来的,可是我脑子又犯病了,昏昏沉沉的,躺着动不了,说不了话。我听村里人说,麦华超把麦粒推下去的。我问华超,这小子却打死也不说。之前华悦说是自己不小心推下去的,我当时就信了,现在我才明白她是怕她弟弟被我打死才这么说的。可是我也没法真打死这兔崽子啊。我把他拉来了,你们看该怎么处置都行,退学、送去劳改,我都没有怨言!这孩子,对不起您和老师出钱供他上这么多年学!”

“快别这么说,我们哪儿帮什么忙了,就给孩子买过一些学习用品。”

“麦老师每学期给的钱,够两个孩子的学杂费和生活费。要不,我这两个孩子怎么上得起学?”

“一码事是一码事。麦粒耳朵这事儿,都这样了,就这样吧。我们认倒霉了!你们也别老来了!”奶奶说。

过不一会儿,麦粒把爷爷和爸爸从河边喊了回来。

一看麦新明带着两个孩子来,眼睛还红着,麦粒爷爷大概猜着了是怎么回事。他问:“新明,身体好了?怎么还带着孩子来了,你这是?”

麦新明哭过了劲,本来平静了些,听到麦粒爷爷的问话,又有些激动了:“老师,老师,我对不起你啊。我自己不争气,身体不好,一直是您给我孩子出学费,到头来,我没教好孩子,还把麦粒给伤了!我、我,你罚麦华超吧,怎么罚都行,越重越好。这样我心里还能好受点,你们就当为我看了病了!”

“新明可别这么说!”麦粒奶奶急忙劝道。

爷爷望着麦新明说:“麦粒耳朵这事,就这样吧。麦粒慢慢恢复,我相信她能恢复。你也别老提我给你的钱的事了,那是人家爱心人士帮你们的。你们呀,就好好让孩子上学,学出来了找到好工作,把钱连本带息还给人家,就算报答人家了。”

“是,是,老师。不过您也不用瞒我了,那天您给我的信,我也找人看过了,是您的字。虽然您写的是仿宋,但我知道您会写仿宋字的。”麦新明说。

“我都说了,是我替爱心人士转交的。我一般写公文,都用仿宋的,也没想着一直瞒着你们。你不用管谁给你的钱,就记住我信上写的话就行,那是爱心人士的话!”麦粒爷爷说。

“您说的话,我都记住了,我会好好管好麦华悦和麦华超的。你和程老师对我的恩情,我永远报答不了了。”

一旁的麦粒奶奶、爸爸和麦粒,看他们师生俩说了半天的钱和爱心人士,跟打哑谜一样,感觉有些云里雾里。

“爷爷在说啥呢?奶奶?”麦粒问奶奶,“我把爷爷和爸爸叫回来了,下面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奶奶被麦粒逗乐了,“凉拌!让他们打哑谜去。咱们呀,去菜地摘黄瓜,中午也凉拌!做凉面!”

麦粒家在镇上的院子很大,院外后面有一条小溪,麦粒爷爷在溪旁种了几小块菜地,用树枝竹枝围了起来。房子是五、六年前麦粒爷爷花了二十来万,从教育局的一个朋友那儿买的。在那之前,麦粒爷爷奶奶一直住在学校宿舍里。卖房那家人去了深圳的私立学校,这院子就给卖了。麦粒爷爷爱这大院子,还有院后的溪流和菜地,拿出了全部的积蓄连房带院给买了下来。不过,麦粒爷爷奶奶当时也没有多少积蓄,房款只付了十几万。剩下的五万,是一年后才付清的。

从后院出来,跨过那条小溪,再上坡,就到了河边。这条河就是举水河。从右水村方向流来的水,缓缓流过,在镇子东头掉头往东南,往几十里外的大江淌去。河里常年有鱼,鲫鱼、鲤鱼、参子鱼、黄昂角,应有尽有。刚才麦粒就是到河岸上喊回来爷爷和爸爸的。

麦粒一边和奶奶在菜地摘黄瓜,一边心想:“我就不理你们!赶快走,你这个坏蛋!亏我爷爷还给你们那么多钱,你们这么坏!爷爷、爷爷怎么对坏人这么好啊,有钱都不给爸爸?爸爸这么辛苦,还得去武汉上班!”

