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狼六的心音时,言笑如蒙大赦,也顾不上被讨论的那位就插在中间传话,赶忙将先前发生的事能说的都一五一十倒了出来,并咨询起解决办法。
“怼他啊!”这是狼六的回答,“怕啥?”
“什么?”言笑懵了。
“你看:从感情上说,你也算还是他的部下,这家伙对自家手下向来好得不像话;从本能上来讲,对比一下你俩的体型差,他看你就是只幼崽,绝对不能打的那种。”
“所以,”狼六循循善诱,“你随便怼他,不用手软,反正他绝对不会回手——然后你职涯上最大辉煌成就就达成了:‘狂揍了一个世界守护者但自己毫发无损’。”
“呃……那理智上呢?”虽然话题在逐渐跑偏,但言笑还是没忍住,问道。
“理智上他干嘛要打你?”狼六反问,“你是伤害到这个世界本源了还是伤害到那个世界本源了?你有这个能耐吗?”
言下之意:你连被他想揍都还不够资格。
这里是苏陵玄北湖附近的一条繁华的步行街。
正值傍晚,天色正好。被大雨洗涮过的空气蕴满了灵气,显得格外清新。
大街上人来人往,不只有放工后在玄北湖附近散心顺带找饭吃的本地人,更有慕古都之名前来旅游的外地人。
担任中转者的君青在这条大街上闲庭信步,面不改色地把另外两头狼的心音传达给彼此,脚下仍在坚定不移地寻找着那个传说中的“安全地点”。
“直觉告诉我你们在往东方走,应该是东南,对不对?”狼六又问道。
他被困在狄海云身边两天,除了守结界就只剩码字打游戏可做。受自己先前放出的风声影响,连上门挨揍的小猫都没有,人快闲成蘑菇了。
偏偏旁边还有条威胁度满格的大蛇,想打个瞌睡都没法安生——他的本能不允许。
唯一的安慰是君青临走前始终吃不完的那头大羊,现在倒是便宜了他。
尽管看起来漫无目的,但君青大体上确实是在往固定的方向前行。
言笑抬头看着太阳辨认方位,半晌,回道:“确实是在往东南方向走,您怎么知……”
“恭喜,你大概得陪他一路走回雾隐岛去了。”狼六说,被滤过的心音倒也不太听得出他到底是不是在幸灾乐祸。“不过一旦远离了海岸线,应该就能被判定成安全带了,倒不至于真走那么远。加油!”
既然狄家仙修在这地块长住过,替行的修行者又敢如此明目张胆出现在他家里。那么苏陵这个城市很有可能就是替行的人手主要聚集地之一。
这君青在街上大摇大摆逛了有十来分钟了,行道还没出现任何一个人。估计也是先前高端战力被调走了大部分的缘故。
所以现在压根没人敢来触莲荼的霉头。
所以,Nini潜意识里最安全的地方还是家里吗?言笑的关注点却在这里。他心里像是压上了一块大石,沉甸甸的。
他的家乡也在这个方向,与雾隐岛相比,离八荒的距离要近得多,但是……
“有办法能让队长先变回来吗?”言笑刹住差点跑偏思绪,试图继续向狼六求助。
“扇他一巴掌怎样?”狼六纯粹看热闹不嫌事大,“我听说狐月就会这么干。”
言笑眼神飘忽了一下。
尽管自己确实突然有点想这么干,又有隔壁队长各种打包票对方决定不会还手,但当他的视线对上君青那张熟悉的脸时,他还是……
不敢动。
“不然就只有找他哥了。狐炎的优先级应该在世界本源之后的第一位。不过他通常也不会离开雾隐岛。或者就让团长试试也成,不过喀萨斯向来不怎么鸟他,我估摸着还没你去哭一场好使。”
“……”
哭是不可能哭的,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哭的。
狼六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对面的迟疑:“咋了?”
“五队长……”迟疑的人始终觉得这句话梗在心口,不吐不快:“你果然很八卦。”
哪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情报?
隔壁队长也是个完全没谱的,还是得靠自己。
“Nini,”言笑在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战胜这突如其来的社恐症,对着这个有陌生内心的队长出声劝道,“也许……用不着找那么安全的地方也可以吧?只要能赶在敌人来到前离开。不然我们走得这么慢,还没离开这个城市他们就要赶到了。”
一旦开口,话语慢慢就顺了起来:“如果实在不放心,我会在一旁保护你……”
尽管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好意思——这也太不自量力了。
然而,君青却似乎真把这胡言乱语听进去了。
他当即停下了脚步,开始动手连接起空间坐标。
就在这繁荣的大街上。
言笑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们,目瞪口呆中。他完全没搞懂君青的脑回路。
但他又不敢再出声提醒对方了——万一对方又决定要徒步跨半个地球回家了呢?
