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泄完的士兵们陆续搀扶着走回了各自的帐篷。田壮也和一伍的兄弟们一起搀扶着走回了自己的帐篷。
回到帐篷后,所有人都默默的躺在了自己的床上。躺在床上的田壮,眼前不禁浮现出王德礼平时逗弄自己的时候。想着想着,就深深陷入进去了。
过了不知多久,田壮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灯已经熄灭了。
田壮躺在自己的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心里还是想着王德礼。这个爱开自己玩笑的人,离去的那天中午还开心的逗弄着自己。谁知道那么快就无声无息的走了。
田壮心里感叹道:生命真的是太脆弱了,尤其是在这该死的灾难中。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人失去生命。心里忍不住咒骂道:“这该死的灾难,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父亲去世的时候,田壮就对病毒有了恨意,只是它看不见,摸不到,田壮无处发泄,经过这么久的时间,已经渐渐埋在心底。
这一次王德礼的离去,让田壮又加深了对这个病毒的恨意,这股恨意让田壮双目冒火,烧的自己胸膛都闷闷的。这种敌人不和你真刀真枪的打,真的是窝火啊!
田壮轻手轻脚的下了床,走到帐篷外面。
出来后,田壮拿出烟,点着了一根,蹲在地上默默的抽了起来。
田壮抽烟的时候,目光不自禁的略过存放王德礼骨灰盒的帐篷,好像发现一抹火光从帐篷的缝隙里浮现。
田壮担心是谁不小心扔的烟头什么的,引燃帐篷,自己快速的跑过去。
当田壮走近帐篷的时候,听见有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田壮轻轻的掀开帐篷,发现一个人背对着自己,跪在地上正在向面前的盆里烧纸钱。
田壮看着这个熟悉的背影,正是自己心里高大,坚毅,威严的百长。
百长听见后背的动静,猛然回过头来,锐利的目光刺的田壮脸上有些痛。待看清是田壮的时候,目光转为平静,同时说道:“大壮啊,你怎么没睡觉啊!”
田壮走进去也跪在王德礼的灵位前,拿过几沓纸钱,一张一张的放进盆里。同时说出自己睡不着,看见帐篷里有火光,自己就过来看看。
百长听见田壮说完,什么也没说,只是点点头,接着两个人默默的烧着纸钱。
田壮烧完自己手里的纸钱,侧过身子想再拿点,可是田壮看见了百长的脸庞,两条泪痕在火光映照下,闪闪发亮。田壮一时僵住了。
百长看到田壮一动不动的,知道他是为什么。百长对着田壮,更像是自言自语的说:“是不是很惊讶,我怎么哭了?白天的时候我都没掉一滴眼泪,现在怎么哭了?”
百长没等田壮回答,又继续说道:“白天的时候,我比你们更痛苦。你们所有人,在我眼里都像自己的孩子,你们的父母让你们来当兵,就把你们亲手交给了我。是信任我,可是我辜负了这份信任,没有带好王德礼,不能把他完整的交回他的父母手中。只能带回他的骨灰,我没有脸面对他的父母。”说完眼泪像雨一样滴落。
过了片刻,脸上出现自嘲的表情,又说道:“白天,我不能带头嚎啕大哭。因为我是你们的百长,是你们的榜样,是你们心里的依靠。我不能软弱,我要在你们面前永远体现出我坚强的一面。是不是觉得我很虚伪,心里想哭,却不敢哭,我也瞧不起我自己。”
田壮赶紧说道:“不,百长,你不虚伪,你在我心里是威严,坚毅,高大的百长,从来都是。”
其实田壮知道这种痛苦,有时候想哭却强忍着不哭比哭出来更难受,感觉自己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一样。而且这样还压抑自己的情感,时间久了,会把自己憋出病的。
百长听见田壮的回答,摇摇头说:“没事的,你实话实说就行,我能挺住,也必须挺住。因为我是百长,我还要继续带着你们前进,虽然王德礼走了,我没有带好。可我还有更重要的责任,就是把你们带好,带你们完整的回家。”说完脸上重新露出坚毅的神色。
田壮看见自己的百长回来了,也就没继续劝。只是拿出自己的烟,拿出一根递给百长。
百长接过去,拿起一张纸钱用盆里的火引燃后,拿出来就把自己的烟点燃了。
百长深深的吸了一口烟,看着王德礼的遗像说:“你小子,平时就爱给我点烟,我老是不让你点,每次我都自己快速的点着了。其实我知道你小子爱开玩笑,我那也是在和你开玩笑,每次我看见你没能给我点烟,垂头丧气的模样我就想笑。现在多希望你还能和我抢着给我点烟啊!”百长说着露出回忆的神色,也许想到那时候我王德礼垂头丧气的样子,百长嘴角轻微的翘了一下。
过了片刻,百长从回忆中醒来,抽口烟继续说:“这次拿我送你的纸钱,点燃这支烟,就当你给我点的最后一支烟,别整的黄泉路上还埋怨我,说没给连长点烟,就走了。这回你放心的走吧!”
田壮在一边听着心酸,忍不住别过头,狠狠的流了几下眼泪,急忙抹一把后又转过来。他不忍破坏这气氛。
百长又说了许多以前的事,最后纸钱都烧光了,帐篷里陷入了黑暗。
百长也停下了叙说。帐篷里静了下来。
田壮想着这一个月和王德礼的点点滴滴,田壮也知道每次王德礼都和自己开玩笑,都是适可而止,从来没有因为开玩笑而怪过他。
他开玩笑,更多的是一种习惯和享受,还有就是增近互相的感情,让人不自禁的愿意和他相处。
这时,百长站起来了,让田壮也站起来。带着田壮走出了帐篷。
出来后百长看着漫天的星斗,嘴里说道:“大壮,时候不早了,回去睡觉吧!”
田壮点点头回答说:“是,百长,你也早点回去睡吧!好好休息,百长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坚毅,威严的百长!”
百长摆摆手,让田壮赶紧回去睡觉。
田壮转身向自己的帐篷走去。离开的时候听见百长坚定的喃喃低语:“我从来不后悔穿上这身戎装,哪怕付出我自己的生命,我也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