一想到麦华超那皱着眉头的样子,还有麦华悦那说哭马上就能哭出来的眼神,麦粒就觉得生气:“你们把我推下来摔伤了,故意推的!还跟我生气?还跟我装可怜?你们有我可怜?我是不想跟你们比可怜,我现在唱不了歌了,只能每天对着这臭水沟唱‘小河呀小河’了,这下你们开心了?这下你们胜利了?”她又想:“爷爷和麦华超他爸什么关系?对他们这么好。哎呦,难道,他爸是爷爷的儿子?那,那我不是和他是一家了吗?”

想到这里,麦粒脱口而出喊道:“奶奶,咱们不能要麦华超!”

“你说什么呢,麦粒?”奶奶惊诧地问。

“我,我是说,”麦粒醒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了,慌忙说,“我是说,麦华超他们走了没?咱们不会留他们吃午饭吧?”

“我刚才听见院子门开过的声音了,可能已经走了。”奶奶说。

“是吗?我怎么没有听见?是我耳朵不好使吗?”

“你呀,走神了呗!小丫头跟奶奶说耳朵不好使,不怕被人笑掉大牙啊?”

麦粒和奶奶下了菜地回到家,果然麦新明已经带着麦华悦和麦华超离开了。麦粒松了一大口气:“这一家人,真是的!”

奶奶也笑着摇摇头:“这一家人,真是的!”她又对麦粒爷爷说:“麦校长,助人为乐的麦校长,你给了麦新明家多少钱啊?”

“能有多少?没多少。要是不给,他两个孩子怎么上学呢?”

“我没说不给呀。你说没多少,没多少是多少?我估摸着,每学期得两千吧?”

“你呀,不是不管我的钱吗?问这么多干嘛?到时候到处去跟人说去?”

“说不说的,我可没这喜好。我就掌握一下情况,有这权利吧?不管是不管,知道总得知道,要不别人还以为我是个傻子呢,你说是不是,麦粒?”

“嗯,爷爷的确有些苕,没错。”麦粒说。

“苕”,虽然是红薯的绰号,但在麦田镇,还另外有“傻”的意思,而且是傻愣愣的那种傻。

“什么呀,麦粒,别总帮着奶奶欺负爷爷。”爷爷叫屈起来。

“本来嘛!帮了他们没落着好,他们也不感激咱们,还老跟我作对,弄伤我的耳朵!爷爷你说是不是嘛?”

“你看,麦粒心里明白着呢。”奶奶笑着说。

“麦粒,耳朵这事儿啊,就算了啊,别放在心上,老生闷气会不长个儿的。刚才爷爷已经批评他们了,让麦华超老实点儿,他再敢不听话,爷爷饶不了他!”

一旁坐在沙发上的爸爸埋怨道:“爸,您那也叫批评?也太婉转了吧?要是脸皮厚一点的,恐怕会当成您的表扬了吧?还让他回去看你写的信,还什么青云之志、宽广心胸!唉,现在的人啊,听大白话都不一定愿意听,何况您这么文绉绉的!”

“他们后来怎么说的?到底是不是麦华超把咱们家麦粒故意推下去的?”奶奶问。刚才麦新明那么哭嚷,嚷得奶奶有些头晕,没搞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麦新明说是麦华超推下来的。既然是推,可不是故意的吗?”爸爸说。

“麦华超没有说啥吗?”麦粒问。

“那小子还是一声不吭。既不反对,也不承认,眼睛气鼓鼓的,看起来跟谁有深仇大恨一样。我看他还没有被他爸揍服帖。”爸爸说。

爸爸看了爷爷一眼,又说道:“那小子,听说还跟着罗钢、罗星那些人在湾里赌博。爸,你以后还是少给他们家钱吧,我看那小子没啥出息,别让你辛辛苦苦省出来的工资白打了水漂!”

