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思平带着李云飞等十八名“弹铗使”成员登上秀山,到大殿门口,段思平解下长剑,交予李云飞,一个人走入大殿,准备上前参拜。段思平刚走入大殿,一个僧人当面走来,手里托着一个木盘,木盘上面有十余个纸团。那僧人背对着大佛,对段思平说道,“施主,拜佛之前,请先抽个签。”段思平有点纳闷,但还是拿起了一个纸团,打来来看,里面写着一个“凶”字。段思平心里一凛,不解地看着那僧人。那僧人背对着大佛,往左右两边各使了一个眼色,朗声说道,“此签甚准,施主当心中有数。佛前香火已灭,待小僧去取火折重现点火,请施主在此稍候。”说完,那僧人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殿。段思平站在门口,已大致明白自己的处境,他一转念,向后退出了大殿,同时把殿门一拉,给关上了。一出殿外,段思平伸手要过长剑,给李云飞和其他弹铗使成员耳语几句,众人各自领命。
殿门一关,大殿里一片漆黑,躲在梁上的青崖子和青岩子觉得事情有点蹊跷,但是由于两人在暗处,又不太敢轻举妄动。过了好一阵,两人听不到外面的丝毫动静,实在呆不住了,轻轻从梁上跃下,走到窗边透过窗缝往外一看,看到院里有个僧人在扫落叶,丝毫没有段思平和众随从的影子。两人大惑不解,轻轻拉开殿门,正准备出去。突然间,“唰”的一声,两人看到一大片水扑面而来,赶快屏住呼吸,伸剑一挡,同时身子向后疾退。尽管两人退得很快,但是这一片水花来得也快,两人身上湿了一大片,由于两人伸剑去挡,手上和剑上更是沾了很多。两人突然有点不太对劲,仔细一看,身上沾到的不是水而是油。原来李云飞依照段思平的吩咐向僧人要了一桶点灯用的香油,发现殿门一开,他就用力朝两人泼了过去。
紧接着,段思平率众人进入大殿,更不搭话,和青崖子和青岩子交起手来。段思平剑指青崖子,李云飞率其他“弹铗使”成员围攻青岩子。两人武功本不错,但手上和剑上全是香油,又滑又腻,握剑都要多使几分力气才握得住,非常的别扭,武功打了一些折扣。段思平已习得“点苍十八剑”的大部分,武功已在青崖子之上,此消彼长,几十招过后青崖子已呈败象。段思平上前一步,使出“葶溟如瑾”,三朵剑花怒放。青崖子的手腕和左右脚踝都中剑,长剑拿捏不住,身子一软倒地不起。段思平轻喝一声“拿下”,两名“弹铗使”上来,一左一右将青崖子扭扣住。青岩子面对李云飞和“弹铗使”潮水般的攻击,上支下挡已经难以为继,身上很快就多处受伤。众“弹铗使”在段思平面前立功心切,下手毫不留情,各种武器都往青岩子身子招呼。青崖子咬牙又坚持了几招,背上突然挨了一下重击,两眼一黑,剑势顿减。“弹铗使”的各种兵器趁虚而入,青崖子哼都来不及哼一声,身上就被穿了好几个窟窿,倒地而亡。青崖子一看,揪心地大叫,“三弟,三弟!”,奋力想要挣脱,两名“弹铗使”手上一使力,青崖子“哐当”一声,跪倒在段思平面前。
段思平用脚尖轻轻了踢了一下青崖子的下巴。“蠢材。你服是不服?”
青崖子抬头恶狠狠地盯着段思平,破口大骂,“老子落到你手里,要杀要剐尽快来,少跟老子废话。”
段思平脸色一沉,“青崖子,你们三兄弟坏事做尽,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段思平出手废了青崖子的武功,命手下按着青崖子给自己磕了十个响头,又将其拖到佛像面前磕了十个响头。
“蠢材,你惊扰佛门清修,罪本该死。然而,本官不屑于要你那颗颈上驴头,你滚回去告诉杨诏和青松子,有种就正大光明地来会会本官,不要搞这偷鸡摸狗地勾当。”
语毕,段思平招呼众人,每人朝青崖子身上吐了一口吐沫,丢下一点干粮,扬长而去。
归途之中,李云飞等人大惑不解,纷纷问段思平何不就将青崖子处死。
段思平问道,“青崖子对我可否还有威胁?”
“青崖子乃一武夫,武功已废,何足畏惧。”
“青崖子此番行刺,受的是杨诏和青松子的指使。杨诏和青松子见到废人青崖子,又会如何?”
“那必定是又急又气。”
“又急又气,进退失据。”
李云飞恍然大悟,“将军的意思是青崖子已经是个累赘,把累赘甩给对方对我方有利。”
“正是。有个累赘带在身边,难免就会出错。”段思平笑答。
“将军如此羞辱于他,也就是为了让其积怨难平?”
