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之上,梵羽佳还对那老者折断剑湖宫的银笛耿耿于怀,杨栩之好言安慰,说玉笛还在,剑湖宫信物无损。银笛虽然折损,但银笛的招式已经全部融入自己的剑法之中,梵羽佳也就不再抱怨了。
回到辉秀武馆,武道口见两人顺利完成差事,十分满意,就安排两人上香,磕头拜师,正式投入武馆门下。辉秀武馆的业务和点苍派原来的很像,也就是押镖、货运,护院等等,但由于洛阳是当时的国都,比起南诏不知繁华了多少倍,“辉秀武馆”业务非常繁忙。武馆弟子来路颇为广泛,有不少曾经在少林寺学过武艺,武馆的氛围总体还算不错,众弟子对杨栩之和梵羽佳颇为友善,两人也就踏踏实实地留在武馆里了。
杨栩之和梵羽佳依照龙门采石场老者所授,每天都联系呼吸吐纳之术。武道口还安排几个副馆主传授给杨栩之和梵羽佳一些拳脚功夫,也请两人给其他弟子传授一些剑法。有一位副馆主名叫王勇剑,精于十三太保横练和大力鹰爪功,鹰钩鼻,双眼如鹫,随时阴森森的。按照武道口的安排,每隔三日,他给两人传授一些外家功夫,梵羽佳委实不喜欢他,但是师命难违,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学。“撞钟拳”内力刚猛,不太适合女子修炼,武道口就只传授给杨栩之。
杨栩之资质颇佳,进步很快,“撞钟拳”的一些普通招式和心法很快就了然于心。武学之巅,讲究大象无形,大音希声,所谓“老阳生少阴”,阳刚之极,就是阴柔,阴柔之极,便为阳刚。撞钟拳最高境界,或者大力击钟,却音响全无;或者轻手拂钟,却声振环宇。发拳之时,力道收控自如,便是好手,倘若发拳打出多股拳劲,方向不定,阴阳不分,变化多端,便是一等一的高手。杨栩之如鱼得水,不到两月就已经谙熟撞钟拳,展示出一流好手的潜质。武道口暗自称奇,他也十分欣赏这新入门的弟子,觉得他武功人品都属上乘,经常亲自点拨拳法中的精要。
这一天午后,练拳之时,杨栩之若有所悟,使出一招“西施撞钟”。这一招取西子病心之意,拳影飘飘,看起来软弱无力,一触及大钟,却“噹”一声巨响。武道口在旁面露微笑,微微颔首,忍不住叫了声好。杨栩之知道撞钟拳算是学到家了,赶快拜倒,“多谢师傅指点。”武道口扶起杨栩之,由衷地赞道“栩之悟性,世间少有。”
三个月后,杨栩之的撞钟拳已经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他自己另辟蹊径,将点苍剑法、剑湖宫剑法和撞钟拳融为一体,自己的武功体系更为丰满,招式也更为丰富了。由于杨栩之不愿意在众弟子面前过于张扬,没有办法在武馆里练习新的招式,只能在脑海里一遍遍的练习,手上简单地比划比划。但是他知道,这样的融合可以产生很多意想不到的变化。在这三月内,杨栩之和梵羽佳两人也参加了不少次押镖和货运,表现异常出色,武馆上上下下都对两人赞赏有加。
一日,武道口将杨栩之和梵羽佳两人叫到跟前,问了一下两人的近况,随后说道,“你二人年纪也不小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总得有个说法。不然你二人孤男寡女老是黏在一起,恐怕有伤风雅?”
梵羽佳一听,刷的一下脸红到了耳根,赶快低下头。
杨栩之脑子里瓮了一声,情急之下,刷一声跪下。“师傅,我和师妹的父母均不在人世,一切听凭师傅做主。”
“羽佳,依你看呢?”
梵羽佳不敢抬头,手拽着衣角,咬着嘴唇,细声说到,“全由师傅做主。”
“好,那我就做一回主。择一黄道吉日,让你们拜堂成亲。”武道口哈哈大笑。
辉秀武馆内锣鼓喧天,彩灯处处,正是杨栩之和梵羽佳大喜的日子。两人拜过天地,拜过师傅,夫妻对拜之后,即结为夫妻了。由于两人在洛阳并无亲友,宾客也就是辉秀武馆众人,大伙闹完洞房,尽兴而归。两人在鸳鸯床上坐着,杨栩之掀起了梵羽佳的盖头,只见一张娇羞的俏脸,明艳不可方物。
杨栩之想起两人经历的各种风雨,心中一暖,柔声说,“羽佳,我们终于是一家人了。”
梵羽佳眼中露出喜色,一转念却伏在杨栩之肩上呜咽了起来。杨栩之心中大为不解,赶忙好言安慰。梵羽佳抬起头来,眼泪潸然,泣声道,“大哥,我心里十分喜悦,只是想起我母亲和你师傅,又顿觉悲凉。”
杨栩之恍然大悟,翻出存放在箱子里的木雕仕女和石雕狮子,将其置于窗前,拉着梵羽佳的手,一起拜了下去。“两位师傅在上。杨栩之与梵羽佳今日结为夫妻,必当携手互济,举案齐眉,二老在天之灵不必牵挂。”
梵羽佳心境略为平静,片刻之后,梵羽佳拿出随身携带的《诗》,嗔到,“大哥,你整日忙忙碌碌,已经很久没有吟诗做赋了。”杨栩之不禁失语。他与梵羽佳的情缘始于《诗三百篇》,但最近一直忙忙碌碌,四处奔波,少了很多的花前月下。梵羽佳一直跟着他,也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子,变成了江湖上的老手。对一个女子来说,这样的转变是巨大和不可逆转的。
一念及此,杨栩之忍不住握住妻子的手。“羽佳,我们当年迫不及待地走出剑湖宫,到了江湖之上,却发现江湖无非就是多一些打打杀杀和尔虞我诈而已。感谢你陪我走过这一路的风风雨雨,只有在你身边,我还能感受到些许的‘无邪’。”
梵羽佳听丈夫这么一说,心中涌起无限柔情,不禁将头埋到杨栩之怀里。“大哥,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不怕江湖险远。”
“但是,”梵羽佳顿了一下,直起身来,看着杨栩之,笑着说。“在这么一个特殊的日子里,夫君恐怕还是要吟诗一首以表纪念?”