“我心里有数,你小子就别狗拿耗子了!”爷爷很不耐烦地说。

“啊,狗!我的狗呢?花地和芦花呢?”听到爷爷说狗,麦粒想起了自己的两个狗。她拍拍手,把手里的麻花沫儿拍掉,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花地和芦花听到麦粒的喊声,以为在喊他俩,摇头摆尾跑了过来。

“也就你们俩听话,知恩图报。刚才麦华超来的时候替我吼了两嗓子。不像那家伙,不知好歹,将恩仇报!”

“哈哈,将恩仇报!麦粒,你这成语是从哪儿学的?不会是跟芦花学的吧?他有时会像你这样说得颠三倒四的!”爸爸听到麦粒说错了成语,笑了起来。

“你没个正形!做个机器狗还颠三倒四的,怎么让麦粒跟你学好?”奶奶骂爸爸说。

九月下旬,爷爷和奶奶带着麦粒去同济医院复查,徐医生对爷爷说了一件事:“十一国庆节的时候,咱们班聚会,你来不来?往年你都不来,今年毕业三十五年了,你还不来?”她说的班,自然是大学的同班。

聚会安排在十一国庆节期间,在东湖之滨的磨山举办的。同学会上的同学,少说有三五年没有见面了,多的则是二十来年没有见过了。是啊,都是六十来岁的老头了,光阴似箭,箭箭难追呀。聚会的会长,大家推举的是副班长黄素涛。班长肖长林已经过世了。黄素涛原来是省教育厅的副厅长,现在当了巡视员了,专管教育风纪巡查的。

在闲聊的时候,黄素涛把麦粒爷爷拉到一个没人的桌子边坐下,神秘地说道:“麦根,老麦,你小子行啊!我们最近收到两封信,可都是跟你有关的——又有人举报你呢!”

麦粒爷爷一笑:“呦,我这芝麻绿豆大的小人物,还有人看得上?直接写信到你们省厅举报?”

黄素涛把一封信啪的一下拍在藤条桌子上,说道:“嗯,你瞧,真的是举报信!”

麦粒爷爷笑着说:“呸,开什么玩笑,我够资格被举报吗?”

黄素涛笑了:“怎么不够?现在查的就是小官大贪。”

麦粒爷爷双手一摊:“哈哈,我既不是官迷,更不是财迷,随你查个底儿掉吧!”

“那倒没错,想当官的谁看得上麦田镇中学校长,芝麻绿豆大的官儿!”

“所以说呀,你又不是不了解我!”

“不过我怎么说不算数哇,这是不是举报你的?”黄素涛从信封里抽出来一张纸,递给麦粒爷爷。

“你让我看呀?这不违反规定吗?你的官帽不想要了?”麦粒爷爷半开着玩笑,把信接了过来。

“我们都核查过了,算是结了案了,没事。”

麦粒爷爷接过来一看,信是打印在一张A4复印纸上的,不是手写的,这张估计还是黄素涛复印的。看完了信,麦粒爷爷长叹一声:“唉,又是这事,没完没了!有胆子就实名举报嘛,面对面说清楚!”

