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郑磊早已提前预定好菜式,他们刚落座不到十分钟,便陆陆续续地开始上菜。
几人围绕着温晴展开的话题也由此终结。
温晴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可以不用再被大家讨论。却丝毫不知那几人看似拿她开玩笑的背后,其实是绞尽脑汁的用心良苦。
她忽然消失的那段时间,就好像跟这个世界断绝了往来一样,谁都无法联系上她。后来终于在社交平台上发表动态,整个人清瘦的不像话。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一个人不可能消瘦的那么明显。
但他们却不能过问,只能用这种最别扭的方式来表达对她的关心,让她知道,无论她的生活经历过怎样的磨难,他们待她一直不变。
大约是比赛的时候大家都卯足了劲儿去拼,以致忽略了身体机能的正常渴求,现在等神经放松了下来,饥饿感就如同暴雨天无法抵挡的大雨,一阵接着一阵地袭来,尤其是在上菜的空档期。
好在筵庭的上菜速度惊人,几乎每隔两三分钟就会有一道菜被端上桌。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十八道菜皆已上齐。
郑磊先是有模有样地发表了一番演讲,然后由衷地感谢了大家这段时间对篮球协会的付出,最后一声令下,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动手开吃。
北方人多重口,菜色以辣为主,酒水辅以白酒,在座的各位北方人占了三分之二,口味自然基本上偏向于他们。
但郑磊之所以是一个令众人信服的会长,除了工作能力不容置疑之外,照顾每个人的生活习惯也是自然不在话下的,加上温晴今天一身清瘦的模样归队,前段时间又突然消失了那么多天,他的心里自然有自己的猜测。为了更好地照顾到她以及慕景非跟杜成洲等等的几个南方人,他还特意点了三道南方菜。
尽管筵庭的装饰风格上很土豪,但在菜色上还是非常接地气的,都是他们这些大学生平时能吃到的菜,只不过在味道跟装盘上比其他小饭馆里的多了些美味跟精致。
温晴毕竟是在北方生活了快一年的南方人,对这里的风俗习惯已经有了最基本的认知,也基本上迅速地适应了这里的饮食,看到这一大桌的油腻荤菜也丝毫不怵,一筷子夹起一片五花肉就往嘴里送。
慕景非被她豪迈的吃相逗乐,又一面担心五花肉过于油腻,她的胃会受不了,忍不住地夹起一筷子的素菜放到她碗里。
素菜是一道出自湘菜的家常菜色——蒜蓉粉丝蒸牙白。他不是很确定她吃不吃这道菜,但从营养价值上来说,牙白带着淡淡的甜味,蒜蓉可以解腻,促进消化,是养胃的好菜。
这里,他必须要点名郑磊老同志,此人确实细心周到,连他们为数不多的几个南方人都照顾到了口味。
眼看着碗里突然多出了一道颜色清淡的菜,温晴的反应有点迟钝。她没有抬起头,因为从她的视角瞄过去,她知道这是谁的举动。她只是觉得体贴来得有些猝不及防,在嘴里嚼烂的五花肉顷刻间就变得味道全无,而桌上那些看起来色香味俱全的大菜,此刻仿佛都不及她碗里的这一筷子牙白。
然后接下来的时间里,一桌子的大菜,温晴只专注地吃着蒜蓉粉丝蒸牙白。
吃饭的过程比较文静,没有出现大喝大闹的情况。酒虽然也有喝,但大家都本着“接下来还有夜场活动,我等会儿再放肆”的理念,居然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两个小时。
唯一有些火药味的,大约是朱可儿端着酒杯来敬酒时,竟然顺带挑衅了温晴一把。
“这第一杯酒敬完各位男士,第二杯我要敬温晴。”
莫名其妙就被点名的温晴还没从诧异中缓过神。主要是被朱可儿以如此和善的态度要求干杯,她有点懵。明明她们也不熟,照面虽然打过很多次,但也仅限于面熟而已,现在突如其来地就端一杯酒冲上来说要敬她,她表示很有压力。
她呆愣地坐在位置上仰头与笑得颇有深意的朱可儿对视,一时竟然忘记了要如何开口回应。
朱可儿要的就是她这副不接受也不拒绝的样子,她在她还未来得及反应的时候,轻轻抛出一句:“大家都是一个协会处事的,这点面子都不给我,我很难为情啊。”
朱可儿是瞩目的,她的一举一动总是能轻易获得关注。此话一出,不明其中缘由又爱凑热闹的群众就开始瞎起哄。
温晴依旧以沉默应对,直觉得朱可儿话里话外都在算计着什么。
尤其是她的语气里带着些无计可施的委屈,这听在旁人的耳中,无异于她温晴摆谱,刻意让朱可儿下不来台。
气氛一时变得很微妙。
温晴正要倾身去拿桌上的一瓶酒给自己的酒杯满上,下一秒,杜成洲却顺势操起那瓶酒,二话不说就往慕景非身前的空酒杯倒上。
“朱大校花敬酒真是有意思,这么一个大英雄坐在这里你看都不看一眼,反而一门心思花在大英雄身边的女士身上,多尴尬啊。不如这样吧,这杯酒,转敬慕景非?”
