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芷柔公主府
赵青竹抱着穆芷柔从大门飞向穆芷柔的卧房。赵青竹的轻功厉害。在瓦上轻轻一点,一跃几丈高,蓝天白云之下翩若惊鸿。穆芷柔依偎在他的怀中,感受着他的心跳。他的气息缠绕着她的每一寸肌肤。她好像醉了一般,这四周的一切于她而言都柔和得没有了棱角,像梦境一样。
然而,在公主府里当差的人并没有好奇赵青竹干嘛有大门不走,抱着穆芷柔在房顶上飞来飞去。当这一天,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他们知道,赵青竹和穆芷柔疯狂秀恩爱的一天到来了。
五年前的今天,这里还不是穆芷柔的公主府,而是一家小客栈。
五年前的长安街也算得上繁华。东街几家首饰铺,西街几家点心店,街边小贩卖着各色各样的小玩意儿。正所谓一样米养百样人,老老实实为生计忙活的平头百姓之中,总会来几个欺行霸市的小混混。
“李老头,今天生意不错啊。”两个富家公子模样的人叼着支牙签,靠在李老头的卖货柜上,随手拿了把木梳子把玩。
李老头见这二人衣着光鲜亮丽,行事乖张,又流里流气,心里一万个鄙视。但是他还是笑得像朵花一样灿烂,连忙对两位富家公子拱手作揖,“沾带了两位公子的福气,小的生意很红火啊。”唉呀,他都五十多岁的人了,还要昧着良心说这些恭维这两位大爷的话,装得跟个三孙子似的。放屁!
这两位富家公子在这一带名声臭得很。他们兄弟二人的父亲皇甫焯烨官至银青光禄大夫。从三品的官员走起路来步步生风。多少人争着来给他鞍前马后。他的两个宝贝儿子,就是那拿着把梳子把玩的皇甫木犀,还有跟在后边的皇甫木通也是许多人争相巴结的对象。这两位皇甫公子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喜欢满大街溜达,欺负那些小商贩,看到什么喜欢的,直接拿走,有恃无恐。
“那是,这长安街,东边的汇香楼,西边的勾栏院,街头的饰品行,街尾的绸缎铺,包括隔一条街的古玩行,还有你们这些小商贩,哪个不是靠我们两兄弟照着啊。”李老头恭维让这两个富家公子听着很舒服,得瑟得高仰着头,鼻孔都朝天了。
“是是是,多谢二位公子关照。”李老头对着比他小个三十岁的年轻人点头哈腰。
“多谢的话就不必多说了。这把梳子不错,给我了。”皇甫木犀瞅着这木梳子甚是漂亮,上面雕刻的花纹栩栩如生,就是在号称长安饰品第一的青玉行,也找不到几把能和它媲美的。
生在钟鸣鼎食之家,用的都是金银玉石和上乘的绫罗绸缎,皇甫木犀还是很挑剔的。这把梳子能落入他的眼,这得是李老头多少个日夜雕琢打磨才得来的成果啊。
“额,皇甫公子,这可不行啊。这梳子是一位姑娘买下来的,她说等会就过来拿呀。”李老头左右为难,但是出于诚信,他还是鼓起勇气拒绝了这个恶霸。
“嘿你这李老头,我哥好声好气问你要这破梳子,你还不答应!”皇甫木通指着李老头吹胡子瞪眼睛,被皇甫木犀很好脾气地止住了。
“我说李老头,这么好看的梳子,当然要给像我这种有身份之人使用。你卖给一个穷酸小姑娘,这不是糟践东西吗?”这么好看的木梳,如果他拿去送给勾栏院的菁菁,她肯定很高兴。想到这个场面,皇甫木犀就心情很好。
“这样吧,那姑娘给你多少钱,小爷给你三倍。”皇甫木犀对这把木梳那是志在必得。
“公子啊,您这是在难为小的啊。”李老头是真的为难。虽然他对这三倍的钱财很心动,但是这梳子已经卖给那个小姑娘了,他怎么能私自再卖给皇甫木犀呢?