黄素涛说:“这种匿名举报,捕风捉影,我们见得也多了。不过,现在对师德师风抓得很紧,查得很严。我们收到信后,核查了,没事。过段时间省厅会有人给你打电话说这事,我就是提前给你报个平安。”

麦粒爷爷说:“老黄,这事都七八年了,为什么老有人念念不忘?当年我给县局、市局都写过材料说清楚了。”

麦粒爷爷耐着性子解释说:“是这么回事,麦新明是我学生,平时比较听我的话。他刚和他前妻结婚时,沾上了赌博,总是和他妻子打架。他妻子有时候就往我家跑,跟我和我爱人哭诉。村里有些人多嘴好事,就说她妻子和我怎么怎么着关系暧昧。我爱人听着都觉得好笑!你说这都哪儿跟哪儿?现在诬告信传到你这儿,连麦华超都成了我的孩子了?你不觉得荒唐吗?现在这匿名信搅合的就是这个陈芝麻烂谷子,你们竟然还真不嫌麻烦,又去查了一遍?你们应该直接把这信扔到垃圾桶里去嘛!难道这种匿名举报信每来一封,你们都要查一次?”

黄素涛点点头:“按照程序是这样的,没有提供新证据的,不予立案;有新的重要证据的,就得重新立案。告你的这个举报信,没有新证据,但上次它是寄给市教育局的,这次是寄给我们省厅的。我们跟市教育局核实过,就没有立案,但是还是得走调查程序,至少得核实他有没有提供新证据。”

麦粒爷爷说:“那这事就没完没了了?”

黄素涛沉吟着说:“唉,也许……除非你做一次亲子鉴定呀,就可以盖棺定论了!”

“不可能!我丢不起这个人!”麦粒爷爷愤怒地说,“一封匿名举报信就让我做亲子鉴定?如果有人把这事扣在你身上,你会不会去做亲子鉴定?放在厅长身上,他会不会去做亲子鉴定?你们宁可相信一封匿名信,也不肯相信一个老党员?”

黄素涛摇摇头,长叹一口气:“唉,谁让咱们把名誉看得比命重要呢?人家就是看准了这一点。一盆脏水泼下来,怎么着也能让你沾点儿。”

麦粒爷爷两手一摊说:“换句话说,就算做了亲子鉴定,证明我是清白的,谁能保证他不给我找别的茬儿?他写匿名诬告信轻轻松松一页纸,我就得死去活来地证明清白,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黄素涛点点头:“是啊,你说的有道理。好了,这事儿啊,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麦粒爷爷勉强一笑,说道:“幸亏有你呀,老班长!要不然我又得被折腾一遍了。”

“不,我可没帮什么,我们是严格按程序办理的。我只是跟你说一声有这事,让你心里有个底,别得罪了什么人自己还不清楚。”

“我有底,有底。呃,你说还有一封举报信,信呢?”

“行啊,你!还主动要举报信呢,你这心理素质行!”黄素涛说着,把另一封信交到了麦粒爷爷手中。

麦粒爷爷展开信看起来。信里写道:“……因为我身体不好,家庭条件差,麦根校长对我们家一直很照顾。他每年给我的两个孩子出学费,却跟我说是爱心人士的捐赠。我知道,那都是他自己的钱。我再次声明,我的孩子麦华超,是我和前妻亲生的!麦根校长和我前妻没有任何不清白的关系。那封举报信,是别有所图的人写的。请领导试想,如果说麦华超不是我亲生的,我作为受害者,为什么要替麦根校长辩护?……为了证明麦根校长的清白,我愿意去做亲子鉴定,证明麦华超是我的孩子!”

一看信的内容和笔迹,麦粒爷爷就知道这是麦新明写的了。这封信并不是举报信,应该是省教育厅跟麦新明调查求证的资料。这事儿麦新明没有跟麦粒爷爷说,应该是巡视组有相关的保密要求。

看完信,麦粒爷爷长叹一声,说道:“傻孩子,做什么亲子鉴定!什么也证明不了,添乱,添乱啊!”

“做个亲子鉴定,证实麦华超是麦新明的孩子,虽然证明不了你是清白的,但至少可以证明举报信是在胡说八道啊,你为啥不愿意他做亲子鉴定?”

“你不了解那些人,他们有他们的歪理呢。就算麦新明去做了亲子鉴定,就算证明了麦华超是麦新明的孩子,他们也会说是我花钱买通了的!”

