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说,人活一世,如草木一秋。秋风一起,人也就知天命而不违。
汴京的秋来得很快。
中秋刚过,院里的那株辛夷便迫不及待地抛弃它第一片枯叶,好似这叶给它带来多大烦恼一般。
而那枯叶又那么不情不愿,纠缠着不愿离开。
最后,被风卷走,无奈地落下。
拾起它放入手心,恍然觉得自己飘零无依,被人厌弃如它,只觉得悲戚可笑。
然,心念一动,又有更坏的消息传来。
星奇伏吟,文书将至。
“姐姐,张将军府的喜柬。”
小木头急匆匆地进来,递上来一封大红请柬。
接过来后,发现已经被拆封,便问他:“哪里送来的?”
他先不答我,只左右看了下,才踮脚贴耳悄声朝我道:“南宫元佐哥哥那边打发人悄悄送来的。”
我心下疑惑:“怪了,南宫既被皇帝禁足,必是得了空才敢传消息给我。若元佐哥哥已收到消息,为何阿离这边却没有收到呢。”
小木头看了看我,半晌才说:“姐姐,不瞒你说,其实今早我看见有人给怀化将军府递了请柬,但阿离哥哥接到手后当时就扔进了火炉……大概,大概他是怕你知道后伤心罢。”
“其实……”他又道,“张府娶亲的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昨日我见东坊的几条大街都结了张府的彩灯,听说就为这事还要把整个东市封几日,还听说到时候东城门专给他家留了一道小偏门做夜门,以供他家亲眷来往,现在怕是整个汴京城都知道知行哥哥要娶亲了。”
呵!我冷笑。
“姐姐,你,”小木头劝慰我,“你可不要太难过。”
难过?
难过有用吗?
我摇了摇头。
——如果哭泣有用的话,恐怕我的眼早已哭瞎。
这是他的选择,我无可奈何。
但是,他也曾告诉我我,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不可能随心所欲。
“姐姐,你有什么打算?”
抬头望着深蓝的天,心底浮现出曾经耳畔的那句话。
人必自救,而天救之。
……
深夜。
我遣开所有的贴身侍从,把院门关得死死,就连前来关心我的阿离都没放进来,也把元佐哥哥给的侍卫都轰了出去。
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黑暗中只有一根蜡烛。
烛光闪烁,照映桌上的喜柬,那封上的烫金大字格外刺痛我的眼。而里面我也没有拆开,因为我早已知道它的内容。
当朝皇后之侄,暨大理寺卿,又开国名门之后,张知行,联姻蜀中唐门之女,暨太医署太医令,又秦王之义妹,唐婉。
唐婉,我与她狭路相逢,早已注定是华盖悖师,上人见喜,贱者必殃。
而她,如今是当朝赫赫的太医令,我,却只是一个落魄无名的孤女。
局势早已见分晓,而我,也做足了功夫要去面对。然而,如今这一日真到眼前,我的心却仍是风起云涌,如波涛翻腾,彻底乱了。
一切都乱了。一切都不是当初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