“啪!”皇甫木犀一掌重重地拍在柜子上面,李老头的腿都抖三抖。“你这老东西,还给脸不要脸啊!”在这里,谁敢一再拒绝皇甫公子啊?“你的意思是本公子还不配用这把木梳吗?非要给那个刁民?”
“你说谁刁民?堂堂银青光禄大夫之子,不顾礼仪,还在这出言不逊。”今日刚好换上了粗布麻衣出宫溜达几圈的穆芷柔出来替李老头打抱不平。“这位老爷爷把梳子卖给我了,你想怎么样。”
穆芷柔就算打扮成老百姓的样子,也是十分美丽的。皇甫木犀看着清纯可爱的穆芷柔,小心脏扑通扑通地直跳。勾栏院的菁菁妖媚,眼前的小姑娘纯真,要是都能带回家,简直是人生巅峰啊。
“没怎么样。既然姑娘喜欢,那在下就把这木梳送给姑娘吧。”皇甫木犀忍不住要捏捏穆芷柔白嫩嫩的脸蛋。穆芷柔拍开他的手,“把你的脏手收起来!”
“你这小姑娘,怎么说话的。我哥看得起你,你还蹬鼻子上脸了!”皇甫木通指着穆芷柔就破口大骂。他是典型的见高就拜,见低就踩的人。要是他知道他现在指着严厉呵斥的小姑娘就是当今圣上的掌上明珠穆芷柔,怕是要吓得像只鹌鹑一样。
皇甫木犀倒是很和颜悦色。他就是喜欢有点脾气的小娘们,一个个像只骄傲的孔雀一样。哪天,这些孔雀倒在自己的床榻上,这多有征服的胜利感啊。
“是在下冒犯了。听闻汇香楼的桂鱼鲜美,不如在下做东,给姑娘赔个不是?顺便,促膝长谈,把酒言欢。”皇甫木犀那双贼眼一直给穆芷柔放电,不安分的手又想占占穆芷柔的便宜了。
“不去。”穆芷柔又想把皇甫木犀的手拍开,这次却被他抓住了手腕。穆芷柔哪里有皇甫木犀那么有力气?她挣扎着要皇甫木犀松开,可是没用。“流氓!快把本姑娘放开!不然有你好看!”从小到大,穆芷柔哪里受过这样的冒犯?所以她现在也有点惊慌失措,只顾着大喊大叫。
可是,她越喊,皇甫木犀越觉得有趣。而且,这个街上的都是一些布衣黔首,谁都不敢惹这个恶霸。就算有心之人,也救不了穆芷柔啊。
“今儿小爷高兴,要你作陪。你不想去也得去。”皇甫木犀这个流氓抓住穆芷柔的手腕哪里肯放手?这么漂亮的姑娘在他面前仪态尽失,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猫一样,看着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啊。
“啊!!!!我的手!谁那么大胆!”
……
穆芷柔公主府内
赵青竹把木梳从锦盒里拿出来。这就是五年前穆芷柔在街上李老头那地摊儿买的。这虽说是“地摊货”,但穆芷柔对这把梳子可是爱不释手啊。你看那保存它的锦盒,深棕色的丝绸上还有金线勾勒出来的云纹。
赵青竹低头细嗅那把木梳的梳骨。绿檀木的香味很淡,传进他的鼻子里,就像是一股暖流静静地流淌在心底。
穆芷柔已经把头发散下来,端庄地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她的相貌是多么精致,她的笑容是多么温柔,如同满心欢喜地沐浴在情人湖了,铜镜里外的自己都有着岁月消磨不断的幸福。
赵青竹用梳子把穆芷柔的头发一缕一缕地梳好。穆芷柔的秀发很柔顺。每回轻轻触摸这秀发,这个平时习惯了耍大刀的大汉总是会有点不知所措,又有点兴奋。她的发香是他早已熟悉的。在出征时那段分别的日子里,这香味总是若隐若现。
“小娘子,今儿想绾个什么样的发髻啊?”成婚五年,赵青竹早就没有与穆芷柔初次相遇时生生涩涩的样子,有时候还有点痞里痞气的,经常逗她发笑。
“绾个最漂亮的呗。”他盘出来的,能有什么好看的发髻啊?
