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剑乌维?”
沐羽沉吟了片刻,便摇了摇头。这个名字,她毫无印象。
不过仅以目观之,眼前这个人,确然是有几分了得。
看其肤表,隐隐闪烁出金属铜泽,分明是坚如刚铁。已是把功夫练至到了肌肤表皮,几乎至内炼巅峰。
身轮九脉,至少已开七脉。一身气势,也是凌厉如刃,得剑道真义。这样的人物,即便是在百年之后,在天玄界之中,也是一方人物。与她的身边的田天,是同一等级的强者。
“少主没听说过他?”
初时的惊愕过后,玉竹的神情,已是恢复了正常。语气间也充满了淡然的意韵,无半点起伏波动:“这人是沐渃师兄,与其同拜于都阳山门下。两年前曾经为逃避追捕,在半日之间,独斩德风城五位秘武师,扬长而去。据说整个东临云界之西,都为之惊动。死在他手中的武者,听说已有数百——”
沐羽微微颔首,德风城她听说过,临近冰海的人族大城。实力雄厚,不逊色于一些小国。笼络有无数强者,更有不少极其精妙的武学传承。
天玄界之内,以三条轮脉为一等阶。天地身三轮二十七脉,被划分成武士、武师,秘武师、先天武师、武宗、皇者、大帝。在其上,便是飘渺不可测的圣境!
这烈剑乌维,能够独自斩杀五位同阶的武修,必定是身怀秘武。
此外这都阳山,她也熟悉。应该说是颇有名气,在诸神世纪的前期,兴风作浪。
不过更令她在意的,却是身边的男孩。那种神情,分明是已然心存死战之志。
似乎担忧她害怕,玉竹又突然一把将她抱住,喃喃念着:“少主,不用怕的!君上他早猜到了,让玉竹把那东西带了出来。少主一定会没事……”
沐羽也没防备,就被抱了个满怀,鼻间一时满是少年的薄荷清香。下一个感觉是好硬,好结实,几乎置信。这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年身板竟然如此扎实
下意识的想要挣开,又心中微动,起了坏心思,用玉指轻捏玉竹的下巴,樱唇轻动,面色轻佻地道:“我倒是不怕,就是担心玉竹。唔,好香!真想吃了你”
“少主!”
东方玉竹刚露出感动之色,身子便立时一僵,面色通红地向后跳开。
沐羽笑了笑,也不再逗他,转而看向了远处车子里的沐渃,与其对视了一眼。
只见那美目之中,全是如望死人般的讥诮之色。然后便被那车窗边缘,彻底遮蔽住了视线。
清眸闪烁了一会儿,沐羽继续让那口柳叶符刀在自己玉指间转动。只是较之先前,更快了数分。玉腕稳如钳臂,再加三分力道。不过一身气息,却更是平淡,若有若无。
玉竹却微微一惊,一时竟的尴尬,转过头仔细看了沐羽一眼。
明明是毫无异样,却不知为何。这一刻的沐羽,却给她无比危险的感觉。
仿佛自己身边坐着的,不是那位十年习武,却一事无成,被人称为废物的少主,而是一头前古凶兽,欲择人而噬。
不到六十丈高的小丘之上,沐渃也正看着两百五十丈外远处的那辆青云车,急速远去,神情阴鸷。
良久之后,才冷笑一声:“还真如我所料,嘿!这几人,是必定不肯甘心留在古灵集。乌师兄,如今人你已经看到,可有把握?”
“那个小男孩不足为虑,你三人就可应付。只是这田天…”
回忆起那坐于马车前方,那个一手驾驭着十六匹青云驹,沉雄魁伟的人影。乌维的眼中,渐渐透出几分凝然之色,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剑柄。枯瘦的大手,竟爆出了几根青筋。
“此人武道不俗!不是凡俗武修可比,乌维不是对手。这人身为人族,怎会为你们乾天山效力?”
沐渃的眉头略皱:“我也不知其来历,只知此人,本是大宗弟子。因我那叔父对其有大恩,竟抛下师门,到我天山做了一个马夫。一身本事,甚是了得。师兄就真拿此人,毫无办法?其实能将此人拖住片刻便可……”
“我只说自己,非是他对手,并非便奈何不得。三日之后,你李师兄也会赶自龙泽原。”
言简意赅的说着,乌维的面上,这时又现出好奇之色:“倒是那位世女,你准备如何处置。此人是你堂妹,真欲当场诛杀?”
“我沐渃还没这么蠢!”
冷声一笑,沐渃彻底放下了心道:“叔父三十年经营,麾下诸族,多少有些忠心耿耿之人。即便不愿那废物,登上妖帝之位,也绝不忍见叔父唯一后人,死于他人之手。我那些兄弟,一个个野心勃勃。只怕是巴不得,我将这沐羽一刀砍了,让我背这黑锅!方才只是吓吓他而已,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道理,沐渃还是晓得的。”
乌维闻言,却直接摇了摇头:“师尊交代,要我全力助你。即便将此人杀了,也是无妨。若你那些兄弟阻你,一并斩了便是。即便屠尽那乾天山又如何——”
沐渃顿时是一阵哭笑不得:“天山,可非是那小小德风城。即便叔父不在,师尊他也要忌惮三分。算了,说了师兄也不懂。至于我那堂弟,此番虽不会杀他,可我沐渃,也不会令他好过。一个修不成半分内息的垃圾,居然也能做世女。难不成,还真让血脉不纯的杂种,继任妖帝,掌我天山百万妖族?”
