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之后,不知去了何处的田天,终于返回。带了几个偌大的包裹,有食物、衣饰、香料等等,足够几年之需。不过却面色阴沉,比之离去之时,还要更难看数倍。
回至马车,也破天荒的没有再做隐瞒。把玉竹一起唤到车厢内,当着沐羽的面,直接开门见山。
“瞒了这么多天,如今情势凶险莫测,田天已不敢再欺瞒世女。其实君上已有数月,没有音讯。我方才去找人打探,说是半月之前,有人亲眼目睹,君上被人逼入到沉沦云海内。”
车厢内哐啷一声轻响,玉竹失手将身旁的茶盏打翻,面上血色全无。
沐羽则是清眸幽幽,一言不发。
她如今所在的位置,是天玄大陆的东临云陆,悬浮在云海之上。方圆一千二百万里,是天玄界除天玄大陆最大五块大陆之一。
而沉沦云海,便在这东临云陆之南。上古传说,此处有诸多玄妙异处。无论人兽入内,都是必死无疑。
万年后此地的玄机,早已被人探明。不过在这时候,这沉沦云海,却仍旧是一处死地。
特别是灵能尚未爆发之时,除了天玄界中那些上古人物,怕是无人能深入其间。
也难怪那位堂姐,有此胆量。入了沉沦云海,的确是生机渺茫。
玉竹稍稳了稳心神,便咬着牙,强自坚持道:“只是沉沦云海而已,以君上的能耐,未必就不能从那里出来!”
田天淡淡看了她一眼,就不再理会:“君上不是短寿之人,他的手段,田天也深知。问题是眼下,天山帝位之争。君上的几位兄妹侄女,都是雄心勃勃之辈。就譬如,那沐渃”
玉竹呼吸一窒,也不再争辩,凝了凝羽眉:“不就是争那天山之主?大不了,少主不当这世女便是!”
“可若不能借天山之力,世女日后又如何应付那君上那几位死敌?”田天一声冷笑,双拳紧握,虎目之内,赫然全是森冷杀机。
“我田天一言九鼎,当初既答应了君上,要护持世子一生,继承天山妖帝之位。那么便是死无葬身之地,也不愿违誓!总之此地,已不可久留。君上临行之前,令我二人护送世子,改入凌云宗门下。如今想来,应是早有意料。只需早一日赶到丹灵山,便可保万全!丹灵山规矩深严,与陌海书院不同。此行更是凶险,还请世女,心里有备才好!”
玉竹轻松了一口气,接着又眼现迟疑之色:“现在就走?方才我与少主,见过沐渃。那历灵厉都也在。说不定其师兄妹,也有参与——”
话音未落,田天便又一挥袖,强行打断道:“如今还只是一个沐渃与厉氏姐妹,待得几日后,那些心怀叵测之辈闻风而来。就更难踏出这古灵集一步!”
言语间,毫不容人置疑。这田天行事,也是雷厉风行。立时起身,步出了车厢。
玉竹的神情,一时是变幻不定。直到这青云车,再次腾起在空中,才神情颓然道:“是玉竹害了少主!早知如此,倒还不如让少主呆在陌海书院。”
沐羽却已彻底看开,仿佛不关己事的一笑。反倒是对玉竹,有些担忧。
她的那位父亲,在这时候让人把她从陌海书院接出来,只怕是认定了这书院的实力,还远不足以庇护于她,可见仇敌之强。
对这世女帝位,沐羽也不怎么在乎。同样想过,让出帝位,任她那些堂兄妹去争便是。
只是听田天之言,此法似乎也非是什么良策。除了冒险逃往那丹灵山外,就再别无生路。
总之是免不了,要从刀尖上走过一场。
相较而言,自己那父亲的身份,反倒更令他在意。
这天山,也曾是妖族圣地之一。灵能爆发之后,仍统辖有东临云陆之西,数百万妖族。
只是依稀记得,这天山几十年内,走马灯般换过了数位妖帝。
其中确实没什么出众人物。而那些在诸神世纪中,接二连三横空出世的雄杰们,又实在太过耀眼。
以至于令这个天山,成了他记忆中的盲点,便连那几位妖帝的姓名也是不知。
就更不用说,在诸神世纪之前的人物。
这些天,倒是勉强忆起,万年前的天玄,确实有个天狐沐氏,曾经极有名望。
不过若无新的线索,实在难以辨清自己那位‘父亲’,到底是哪位妖帝。
玉竹仍旧是坐在一旁,愁眉不展。沐羽挑了挑秀眉,默默取出了一口柳叶符刀,有如纷飞蝴蝶,在玉指尖转动。薄如蝉翼,却颇具份量,与铁木飞刀的感觉,截然不同。
刀身之上,雕刻的符文,则与他买下的松纹风剑,大同小异。一是‘速’,二是‘锐’。
使这口刀射出时,速度更快,刃尖更为锐利。若说有什么不同,那就经历了一万三千载后的改良。使其达到的效果,远远凌驾这时代之上。
另外还加了一些线条,完全无用,又不至于影响功效,使人难以洞察这符箓的真正奥妙。
这符刀刚取在手中,沐羽便已感觉那宝兵阁供奉的灵锻师,着实不凡。长短分毫不差,加入的血铜份量,也恰好合适,宛如是一条条血管,分布于内。刀身上的灵能纹路,更是一丝不苟。
继续旋转,直到这口刀的形状、重心、重量、厚薄,都尽皆了然于胸。那翻飞的刀芒,才骤然一停。
这也是长彦御刀术的要诀之一,若不对手中的飞刀,真正做到了如指掌。又如何能射出,百发百中,夺命绝魂的刀?
最佳的方法,是自己亲手锻造。不过如今的条件,显然不怎么现实,只能如此将就。
刀柄向外,刀尖朝内,正对掌心。沐羽就这样虚握着,瞑目静坐。一丝丝真气,输入至刀身,又通过那些红铜脉络,从内返转。
此时她体内,除了气海与胎轮,各开辟了四个穴位之外。在右手臂与左胸处,另还有五个较为明亮的光点,独立在身脉九轮之外。
这便是经外奇穴,属性为风。后世医书,将之名为灵池、鸾台、风霞、真明与观风。自胎轮四穴,打开之后。从青色晶石之内,取出来的精元,便被宗守用来,冲击这五处奇穴。
而此刻这里,不仅仅已被打通,更存满了,由风兽精元转化而来的真气。几乎每一个奇穴中所存的量,都远远超越了胎轮中,正在循环的‘气’。
这也是她后世寻来的一门奇术,开辟奇穴,以增气力。
长彦御刀术,以气御刀,以神养刃。
她还远远做不到后者,不过有这五处奇穴中,储存的真气,她却可勉强做到前者,以气御刀。
那丝丝真气,不断灌入循环。不过半刻,沐羽便对手中的刀,竟赫然生出几分灵念感应。
当下便到此为止,换下另一口飞刀。以她如今境界,想要以神养刃,做到如臂指使,随心而动,断不可能。
仅仅小半个时辰,身下的青云车,便已是穿过了古灵集,再次在原野中奔驰。
窗外的景色飞速掠过,几个立于远处山丘上的人影,也跳入到了他的视野。
只觉是眉心一阵刺痛,沐羽暂时放下了手中的刀,看向了窗外。
“是沐渃与那对厉氏姐妹,嗯?玉竹,你可知那人是谁?”
在沐羽身旁,此刻又多出一个老人。容颜枯廋,身带长剑,手似鸟爪。
玉竹早在她之前,便已发觉外面的人影。此刻瞳孔,赫然缩成了针状。
“那是乌维,烈剑乌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