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昨晚雨水的冲刷,远阔的天透着澄清的蓝,刚入春,沿途之草木春意萌复,葱绿的老枝之上抽着嫩黄的芽。
脆弱的新草趴在地上,一跨马将士领着几十名军士赶着吱嘎乱叫的囚车拖泥带水略过。
囚车被黑布蒙的紧,不知是怎样的大奸大恶之徒。
军士埋头赶路,脸上身上皆显疲态。行在尾端的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看起来还不过十五,尚不能撑起这副甲胄,一双不安分的眼睛提溜乱转
“这里头是不是同牛头村那群妖邪一样,是从里头逃出来的吗?”他跟上两步,凑近前头的军士细语道
“别多话”前头这军士稳重许多
“那这样押着安全吗”
“放心吧,跑不了,加紧些,明日到了碧阳镇就好了”前头这军士推着后肘,将小军士逼了回去。
“这能不能松一松啊,脖子要断了”里头突然爆发出一阵鬼吼鬼叫,惊破了闷声赶路的光景。
小军士因着知道里头的东西不简单,也不敢靠太近。但鉴于前头还有位大人,装起胆子举着佩刀敲着围栏,“别说话”
“松开这个,我保证不会跑”里头的人当然没有给面子,依旧叫嚣着。
小军士在众人的眼光下,又提着气掀开黑帘幕一角
冲声说道“别叫了”
囚车里头方知一行三人低头整整齐齐的围坐着,突如其来的光亮让三人眯了眼,见他们老实了,帘幕再次合上了。小军士脸上现出骄傲的喜色。
囚车里头再次恢复了灰暗,三人是低着头围坐着。因着身上还带着三个夹板,没得空出地方来给人活动。
“哎”方知也不知道自己一个小叫花子怎么就成了妖邪了,只是当妖邪实在不好受。这枷锁架在脖子上一晚上,现下整个身上内里钻着酸痛、痒麻。背脊至小腿都已僵硬,仿似轻轻一敲便能细碎。只希望再等等它快些失去知觉才好
“打开吧,大爷”
余子白的枷板抵在囚车上,脑袋耷拉在枷板上,闭着眼睛无力的喊着
“别喊了,我耳朵都疼了”方知哑着嗓子叫停
余子白用了力气,抬起眼皮扫了方知一眼,终于是闭了嘴了。安静的忍受着颈背的僵硬酸痛以及将五脏六腑都能吐出来的颠簸
还以为用一点小障眼法将他们引了出去,谁知竟一直守着庙外。
只等三人出了草垛便直接被请了出去,路远迢迢还预备了囚车。想必到碧阳镇还能直接享受蓝禾天师的驱邪礼遇,外加去湿气的一火三烤,不可谓不用心了。
这种持续的折磨反倒消磨的方知的惊惧,她尚惦记怀里还揣着小块的烧饼,早知道昨晚就吃了去了,如今实在不想浪费了。
“那个”
余子白睁开眼“余子白”
“余子白”方知喊道
“有屁快放”
“来”方知一挺胸脯,“来”
“嗯?”余子白眼睛转了两圈,红了脸,“你—你”结巴了半天,如果他的手现在不是塞进了这方枷锁里头,一定拍在了方知的头上。
“我太饿了,帮我把饼拿出来吧”方知向他移开了点,方便他低下头
“你自己这样”余子白嫌弃的挪开眼睛,学着倒下去的模样,“这样,把饼给到出来”
方知学着倒腾了两下,饼是没有到出来,就着这囚车跳动的频率东倒西歪,把老武很不耐烦的倒腾起来了。
“你们又在做什么,就不能让我安静地等死吗”
“你等死,你等死”方知马上安静了下来,毕竟到底是因为自己一时冲动才将老武卷了进来的
外头的军士再次敲着囚车“别说话”,此次中气足了许多
“拉我们去碧阳镇做什么”老武叹了口气
“不知道蓝禾道长?”余子白在仅有的空隙里头动了动脖子,“他最近可是声名大噪啊”
方知还在为掏出那块饼儿全身扭曲,“要处置我们哪里用得上蓝禾道长”
老武冷笑“气力尽放在这些无关痛痒的事上”
余子白红着脸一把拉过方知,低下头,就着手的高度给她从怀里找了出来“诺,吃吧吃吧”方知接了饼,这一下子也满足了。
“你倒是比其他人看的开些”余子白看方知吃的狼狈觉得好笑
“说起来你昨天一身的伤,如今一点事都没有了”老武上下打量余子白,近乎天真的问道,“你是妖吗?”
紧接着又是一阵冷笑,自嘲道“若是就好了,咱么也不必在此处受苦了”
余子白没理会老武,又开始吼叫起来“有没有人啊,给点水吧,快渴死了”
“我也想要点,饼子有点噎住了”
忽的,囚车猛地一顿,几人向前冲撞,均是吱哇乱叫。
“什么东西?”
“兴许是野兽略过”
“这几个妖物有邪性,莫要掉以轻心”
方知听着外头的动静,想不明白她一个小乞丐怎么就成了妖物,还有了邪性了。
撕拉一声,几人掩面,外头这一层布一掀开,直接的阳光刺的三人难以适应。还未待三人适应,那层布又迅速的再次蒙上了。三人睁开眼,面前多了三只不大的愣头愣脑的龟
余子白布满泥污的脸上,缓缓上骄傲的笑意“有救了”
“你叫三只王八过来做什么?”方知觉得这几只其实也算是可爱
老武睁开了惺忪的眼,就快笑出声,“莫不是王八成精的?”
“放肆”底下小王八发出细微的又不容置喙的不满
两人很正经的隐了笑意,警戒的瞧着他们,又瞧着余子白漆黑的脸以及耷拉的眼,爆发出一阵哄笑,“还是个王八王”
“咚、咚、咚”外头的军士脑袋大,这几个死囚真是一刻也不消停“安静、安静”
两人随着囚车的颠簸滚到在地,安静的笑着。
余子白咬牙切齿“你们还出不出去了?”
两人忙从地上正坐起来,
“甚时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