所以他只能待在旁边,做足了护法的样子——不管有没有用,态度还是得有的——然后偷偷看君青划线。
说是“划线”,这架势倒比较像街头算命的。
就看到君青双手揉在一起互相比划着,嘴唇微翻默念着什么,也不见有多大动作,他身前的虚空便一点点裂出了一道只有一人宽的缺口,一线之隔,便是熟悉的狄海云之家。
惊得一旁路人们纷纷侧目。
这整个过程也就花费不到五分钟。
完成此举后,君青又原地等了半晌,才抬起头,望向了天际。
尽管仍是一张毫无表情的木偶脸,但言笑竟从中生生看出了一股嗟叹之感。
不是,您老临走打不到人了很遗憾是吗?
……
君青与言笑的离开,宣布着这场短暂的苏陵之行就此结束。
此行除了获知狄家旁支仙修已经离开常住址,以及旁支与行道的同盟已经搬到了明面上以外,几乎一无所获。
以狄海云为首的小团体又围到了餐桌旁开会。
君青仍处于莲荼状态,是被狼六强按在椅子上的,夏子婵则是自主动混进了这群武力侧的修行者中。
“行道这一下应该还是受了红土的影响。红土结盟的可能性迫使他们也展现出己方更多的武力,减少其他同盟或中立者的动摇。”整理完两名外遣人员的任务细节后,狼六说道。
“而狄家旁支那名仙修的离开,我有理由相信他也是因为感受到了这种威胁。很可能是与其他人汇合讨论去了,或者就是单纯的报团防御……红土的暗杀?”
他对自己的这点先见之明很是自豪。但看到手头上只有这点情报时,又显得痛苦万分:“你俩怎么搞的啊?出去两头就弄回来这点东西,还把自己给暴露了?”
他甚至激动得半站起身,用手指狠狠戳着桌面:“你们的潜伏教育呢?”
言笑张了张嘴,想要稍作辩解,但最终还是默默闭上了。
君青倒是完全没觉得自己哪里有错,何况他各方面而言地位都不比狼六低,没必要受他斥责。
他仍是一副老神在在气死别人的样子,仍是那句简洁回答:“威慑。”
公怨私仇一起报,不好?
“我觉得,这种结果倒也不是没有好处的。”狄海云在狼六发话时一直自顾沉吟着。
“你老实说,”狼六问道:“会不会只要是他做的,你都觉得做得不错?”
他非常不不同意这种高调但没什么实际效果的宣战行为:“这么赤裸裸的武力威慑,就不怕你家那几个情绪反弹?我印象里你全家貌似就没有不刚的人吧?”
狄海云不为所动,只浅浅一笑,继续说道:“你自己先前也说过,行道与旁支为了阻止其他人动摇被迫展现了更多实力。那么君青这次的行动自然也能再次打压他们的气势。”
“而守护神莲君与行道替行素来不死不休,是天下皆知的事,而且这麻烦是行道自己找上门的,莲君要找他们,谁也拦不下来。而这一次,莲君除了杀死两个替行的修行者以外也未伤到其他人。”狄海云继续说道。
“如此一来,可以算是师出有名了。同时也确实是对旁支那几人间接的武力震慑,可算作一举多得。”
“况且,这种修行者之间的斗争,最后总免不掉武力对抗。即使双方实力悬殊,弱势一方也未必会死心服输。”他当初没有直接向八荒旁支投降或者尝试徐徐图之,自身就是个极好的例子。
“既然现在轮到我们有了这样的优势,何乐而不为?”
“我就提醒一句,”狼六反驳道,“我们的武力水平算不上多大的优势。首先,对面有替行首领,至于那人的战力……”
他往君青那一指:“常态下的喀萨斯也就勉强能跟他对抗,大多情况下,他还是靠伏击和远距传送的机动性耗死对面的。而在这正面对抗的情况下,邢无拘旁边有其他的替行修行者,更是有立场不定实力全盛的由己躲在暗中。”
“而红土目前能给你们的助力本来就非常有限,我跟他就已经算得上这边的最高战力了。你又是哪来的自信觉得我们占了武力优势的?”
“我们这一方确实没有口头说的那么强。”狄海云说,“但其他人并不知道这点,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