……
当时他为了她把那个皇甫家的小混混给揍了。结果满条街都有皇甫家的侍卫。赵青竹平日里低调惯了,也没什么人精明地认出这是镇远侯的公子。他这路见不平一出手,皇甫混混是疼得抽筋还乱吼。
满街的侍卫见到自己家的公子被一个不知名的路人甲给揍了,纷纷冲上来擒拿这个“恶贼”。赵青竹牵着穆芷柔的手,一掌一个推开涌上来的侍卫,一路狂奔。
穆芷柔呆呆地任由赵青竹牵着她跑。大街上乱哄哄的,那些侍卫像疯狗一样朝着他们扑上来,街边的行人纷纷躲起来,小商贩们护着自己的地摊儿净是着急。追赶之中,摊儿被撞到了,蔬菜瓜果都被踩碎了,鸡飞了,狗吠了,娃儿摔了,穆芷柔的头发也散乱了。
赵青竹把穆芷柔横抱起来,一跃飞上了一家客栈的二楼走廊。他把穆芷柔送到一家空的客房里。这家客栈可是赵家的产业。饶是皇甫家的人再目中无人,也不敢闯入赵家的地盘。
“谢公子相救。”穆芷柔起身,给赵青竹做了一揖。赵青竹连忙拱手还礼,“姑娘不必客气。”
穆芷柔见他生得俊美,双眼炯炯有神,一身正气,不像刚才那个混混那般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便心里多了几分景仰。“敢问公子贵姓?”
“在下姓赵,字临轩。”青竹临轩,天曜镇远侯之子。少而有为,十岁通武经初露锋芒,十二能提弯刀败状元郎,十五随父征战,夜袭敌营,取敌首如探囊。临轩美名一时惊动临城,盛传明堂。时天曜文帝闻之,大喜,欲许长公主与临轩婚姻之约。临轩不知长公主,以守江山难守贤妻婉拒。时临轩尚未加冠,婚姻之事尚且搁置。
穆芷柔看着赵青竹。这就是那个守江山难守贤妻的赵临轩?果真是一表人才。别看赵青竹有多硬朗,穆芷柔一个温馨的眼神,一个灿烂的微笑,他顿时破防了,耳根子都红了。“姑……姑娘,你的头发乱了。”
……
“唉呀,守江山难守贤妻啊。”每当赵青竹给她梳头,她总爱拿他曾经的话来调侃他。她笑得很得瑟,完全没有公主的仪态。在这里,她被赵青竹的爱包围着,她想怎么笑就怎么笑。
“还记着呢。”年少一句守江山难守贤妻倒是成了一个故事,传遍大街小巷。现在街上的小孩子还经常唱那一首童谣:赵临轩,男子汉,通武经,上战场,悍马铁衣红缨枪,杀得匈奴四处窜。天子许他美娇娘,不守贤妻守江山。
“问世间情为何物?”穆芷柔翘起兰花指,吟唱起来。
“一物降一物。”赵青竹随口接了一句,把穆芷柔逗笑了,破功了,这戏腔也唱不出来了。“你这什么跟什么啊?”
“不就是一物降一物吗?”赵青竹把穆芷柔转过来,让她面对着自己。他弯下腰捏了捏她的脸蛋,“守江山难守贤妻的赵临轩,还不是被你这只小妖精给降住了。”
自长安街一别,思慕愈甚,遂以功勋为聘。上笑其反复,非丈夫也,问曰:“焉守江山?”对曰:“守江山者,丈夫之于国也。守贤妻者,丈夫之于家也。守二而全者,丈夫之于国家也。”上喜,应许。
赵家客栈者,轩与长公主之初遇也。特选为址,建公主府。越明年,落成。朱门碧瓦,奇石异树,有数亩桃林者,临轩手植之也。时者歌曰:“弯刀铁衣守江山,秀禾珠钗赠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