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五指如蛆附骨,随影而来,而杨栩之现已完全丢下对敌的包袱,右手一挥,带出一道曲线,剑光闪闪,正是回风舞柳剑法之“玉带临风”。苍山的“玉带云”缠绕山腰,若寄若离,而“玉带临风”为刺穴剑法,剑尖点点,直指向对手腰间之带脉,带脉乃奇经八脉之中,最为神秘的一条,这一路剑法,专指带脉诸穴,已是攻多守少。黑衣人对此变化怎会没有察觉,他本打算夺包就走,并未旨在杀人,没想到爪子硬,一下子没有得手,反而越打越麻烦。自己虽然内功轻功略占上风,但对方招式精奇,想夺包且全身而退,谈何容易。一念至此,黑衣人杀心顿起,决定改变策略:先杀人,再夺包。
于是霸王刀使出一招“虎啸龙吟”,自下斜砍而上,同时左手一招“鹰口夺食”,假装夺包。此乃大力鹰爪变招之一,如果对手出手阻挡,鹰爪即可变招,后续招式层出不穷。黑衣人料杨栩之将举肘隔挡,肘一举,拳头就缩回去了,然后黑衣人就可立即变招,化爪为点穴手,重手点“曲池”穴。这一击几乎十拿九稳,夺包是虚,点穴是真,得手之后,可使杨栩之半边身子再也使不出半点力道。随后,霸王刀再使出一招“虎头蛇尾”,很简单就可以将杨栩之击杀。
杨栩之一见对手使出这一招,心头一紧,但突然灵光一闪,决定兵行险着,运气于背,并没有以肘去挡龙爪,反而迎爪而上。同事,杨栩之衣袖一拂,扰乱对手眼神,而拳头藏在衣袖里,直袭对方前胸。如此生死相博,胜负只在一念之间。黑衣人万万没有料到对手居然突然弃包不报,陡然间左手已经抓到一个物事,心头大惊,想再变招已经来不及,只好右手回刀来护,刀风凌厉,割去杨栩之一截袖子,但拳头却再也躲不掉了,实实在在打在了胸口膻中穴之上。这一招“盈袖撞钟”,乃撞钟拳三大绝招之一,“膻中穴”又是气海要穴,黑衣人真气立马就岔了,口中鲜血狂喷而出,身子被打得倒飞出去,砸在地上一阵抽搐,就此气绝。高手相搏,杀机仿佛白驹过隙,稍纵即逝,杨栩之连呼庆幸,走过去揭开蒙脸的黑布,只见一张陌生而凶悍的脸,黑衣人这样的身手在武林中居然默默无闻,江湖莽莽,藏龙卧虎,到底有多少无名英雄。
这一番恶斗,累得满头大汗,虽然侥幸胜出,但杨栩之心里雪亮,倘若黑衣人一上来就意在杀人,却不急于求成,自己凶多吉少。他打算将黑衣人掩埋在旁边树林之中,搬动黑衣人尸体之时,碰到他腰间有坚硬之物,拿出来一看是一块褐色的牌,不知道有什么材质所制,敲了一下硬邦邦的,背面镶着一块青玉,正面镶嵌一片黄金,上面刻着一只飞鹰。杨栩之翻来覆去看了一下玉牌,除了那只金黄色的飞鹰做工甚是精细,利爪尖喙栩栩如生,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此时已经是日薄西山,坐骑早已跑得不知去向,所幸少林寺就在眼前,杨栩之将玉牌放入怀中,重新将包裹背在身上,展开轻功,直奔少林寺而去。
到了少林寺山门,杨栩之取出书信,交给执勤僧人,说求见方丈。不一会,有知客僧出来,“方丈有请,施主请随我来。”杨栩之跟着知客僧进入少林寺,十分兴奋,又有三分紧张。武林中人都奉少林为武林中的泰山北斗,杨栩之还在点苍派之时就已经心向往之。现在终于得以身处其中,看宝刹庄严,古木森森,碑塔林立,红砖碧瓦,杨栩之不禁心潮澎湃。到了少林寺寺门,抬头看见“少林寺”三个大字,杨栩之忍不住驻足仔细端详,知客僧看到杨栩之呆立,也不催促,在旁静候着。杨栩之猛然回过神来,连声致歉,知客僧微微一笑。“施主不必介意,还请留神脚下台阶。”进到寺中,情形又迥然有异,只觉古朴风雅,宝相威严,心神顿时宁静了下来,寺内空地上有不少弟子在练功,两边禅房里也有不少打坐的弟子,一动一静,相得益彰。
知客僧将杨栩之带到方丈室门口。“方丈就在此间,施主请进,小僧告退”。
杨栩之拱手称谢,步入了方丈室。只见室内坐着一个白眉老僧,那老僧一见杨栩之,起身朗声说到:“老衲少林寺宏泰,恭迎施主大架”。
杨栩之赶快上前拜倒,“弟子杨栩之,参见方丈大师。”
宏泰上前一步,扶起杨栩之,轻轻往上一抬。“小施主不必多礼。”
杨栩之顿觉一股柔和浑厚的大力自下往上传来,竟然不可抗拒,顺势站了起来。“多谢方丈大师。”杨栩之至此才得以仔细端详宏泰方丈,只见他白眉白须,面目慈善,眼神温和柔润之极,偶尔闪露一丝锋芒,额头隐隐露出光华之意,这是内功已臻化境的征兆。
“小施主到少林,不知有何贵干?”宏泰柔声问道。
