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脑子轰地一下一片空白,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在一瞬间被凝结住了,眼前阵阵发黑,不知不觉的停下了脚步,站在青石路上看着丫鬟婆子忙忙碌碌慌乱四窜的身影,他们离她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有丫鬟看见了她,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小身影跑到她面前,声音急促,“小姐,小小姐从秋千上摔下来了,脑袋正好磕在了石头上。。”
又有一个声音尖叫道,“啊!!小姐,小小姐没气了。。”
沈乔如同泥雕木塑,愣愣的看着丫鬟们张张合合的嘴一动不动,她脑中天旋地转,只觉所有人的面容渐渐模糊,连声音都变得遥远起来,有人在喊她,有人在用力摇晃她,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猛地蹲下身子扯着自己的头发尖叫起来,姿态癫狂,歇斯底里地嘶吼,“为何?为何?究竟是何故?何故如此??”
为何总是出事?为何潘家兄妹都死了,她的月儿还是要死?究竟是为何?
有一只手臂伸过来将她揽在怀中,在她耳边一遍一遍轻轻道,“青青,别怕,别怕,都是假的,这些都是假的。”
沈乔泪眼朦胧中,看见沈隽修疼惜的看着她,对她温柔低声说着,“听我说,青青,这些都是假的,别怕!月儿还好好的,你爹也好好的,大家都好好的。”
“什么,意思?”沈乔顿住,茫然转头看向他,却豁然对上一张宛如白瓷的脸孔,沈乔瞳孔猛然紧缩,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过度的恐惧令她浑身瘫软一动不能动,只能楞着两只眼睛发直地看着眼前突然凭空出现的人。
那是一个黑衣黑发的少女,五官精致脸庞小巧,一双杏仁大眼如同千年古井般幽深冰冷,她肌肤雪白,那是一种令人恐惧而刺目的白,没有丝毫血色,不似正常人类。
她是鬼魅吗?沈乔脑中立即闪出这样的念头,沈府的一切诡异都是她在作怪吧?她想要问,却浑身颤抖得说不出话,沈乔自认不是一个胆小的人,然而此时面对少女带来的恐惧却仿佛刻入骨髓,就像动物遇见了天敌,令她只能瘫软着什么也做不了。
而那少女,面无表情,目光淡漠地看着她,右手忽然做出一个奇怪的动作,下一瞬闪电般伸手朝着她额头点来,沈乔双目爆睁,在那纤长素白的手指触及额头时,陡觉头痛欲裂,天塌地陷,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变得模糊扭曲起来,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撕裂,化成点点碎片飞散而去。
四周骤然陷入一片黑暗,沈乔痛苦的抱着头瘫在地上,好半响,头痛渐去,她才缓缓抬头打量四周,黑暗中,目光所及却能看得清清楚楚,她此时正躺在桂花树下,细细碎碎的花瓣随着微风缓缓飘落,花香四溢,像极了当初潘昭杀她时的画面,沈乔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这是又回到过去了吗?
她从地上爬起来,整理好凌乱的衣衫走出院子,沈府的各个院落灯火通明,看来应是刚天黑不久。
沈乔走了片刻,隐隐听见有孩童的声音传来,她顿足,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沈月所住的无忧苑,想到沈月,她加快脚步朝着声音走去,期盼着能再看见活蹦乱跳的女儿。
无忧苑中灯火通明,院落中心的小湖边几个人正吵作一团,沈乔蹙眉,沈府的下人何时这般没有规矩了?
只见一个约莫五六岁的男童面带得意和挑衅,手中不知拿着什么飞快地跑着,后面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女气急败坏地边追边喊,“还给我!那是我娘亲给我的,你还给我!”
旁边的两个丫鬟一个婆子被两个孔武有力的小厮拉拽着不能上前,一边极力挣脱一遍边哀声求道,“剑少爷,您就将玉佩还给小姐吧,那是夫人留给小姐的呀!”
还有两个十一二岁的小丫鬟站在一旁瑟瑟发抖,脑袋垂得低低的,一副恨不得能化作空气无人可见的模样。
男童气怒吼道,“什么夫人给小姐的,我娘说了,沈府的东西都是我的!”
少女显然被他这句话惊住,她猛地站住脚步,指着那男童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你!你!你们!当真是好不要脸!”
男童朝她做了个鬼脸,挑衅的举起手中玉佩故意朝女孩晃了晃,一撒腿又跑了,少女又气又恨,却只能恨恨地拔腿跟着追。
沈乔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只是性格使然,多年当家做主的她容不得有人在沈府如此没有规矩,她几步走过去,大喝一声,“放肆!都给我停下!”
她往那一站,正好截断男童去路,男童猛地刹住脚步停下,抬起头来看向她,大约是被她冷沉的面色吓住,瑟缩着往后退了退,然而很快他就又似反应过来,朝着沈乔恶狠狠地瞪过去,“你是谁?跑来我家做什么?”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目光惊疑地看向了男童。
“你家?”沈乔冷哼,“哪里来的野小子,胆敢跑来我沈府放肆!”说着,她目光落到男童手中抓着的玉佩上,那是一块兔形的羊脂白玉,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青’字,竟是她自小随身携带的玉佩,沈乔目光猛然转厉,朝着男童伸手,喝道,“拿来!”
男童被她吓得瑟缩了一下,不甘不愿地伸手将玉佩递过去,然而就在他放手的刹那,玉佩却没有落到沈乔手中,而是穿过她的手直直落到了地上,呯地一声摔得四分五裂。
沈乔和男童皆是一愣,随即男童瞳孔急缩,面露惊恐,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声,转身连滚带爬就往院外跑了。
“我的玉佩!”少女也尖叫一声扑了过来,她穿过沈乔的身体,跪坐在地上,颤抖着双手去拾玉佩碎片,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滴落在青石板铺成的地上,印出一朵又一朵水花。
沈乔犹自还在发愣,她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又看向跪坐在地上的单薄少女,此时才发现,那少女相貌竟是那般眼熟,像极了少女时的自己。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个少女,难不成是她的月儿?
她的月儿已经长这般大了吗?
沈乔缓缓转头打量四周,这里是未来吗?难怪院子中的一些布局都有些不同了,她走出那个诡异的怪圈了?还是这又是另外一个诡异的开始?
沈乔惊疑不定,又想起方才那个男童,他声称沈府是他家,沈府的一切都是他的,难不成是爹爹终于喜得麟儿了?他口中的娘,莫不是爹爹的妾室?
沈乔脸色阴沉,不过是一个妾室生的儿子,便敢喊娘,哪门子的娘!还如此这般嚣张的跑来月儿面前耀武扬威,爹爹莫不是老糊涂了?任由一个妾室如此狂妄!
沈乔在少女面前蹲下,伸手想要拭去少女脸上的泪水,手却穿过少女的脸,如何也触碰不到,沈乔大感失落,对这次与以往的不同之处感到困惑,以往回到过去虽然诡异,却是与常人无异的,这次却为何大家似乎都瞧不见自己了?可刚刚那个男童明明是能看见的。
她仔细打量眼前这长大后的沈月,见她面色苍白,眉目之间满是忧郁之气,显然日子过得并不顺遂,沈乔打量半响,豁然起身,快速朝着沈老爷的院子而去。
她才步入院子,就听见沈老爷的贴身小厮大声喊叫,“快,老爷又吐血了,快去煎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