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使得?!她不过是个贱人生的庶女,怎能抛头露面?”墨夫人从座上弹起,一身华服头饰震的叮叮作响,她望着一旁粗布简衫仍旧盖不住绰约风姿的女子反问道,眼中升起的怒气忽而燃作一团妒火。
坐下的女子却不慌不忙,只淡然一笑,如牡丹盛开,与面上并不相符的沉稳庄重之气扑面而来,只听她徐徐道:
“夫人莫慌,这大公子感念手足之情邀妹妹一同赴家宴本是件好事,且公子此时大病初愈,若是违逆了公子的心意,只怕多有不益,少年气急,此后要是留下个什么病根,就悔不当初了。。。。。”
女子言罢轻瞥一眼座上人,见她正抿唇作思考状,眉间的怒气也消减不少,心下知道此事定能成,便继续道:
“那二姑娘左右不过是个庶女罢了,要是为她让大公子生些什么事,真真是不值的;再者,这阳乐城中谁人不知这墨府中有这么个可人儿,藏也是藏不住的!小人斗胆谏言,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眼看那二姑娘迟早要嫁去幽州府的,与她亲密些,说不定这往后也是一个了不得的助力!”
墨夫人听罢一拍脑袋,倒吸一口气,暗恨自己怎的没想到这一层!
“四娘你说的甚是有理,可是老爷那儿定是不允的呀。”墨夫人恍然大悟道.
“夫人你这是自谦了”黄四娘掩面戏笑道,“这阳乐谁不知道,太守大人在外威风凛凛,却独受夫人你辖制啊?”
墨夫人一听这话满心欢喜,娇羞抿笑道:“那倒是,倘若我去求老爷,此事定是能办成的。”发觉言语似有不妥后便静敛了神色又对座下的女子道:”还是四娘你厉害,一语点醒梦中人,可真是本夫人的解语花。”
黄四娘本是城中满溪园中的花奴,是个智慧的朴素佳人,早知墨夫人生性乖张却少谋略主张,极易操弄,一早受了墨文卿的拖便趁送这例花之际,三言两语顷刻之间便使得墨夫人改变了心意,此时满脸笑回墨夫人道:
“夫人过誉了,四娘不过是个以拨弄黄土为乐的花奴罢了,人说关心则乱,我这个闲人自然看的更清楚些。”
言语间滴水不漏,墨夫人心下又是一阵欢喜,正欲多与她拉些家常,却听黄四娘辞说还要去王员外府上送例花,便也不再多挽留了。
出了朱门绿瓦的墨府,正是晌午,紫金街上人来攘往,繁华异常,黄四娘微一叹气往满溪园中行去。
“四娘为何悲伤叹气?”男人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黄四娘知是自家主人满溪公子正用他那低微的道法‘千里传音’。
“真愿世上有情人能终成眷属。”
“你是说墨文卿与晏儿?”说罢,这场对话在满溪的一阵轻笑中结束,任黄四娘再怎追问,他始终不再言语,早已习惯了自己公子这般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行事,便也就习惯了;抬眼间见墨文卿远远走来,依旧剑不离手,身上着了件墨色长衫,在寒冬里显得有些单薄,却正好衬的身材挺拔伟岸,跨步间凛凛威风,面上干净的轮廓尽管有些冷峻,一双温和的眼眸却无时无刻不在彰显这个少年郎的柔情。
黄四娘看的有些发呆,直到对方走至身前,才想着正好将好消息报与他,微微欠身行了礼,敬语道:
“别驾大人安好。”
墨文卿在四娘面前停下,却并不转身只侧眼看她,满面冷峻道:
“我知道,把事情交于四娘定不会错。”
“那是自然,只是公子你在幽州府多年,回来后还升了官,看着生人勿近的,倒真是令人害怕起来了。”黄四娘将花篮挂在腕上,双手抱胸叹气道,她认识墨文卿的时间只比自家主人少了那么一点点,又是同龄,可从前墨文卿最多只能算得是个安静的美男子,与如今的气场相去甚远;。
墨文卿见状扯唇展出一抹一划而过的笑意来,接着便无视了面前那个女人一肚子的‘牢骚话’几步行至了院内,梁肖君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跳到墨文卿面前。
“公子你行色匆匆,可是有什么事?”
“我父亲现在何处?”
“老爷正在书房。”
墨文卿听罢不再言语,只大步往书房赶去。
屋外自觉受到冷遇的黄四娘气的只跺脚,叫喊了一阵,见他并不答复,只能心中狠狠暗骂墨文卿翻脸不认人。
素华园.墨文晏别院处
“嬷嬷可曾瞧见我那只银钗了?”
匣中钗饰本就寥寥,只是这般要紧的时候,连那唯一的银钗也是不见了踪影,方才听了前院传话,说是当夜的家宴也可参加,墨文晏便难抑心中欣喜,去前院参加家宴,这可是十五年来的头一遭!心下想一定要好好装扮一番才好,一双杏眼中漾着平日里少见的光芒,不想出师未捷便自折妆台!
“嬷嬷~~~~”眼看身后的老嬷嬷不理会,墨文晏发急的撒娇道,嬷嬷见状满腹的心事化作一抹温柔的笑来,上前道:
“这哪是家宴?既是家宴,为何还特意嘱咐要上前献舞?那是家伎才做的事!听闻长公子从孤竹带回那女子今夜便是要献一支腰铃舞的,姑娘你这又是何苦为难自己?”