段思平微微颔首。
“将军一向都是正义凛然,从不凌弱。末将刚才觉得将军言行有些失常,颇为不解。”李云飞叹服道,“现在末将明白了,将军就是为了让他恨入骨髓。他越恨,日后就越发不会从容。越不从容,就越会露出破绽。”
事后,段思平命重赏刚刚提醒自己的那位僧人,那僧人坚决推辞,说如果大人有意,就修缮一下秀山的禅寺。段思平点头称是,刚刚大战青崖子和青岩子之时,不可避免地损毁了殿内的一些物什。借此机会,段思平下令将整个禅寺全部修缮一新。此役过后,段思平对秀山神祠产生了更为强烈的依恋,每次做大事之前,都要到秀山来拜佛求签。
全凭一口怨气撑着,青崖子一路上吃尽苦头,终于回到皇宫见到杨诏和青松子。青崖子此番遭遇这奇耻大辱,心中怨恨难消,与段思平已成水火之势。他一心想致段思平于死地,这与其说是为青岩子报仇,还不如说是为自己消气。青崖子哭喊不绝,加油添醋地描述青岩子死时的惨状,青松子听得目眦欲裂。为了激怒杨诏,青崖子还编造说段思平口出狂言,骂杨诏为不忠不义不孝不敬之野心狂徒,杨诏气得脸都绿了。他本就有意除去段思平,被青崖子一激怒,立刻传令下去,说通海节度使段思平已反,召集全国兵马合围通海,要剿灭段思平。青松子一心要为三弟青岩子报仇,主动请命参与讨伐段思平,杨诏同意了。
杨诏篡位的消息刚刚传到通海,段思平立刻就感觉到杀气逼近了。他立即派出几路探马前往通海南面和西面的要道,监查是否有军队进入通海境内,并传令“锄禾军”和“弹铗使”进入战备状态,随时待命。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段思平前往秀山拜访求签,结果求得一只“先凶后吉”的签,段思平大惑不解。僧人解道,“避其锋芒,大事可图。理顺诸事,吉星降临。”段思平若有所悟,并觉得“大理”这两字寓意极佳,心想如果日后能登大宝,就用“大理”作为国号。几日后,探马先后来报,说共有三路大军约六万人压境,估计两日之内即可抵达通海都督府。段思平掂量再三,觉得以通海现有的军队去抵挡这么多的敌军,无异于螳臂当车,让军士们白白送死。事不宜迟,段思平当即决定:
1.解散“锄禾军”,让军士们回家和家人团聚;
2.将家眷秘密安置到通海偏远地带一个远房亲戚那里;
3.修书一封给洱海边的弟弟段思良,命李云飞带着五名“弹铗使”从山路经过银生节度到洱海地区拜见段思良。书信中,段思平简明扼要表明了自己要推翻大义宁国的意愿,但苦于兵力不足,恳请段思良将段思平要借兵的想法转告给高方,日后再来当面拜见高方。同时,他还命李云飞前往点苍山和太和城杨闯家中,务必找到杨栩之,邀他出手相助。
4.命陆青带十名弹铗使留守,先避开敌军的锋芒,藏匿在民众家中。待到敌军退去之后,召集“锄禾军”,先夺回通海都督府,再时不时派探马北上观察拓东节度的动静。如果发现拓东节度大军出动,就带领“锄禾军”北上,对善阐府围而不打,不停地骚扰。段思平料定战争开打以后,由于拓东节度是杨氏兄弟的老巢,拓东节度很有可能会出兵。如果陆青可以在后方有效牵引拓东节度,会帮助前线的段思平缓解不少压力。
5.段思平前往点苍派通海分派,告诫段飞龙天下有变,请他早做准备。段飞龙称点苍派将谨慎行事,力图将各项业务做好,并尽力维护黎民百姓的周全。段思平谢过段飞龙,带着夏侯震和其余的弹铗使,沿小路北上,避开来敌,进入拓东节度,向滇东三十七部蛮族借兵。
等到杨诏的军队进入通海都督府,都督府早已空无一人,搜寻一番以后依然毫无所获。青松子率人杀入段思平的官邸,同样地连个人影都没有发现,气急败坏之下,青松子一把火将官邸烧为灰烬。大军逗留几日后,留下几百人驻守,也就班师回朝向杨诏复命了。
陆青一看敌人大军已经撤退,重新召集“锄禾军”,歼灭了留守的敌军,夺回了通海都督府,随后派出探马前往拓东节度,如果看到大规模的军队调遣,立刻回报。
青松子回到府中,青崖子赶快上来询问有没有手刃段思平。
“我们扑了个空,段贼金蝉脱壳,已经遁得不知去向。”
青崖子闻之一愣,随即瘫坐在地上,哀嚎,“三弟呀,三弟。你阴魂且莫散去,在九泉之下再等些日子。哥哥俩一定为你报仇雪恨!”
青松子铁青着脸,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