“谨遵娘子之令,容我思索一番。”杨栩之只能接招。
说完,杨栩之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好几遍,终于得到四句:
江湖风波拳脚间,
共历生死赤心连。
曾惜日落西岳顶,
犹忆花开剑湖边。
“好不容易挤出来这么几句?”梵羽佳咯咯笑到,“好吧,勉强算你过关。以后没事多写几句,否则就会江郎才尽。”
半月之后,武道口悄悄召见杨栩之,嘘寒问暖后,低声到,“栩之,我与少林寺宏泰方丈颇有些渊源,这里有一座白玉观音欲交付于他,但我不能亲赴少林,能否相烦你替为师去趟少林?”
“师傅有遣,弟子责无旁贷。”
“好。此事不宜张扬,你知我知即可,待我今晚修书一封,明日清晨来找为师取白玉观音和书信后即可启程。抵达少林之后,请少林弟子将书信交于方丈,方丈就会见你。”随即仔细交代骑马路线,再三叮嘱要多加小心,杨栩之领命而去。
见到梵羽佳后,杨栩之说师傅差他去少林寺办事,来回恐怕得三、五日。“什么事?”梵羽佳问。
“师傅不让说。”杨栩之喃喃应到。
梵羽佳噘起小嘴,嗔到,“不说就不说,有什么了不起。”
杨栩之故作正经,“师妹不必牵挂,师兄去去就回。”梵羽佳不答话,白了他一眼。
翌日清晨,杨栩之一人,一马,一剑,快马加鞭,直奔少林寺而去,白玉观音就简简单单地藏在背后的布包里。这一路行来倒也平安无事,奔袭两日后,已经可以看到山下的少林寺了。突然间,杨栩之觉得身后异常,回头一瞥,乍见一条人影,右手持刀,横劈而来,左手大力鹰爪功,直取布包;杨栩之大惊,从马头激射而出,空中反手一招撞钟拳:“回头是岸”,以阻对方身形。两人先后着地,杨栩之回头一看,才把对手看个仔细。黑衣人,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精光爆涨但杀气腾腾。
“阁下何人,为何下此重手?”杨栩之朗声问到。
黑衣人怪眼一翻,伸出左手,喝到,“拿来”?
“什么拿来?”
“你背上的东西。”
“恕难从命,阁下这是要拦路抢劫?”
黑衣人再不搭话,身形展开,右手使“霸王刀”,左手还是大力鹰爪功。杨栩之一看对方的身法,就知道功夫比自己要略胜一筹,原来和同门和师傅切磋过很多,但这样和半斤八两的对手生死相博,却还是第一次。当下再不敢分心,抖擞精神,长剑一展,使出苍山剑法之“清碧无华”。这是“点苍十八剑”中的一招剑法,得名于苍山之清碧溪,溪水清澈见底,落英缤纷,这一路剑法小巧而腾挪,用来试探对方身手,再合适不过了。
杨栩之乍遇强敌,不敢大意,先周旋一番再说。又过了几招,杨栩之这段时间一直在思考的融点苍剑法、剑湖宫剑法和撞钟拳于一体的武功逐渐从心头到了手头。不知不觉之中,左手就使出了撞钟拳,走的是威猛的路子,一拳既出,隐隐有风雷之声,力道十足。这样撞钟拳主攻,点苍剑主守,偶尔还夹杂着剑湖宫剑法,倒也丝毫不落下风。只见刀光过雨,劈面而来,而剑影就如一只灵燕,在雨中穿梭,丝毫没有畏惧。偶有拳脚相碰之声,震得四周的树木哗哗作响,端地是斗得旗鼓相当。
黑衣人久攻不下,烦躁之情渐起,而杨栩之且战且退,慢慢往少林寺移去,等到了山门就有少林弟子驻守,黑衣人自然就不便下手了。黑衣人对此也心知肚明,手下越发狠了。但杨栩之现在心里已经渐渐踏实,见招拆招。黑衣人烦躁之心渐起,一招“飞鹰击兔”,此乃大力鹰爪功绝招之一,五指如电,直取背包。杨栩之使出点苍派轻功心法“翻云式”中的“望夫腾云”,身形向后飞出。望夫云,传说是南诏阿凤公主的化身。她与苍山上的一个年轻猎人相爱,因父王反对,请来法师将苍山猎人害死,打入海底变为石螺,公主因此而愤郁死于苍山玉局峰上。公主的精气便化为望夫云,怒而生风,要把海水吹开和情人相见。这一式“望夫腾云”身形猛地提起,颇有几分风起云涌的神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