“我们姑娘虽不是主母亲生,但好歹也是小姐那,怎能与那贱人一同而语?!”候在一旁的丫鬟探梅一向心直口快,这话憋了多时了,此时言尽好不痛快,又抓住墨文晏的玉手道:“昨日长公子说要带姑娘去家宴,本是件好事,不想他却是要姑娘去跳舞让众人品评,这真真是好一个主意呢。。。。。。”
二人你一言无一语的净是怨言,墨文晏有些犹豫,只是微一思索却依旧欢心的很,幸福道:
“献舞又如何?我不在乎的,而且文卿哥哥也是好意。”
身旁两个人听罢知是劝不下,老嬷嬷微一叹气无奈道:“罢了你既要去,那便去吧,只是那银钗你小时便一直带在身边,是你母亲的遗物,无论如何一定要寻回来;今夜你要献舞,又不宜太素净,依我看不若就梳作飞天灵蛇髻绑五彩飘带便好。”
此法正同了墨文晏所想,一旁的探梅拍手说道:
“小姐梳灵蛇发髻,本就灵动婉约,舞姿又轻盈曼妙,真是绝配了!”
墨文晏却摇摇头苦恼道:“不,还差一件舞衣。”别院日子清贫,一切从简,可如今要寻一件上的门面的舞衣成了眼前的一大难事了。
“这有何难?”只见老嬷嬷挺身道,而后出了门行去自己房内,不过须臾,回来时手中多了个黄色布包,在二人的满眼期待里缓缓展开,深冬的薄暮光线有些昏暗,薄如蝉翼的舞衣透出淡淡光辉,恍如落霞般斑斓,看见墨文晏与小丫鬟那般痴痴的看呆了,老嬷嬷笑道:
“这乃是落鸿流霞仙裙,内有八千金丝与鸿羽错织而成,镶幽海鲛人鳞,能随舞者之身材变而便,光可比南海夜明珠,却光辉璀璨如同晚霞,是以得此名,因是鲛人鳞作而成,本就有调息的神效,又冬暖夏凉;想当年此裙为京中一绝,多少美人为她垂涎想要得到她,却最终落入我手,今日,嬷嬷就将它赠与晏儿。”
墨文晏实在是吃惊又欢喜,却又生出几分怯意,早在嬷嬷教授自己舞艺之时,便知道她舞艺无人可比,但眼下见了舞裙,只怕能配的上这件落鸿流霞仙裙的舞娘,世间又能有几人?不经意间,对嬷嬷又多了几分敬意,可比起敬意,墨文晏更想知道嬷嬷口中所说当年‘京中’往事。
“我从不知,嬷嬷竟有这般宝物,实在是贵重,晏儿如何受的起。”轻启丹唇,墨文晏娇声说道。
嬷嬷却是温柔道:“晏儿何须推辞,你自然受的起,还不快去试试。。。。。。。”说罢上前为墨文晏褪去外衫。
墨文晏也不好再推辞,只是不想薄如蝉翼的舞裙一上身便收作与墨文晏玉体相称的大小,衬的原本因年龄未足而有些清瘦的墨文晏丰神绰约,行走间,方才只点点光辉的舞裙如一只被唤醒的萤火,愈来愈亮,墨文晏亭亭的身段渐渐被晚霞般柔美的光彩包裹,姣好的面容上灵动清雅,身姿婀娜,宛如流落人间的仙子一般。
小丫鬟抑制不住有些激动:“小姐与往日大有不同!”
“有何不同?”墨文晏仍不自知,看向嬷嬷问道。
“并无不同,晏儿真是美丽,只是今日更美了。”嬷嬷端详着眼前人满意道,而后轻扶墨文晏坐下,将她落落青丝挽作灵蛇髻,饰以飘带,正要为她点额却听门口有来人轻唤:
“晏儿~”声音有些几乎不可察的颤抖,却仍旧听得出惊喜的意味。
墨文晏抬眸,见长兄握剑立于门口,唇间抿着一抹笑,高大的身体几乎挡住了屋外有些泛黄的微光,他定定的走进屋内,接过嬷嬷手中的画笔,凛声道:你们先下去吧!
“长公子,这~”老嬷嬷有些迟疑。
探梅却不屑道:“公子真是有心,竟要我们堂堂的二小姐去堂上献舞。。。。。。”还想说些什么,却瞥见墨文卿脸上神色愈紧,便只好哼声出了门去,老嬷嬷见状也跟了出去。
“对不起,是我大意了~”辩解有些无力,想来四娘并没有将这件事情办好,只怕母亲早已做好两头准备,玉虹乃至府中一应舞姬此刻都已遣了出去,但事已到此,必得去献舞。
“长兄为我安排,晏儿很是开心。”墨文晏柳眉微垂,瞥见方才离自己几步之遥的墨文卿缓缓向自己走来,并不答话,一时间,四下安静的出奇,有些奇怪的东西飘在空气里,墨文晏紧张的握了握拳,一双玉臂从光彩的袖口伸出,齐胸舞裙宛如约素,略微低了些,天鹅般的脖颈下丰肌玉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