“听你这意思,麦华超难道有可能不是麦新明的孩子?”

“我有这个意思吗?你一个大厅长,怎么这么八卦?”麦粒爷爷哼了一声。

“这不是关心你嘛,搞得我有多恶俗一样。”黄素涛咧嘴笑着说。

“麦华超肯定是麦新明的儿子,村里没人怀疑,也就你们怀疑。为什么?因为麦华超长得很像他老子!”

“喂,老麦,好好说,别有情绪啊。我再给你说个好事,一举两得的好事,你要不要听听?”黄素涛不等麦粒爷爷回答,拉起他的手,哥儿俩凑近了继续说:“现在省厅不是在搞最美乡村教师的评选吗?你每年都资助麦新明的两个孩子学费,而且,你在麦田镇中学的工作有目共睹。所以,我想假如你们学校推荐你的话,省厅会很认可你这个典型的,你说,这是不是好事?”

“不好,不好!我是真怕麻烦,你又不是不了解我。”麦粒爷爷摇了摇头,语气十分坚决,“再说,评选最美‘乡村’教师,我也不符合条件——我不是乡村教师,我是镇上的,麦田镇,我们镇条件还不错。再说,我是校长,大小是个领导,这种评选活动,领导参加评选不合适吧?如果你真要推荐,我在我们学校给你找找年轻人。”

“嘿,还是这个脾气,一遇到这种事儿就做缩头乌龟!被徐宜粱猜中了。”黄素涛看了一眼刚刚走过来的徐医生。

“乌龟好啊,缩头乌龟更难得,活得万年长。”麦粒爷爷笑着说。

“你的事迹,很能反映咱们这批大学生这些年的轨迹,把你的作为实事求是地宣传一下,既不夸大、也不走样,让大家了解你的精神、你的追求,一定能对咱们省的年轻老师起到激励作用,让更多的人投身到农村教育中来,这可是好事啊!”黄素涛压低声音继续说,“而且,还能压一压那些想整你的人的气焰,让他们知道组织对你的保护的态度。一举两得,有什么不好?”

麦粒爷爷摆摆手说:“不行不行,我没那个高度!我儿子就老说我呆板守旧,如果真评了典型,就把我放在聚光灯下了,到处都是挑刺的人,像我这种毛病多的人,还怎么开展工作?”

麦粒爷爷缓和了语气继续说:“老班长,我知道你一直在搞教育助学基金的事,为咱们省的教育做了很多实事。你不也没有广而告之吗?我不是不愿意让更多的人来教书,但我更愿意自然点儿,不要这么大张旗鼓的,搞得我跟沽名钓誉似的。老实说,我帮自己的学生,我觉得没什么可说的,说出来嫌丢人。”

黄素涛笑着说:“老麦,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对组织和同学都不够坦诚啊。我打电话去你们县了解过的,你可不止帮了一个麦新明啊。”

麦粒爷爷一愣,解释道:“那也都是我认识的孩子,算不上什么做好事!跟你们这些厅长、医生、教授的工作成绩一比,不值一提。我在镇上这么多年,早就平淡惯了,老班长,你就别折腾我了。”

麦粒爷爷起身准备离开。他笑着对徐医生说:“你看我说吧,同学会参加不得,都是陷阱哟。按年轻人的说法,都是坑!”

“哎,哎,你别走啊,评选的事,你再考虑考虑?”黄素涛在后面追着问。

一旁坐着的徐医生也笑着说:“麦根,你怎么搞的,跟个大姑娘似的!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这都毕业多少年了,还跟以前一样?”

麦粒爷爷边走边笑:“饭也吃了,老同学都见到了,我可要失陪了!”麦粒爷爷看着黄素涛,眨眨眼说:“不管怎么说,还是老班长对我好,不虚此行!”他又对徐医生说:“欢迎你们到麦田镇去。现在乡村游很不错,在麦田镇我绝对是个好导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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