杨栩之赶快应到,“弟子奉师傅武道口之命,将此物送至大师手上。”
说完解开背上包袱,双手奉上。宏泰称谢接过。“多谢小施主,这一路上还顺利。”
“不瞒大师,弟子被人袭击,险些丧命。”杨栩之就把和黑衣人交手的情况简述了一下。宏泰眼中露出惊异之色,又仔细询问了黑衣人的长相和武功,杨栩之如实仔细到来。宏泰沉吟道,“霸王刀和大力鹰爪功练到这份上,已经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小施主与之恶战不落下风,实属不易。”
杨栩之谦声道,“不瞒大师,弟子曾学过一些剑法和拳脚功夫。剑对刀,拳对爪,侥幸得以全身而退。”
杨栩之心念一动,从怀中拿出黑衣人的玉牌,递给宏泰。“大师,这是黑衣人随身所带之物,弟子于无意之中得到。”
宏泰接过玉牌端详了一阵,若有所思,“这似乎是飞鹰帮的信物。”
“飞鹰帮?请恕弟子见识短浅,闻所未闻。”
“近十年来,名门正派衰败凋零,旁门左道乘机兴起。”宏泰一声长叹。“飞鹰帮是江湖甚为隐蔽的一个帮派,专与名门正派为敌。几年前震动江湖的泰山派长老白云子于终南山被人杀害一事,江湖上盛传就是飞鹰帮下的狠手。”
几年前杨栩之还在点苍派,接收到的中原武林消息凤毛麟角,不过泰山派长老白云子遇害一事当年震动江湖,杨栩之也有所耳闻。据称当年泰山派长老白云子在终南山曝尸野外,身上每根经脉都被割断了,死状极为惨烈。宏泰作为中原武林的领袖,消息自然更为灵通。
“飞鹰帮是一个极为隐秘的帮派,老衲对其所知也极为有限。据称飞鹰帮内有不少各大门派的变节弟子,因此飞鹰帮似乎对名门正派充满了敌意,每过一段时日都要做出一件针对名门正派的大事。老衲听说飞鹰帮对名门正派的武功秘笈垂涎三尺,想方设法获得这些秘笈,并派出众多弟子在江湖上四处行走,随时伺机而动。”宏泰拿着玉牌,略显沉重地说。
“对付飞鹰帮,大师有何高见?”
“敌暗我明,老衲实在是没有什么好主意。老衲觉得只要各大门派严于律己,飞鹰帮就很难有可乘之机。”宏泰将玉牌交还给杨栩之,话峰一转,“此时天色已晚,施主若不嫌弃,就在敝寺逗留一晚,明早用些斋饭,我遣人备匹快马,施主才好启程。”
“多谢大师周全考量。弟子得以借宿少林,实属三生有幸。”杨栩之称谢。
杨栩之正要告退,宏泰突然说到,“老衲与柳掌门有过一面之缘,点苍派经此巨变,还望小施主节哀顺变。”
杨栩之一愣,他突然明白以宏泰方丈的修为,从刚才那一番和黑衣人交手的描述中已经听出了自己的武功门路。他垂首道,“弟子曾投入柳掌门门下,因触犯帮规,被师傅逐出师门。”
“小施主可曾修习过少林武林?”宏泰接着问道。
“大师,弟子从未到过少林。虽然对少林武功心仪已久,可惜未曾有机缘研习。”
宏泰点点头,正色道,“参禅正道,拳勇末技;修心为上,习武辅之。小施主与少林有缘,老衲斗胆请小施主牢记在心。时候不早了,小施主先去厢房歇息吧。”
杨栩之拜谢而出。知客僧带杨栩之到了厢房,送来了几个馒头,一碗稀粥。大半夜杨栩之都在琢磨宏泰临别赠言中的精要之意,额头不禁微微渗出汗水,自己一直努力精炼武功,却在一定程度上忽略了修心。心神不宁,武功也再难以更上一层楼。习武之心过于迫切,成南辕北辙之局,反而是欲速则不达。
翌日清晨,知客僧带着杨栩之用了斋饭,告知杨栩之宏泰方丈要处理一些事务就不来相送了。他交给杨栩之一封书信,是宏泰方丈写给武道口馆主的,请杨栩之带回去。还交给杨栩之一串瓷佛珠,共有十八颗,每颗上面都写了一句禅语,“诸行性相,悉皆无常”、“真心应物,不生分别”、“青青翠竹,总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等等。除此之外,每个佛珠上还画了一个僧人,神态各异,身形各异,但是都画得栩栩如生。知客僧告知杨栩之,宏泰方丈觉得他和少林有缘,将这串佛珠暂借给杨栩之,修炼完三个轮回后需归还少林寺。
知客僧随即说明了修炼之道。每天清晨日出前一个时辰,按照佛珠上所绘僧人的姿式,面对东方调匀呼吸吐纳,运行小周天一次,并同时冥想相应佛珠上所写的禅语。每天练习一颗佛珠,十八日过后,从头再来,只是这次运行的是大周天。三十六日为一轮回,大小周天各运行了十八次,三个轮回之后,就不要再练习,并趁早将佛珠送回少林寺。知客僧特意告知杨栩之,宏泰方丈说这样练习吐纳有助于修心,并告诫杨栩之不得将佛珠示与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