话落,慕景非挑了挑眉,眼看杜成洲毫不客气地往自己的酒杯倒满酒,他垂下眼眸,嘴角忽然弯起一个弧度,随后没有一丝犹豫地端起酒杯站了起来,“这杯酒敬你,谢谢你的护腕。”
他举着酒杯,视线与朱可儿的平行,漆黑的眸子里不含半分情绪,磊落坦荡的模样教人无可挑剔。
温晴本来还挺感动,待听到慕景非那句谢意之后,心里一时五味杂陈,她倒宁愿这杯酒是她自己喝下去的。
然而明眼人一看就会明白,这分明是慕景非与杜成洲二人有心替温晴解围。朱可儿的脸色沉了几分,霎时间只觉胸腔中堵着一口闷气,却还只能保持大方的微笑。
片刻,她勾勾嘴角,执杯大方的与慕景非相碰,言辞间暧昧:“不客气,谁让我答应了陆阿姨要好好照顾你呢。”
一杯酒敬罢,场面顿时又恢复正常。
朱可儿主动出击却碰了一鼻子灰,难免对温晴心存芥蒂。她不带任何情绪地扫视了她一眼后,便回了自己的座位。
慕景非坐下时,警告意味明显地扫了一眼若无其事样的杜成洲,眼神略带杀气。
后者摸了摸鼻子,继续若无其事地坐着。
温晴的酒量有多差杜成洲是有所眼见的。犹记得高考结束的当晚,项露渝在班级毕业活动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就急急忙忙地离开了。他当时不放心她一个女生独自打车,就跟着一块儿走了。
到了地方才知道,项露渝是去接已经醉趴在桌子上的温晴的。
后来打听的时候发现,温晴被班上男生敬了三杯啤酒,三杯酒下肚,直接趴下。
好在她的酒品不错,喝醉了就老老实实地,乖的不像话。
项露渝就跟对待珍宝一样,把她挂在肩上,细心地搀扶她回了家。
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影响众人的兴致,结束聚餐后,在郑磊的安排下,大家又就近去了筵庭对面的KTV。
KTV的选址要比筵庭低调,是符合学生消费的量版连锁店。
认真算起来,这是自郑磊当上会长后的第一次正式聚餐,尽管是为了庆祝他们拿到夏季杯的冠军,但这并不妨碍大多数人心中躁动的玩乐心。
进了包厢后,以陈铎为首的几个男生迫不及待地挤到点歌台前坐下,争先恐后地要点歌。
其他人陆续找位置坐下。
不一会儿,热场的歌曲响起,墙上的大屏电视机上开始播放画面。
温晴跟郭纯真坐在包厢最角落的沙发上,当陈铎用那无比沙哑的嗓音唱着“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时,二人默契地以手堵住了耳朵。嗯,生命诚可贵,陈铎的粤语歌,不要听。
男生们嗨唱三首歌之后绅士地把话筒让给了拉拉队的女生们。
女孩子唱的歌多以情歌为主,一首《后来》掀起了包厢大合唱。
气氛很和谐。
温晴因为白天赶车的缘故,此刻有点昏昏欲睡。郭纯真在细碎的亮光里发现她眼神有些混沌,便提议她靠着沙发睡一会儿。温晴不愿意影响到大家的兴致,想了想,跟郭纯真说了一声就起身出了包厢。
她前脚刚离开不久,慕景非就接到了陆芸的电话,他蹙起眉头,视线盯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号码,最终起身出了包厢。
紧接着,郭纯真看到朱可儿也跟着出去了。她若有所思地望向包厢的门,希望三个人不要碰到。
温晴在洗手间用冷水洗了一把脸之后,精神状态好了不少,昏沉的睡意也暂时被赶走。她抬腕看了眼时间,23:14,想起宿舍的门禁,她一时有些纠结。
正犹豫着等会儿回到包厢是否要先打声招呼告辞,一个转弯处,竟看到了背着她而站的慕景非。
而他面对着的,是脸带笑意的朱可儿。
她快速撤了回来,整个人紧贴在走道的墙壁上,心脏前所未有地猛烈跳动着。
她无法获知他们都聊了些什么,但从刚才她看到的一幕来说,朱可儿脸上的笑容实在是太过刻意,像极了对男朋友撒娇的女孩子。
温晴立在原地不动,内心一阵慌乱,翻涌的气血紊乱了她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