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乌云沉沉，已没有人会在这时上山了，山里的夜晚格外的安静，秋天肃杀之气，更是衬得四周愈发的瘆人。
这杀气怕是要藏不住了，楚天轩心想，终于，还是来了。他和衣躺下，扯开被褥，躺下，闭眼睡去。
吱——
窗从外面被人轻轻推开，那人取出袖中的毒针，还未动作，身后传来鞋履踩在枯木叶上发出的噼啪声。
未及转身，只听得一句：“何向，原来这才是你真实的身份，你终究，还是来了。”
闻言，何向后背一僵，取毒针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转身，看到的却是那人宽衣长袍，佩剑虽戴在腰侧，却是一副慵懒懒的模样，丝毫没有要出鞘的意思。
再看站在庭院里的那个人，还带着一丝微醺，那样的闲淡，却给何向心头覆上一层重重的阴霾。
眼前这个人，也曾有少年英容，一身傲气。两军阵前，横刀立马，何其风采。
也是眼前这个人，曾于刀光剑影下救下他性命，曾与他在微微灯火中把酒言欢，共同立誓一同辅佐明君，开创盛世。
而他是死士，从他答应效力那位之后，他就不再是曾经的他了。
他从此没有名字，没有身份，甚至不再存在于这个世上，一如他给自己起的名字，何之所向。
这样的他，未曾想过有朝一日，还能得一挚友。
他该怀念过那段日子，那段让他几乎以为自己是个被上天眷顾的人的日子。
哪怕那人并不懂得他的手到底有多脏。
哪怕这位天性纯真的王爷，注定在皇室乱流中覆灭。
他不想再沾染他的鲜血，顺和之战，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回的时候，他是松了口气的，只有那样，他才不必对他刀剑相向。
可终了，他依旧是接到了密令。
接到密令，他的心里并掀不起什么波澜。
无论楚天凌要他去杀谁，这样或那样的事都不是他应该想的问题，他该认的，只有一样，楚天凌是皇上，是他效忠的主子。所以哪怕是要蒙上眼，他也来了。
毫不犹豫。
“随王……”
“早已不是了。”
“……”
“动手吧。”
“我……”
“我明白，那也是我效忠的人，就算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是。”
“你……”
何向一顿，来之前，他想了很久，或是质问，或是辩解，或是拼死抵抗。
独独没想过他会说出“那也是我效忠的人”这样的话来。
楚天轩的平淡，竟刺痛了何向。
太久了，他没了这样的感觉，久到他以为自己早已不会再有感情。
“怎么，最后一次见面，你竟一句话都说不全了？”
何向叹了口气，方开口：“过去种种，我都记得，不会忘的。”
“嗤——”楚天轩听得笑了，眉眼弯弯，又着宽衣长袍，显着一身的无所谓，竟是不合时宜的好看。
“忘了吧，徒增烦恼。我孑然一身，无牵无挂，爱我的，我爱的，都没了。本想着就此一生追随他，如今他想要我的性命，我给他便是，也算我完成一生之志。你再记着这些，亦是种折磨，于他于你，百害无利。若真想记些什么，那就记得我说过的，多笑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