说话之时,沐渃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右边面上,竟浮起了一道仿佛伤疤般的丑陋血痕。而沐渃的目内,也透出了几分刻骨恨意。
“若此女落在我手,必定要她生不如死!”
乌维默然,自己这师弟,与那位世女之间,到底有何瓜葛,有何仇恨,他不知晓,也不愿去问。
来这龙泽原内,他只为杀人!
……
前往凌云宗的丹灵山,需要穿越龙泽原,直至云陆东侧,总共还需时半月。
出乎预料,马车在荒原之上奔驰了五日,一直到走出泽沼地带,都是一路平安。一直在小心防备的袭击,也未来临。只有那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压抑气氛,愈来愈浓。
玉竹更是警惕,立在车厢顶处,疑神疑鬼。沐羽则安之若素,一直呆在车厢内修行。马车偶尔停下,也不出来。
整整三百柄柳叶符刀,都已一一测过。却只留下五口,日日放在袖内,贴身隐藏。
以她如今的修为,已不可再进一步,以神养刃。不过日日佩戴,也能增强灵念感应,颇有效果。
其余的飞刀,则被她用来继续练习。不用内息,只是枯燥的,反复将之射出。
毕竟与那铁木飞刀不同,重量厚薄不一,一点点的差错,都可能导致偏离。三百符刀,其中大半,都是为让自己身体,去适应掌控。
真正的必杀之刀,有这五口,便已够了!
与五口飞刀同样贴身蕴养的,还有那口松纹风剑。
长彦御刀术,虽是飞刀之术。不过其中一些秘法诀要,用在其他兵刃暗器之上,同样有着奇效。只需稍加改动,改头换面便可。
天下间流传的武学念法,千流百脉,难以计数。可到最后时,却终究要百脉归川,万流合一。许多道理,都是共通。
沐羽前世之时,便已深明其理。思想跃飞,不会受旧时保守的武学观念束缚。
每日清晨,以真气灌入剑身,流转整整四十九次,才能停止。每次之后,都会以清水洗剑,再涂上兽油。
沐羽唤之为洗剑术,此法非是他所独创,而是学自一位同样以剑闻名的友人。再经他改良,加入长彦御刀术内的部分奥义。
可以冲去杂质,淬锻剑身,使符剑通灵。
只是无论这风剑,虽是他特意准备的防身杀器,其实却也耗不了他太多时间。
五日之中,沐羽更专注于自身的修炼。气海与胎轮开辟,那武修之门,也已彻底敞开。
车厢之内,微风轻拂。非是来自窗外,而是沐羽打出的‘拳风’,不过更多的,却是她那宽大的衣袖鼓动。
踩着奇异的步伐,配合节奏同样特异的呼吸,沐羽在这不到四十平米的狭小空间里,不断的游走。
双拳乱舞,忽而急如****,忽而软绵绵毫无力道,仿佛毫无半点章法。
看似有几分怪异,就只有宗守自己,能感觉到体内,所有的血液气脉,都如洪涛,在汹涌澎湃。
或者田天在时,能看得出异常。即便认不出来历,也能知晓这绝非是天山与陌海书院所能有。
玉竹却只当沐羽,又在练那些古怪的动作,与前几日没什么两样,只是更加怪异了而已。偶尔回车厢时,也只是略略看她一眼,也不在意。
这些怪异的动作,在不久的后世名噪寰宇,名为胎息灵拳。未来裟婆界大派雪衣寺不传之秘,最顶尖的炼胎之法!
武学有内外之分,修炼轮脉真气是内,而这套拳法,便是外功。他自创的导引术,其实也是同样性质。
身轮中,共有九条轮脉,是为胎轮、息轮、髓轮,骨轮,血轮、智轮,脏轮、腑轮、外轮。
而武者修行,开辟身轮,就是练胎息,练骨髓,练心血,练五脏,练六腑,练皮肉,最终强健肉身的过程。
由内至外,直至破开身轮,与天地交接。之后的过程,便是逆反,借天地灵能,由外而内,再炼肉身,是为地脉九轮。
不过即便轮脉打开,也不可能一朝一夕间,使身体骤然强健。需得时日推移,慢慢显现效果,一点点的增强体质。
这时便需外力相助,加速这一过程。而所谓的外功,便因此产生。
这套传自裟婆界的胎息灵拳,就是内炼胎气,强根壮源的顶尖法门,可筑无上根基!
练拳片刻,沐羽便已觉自己胸腹间,隐隐有温暖之感。
所谓的胎轮,整整二十四个窍穴,都环绕在肚脐周围,恰是一个圆环。被认为是生命之始,气之本源。后世验证,也的确如此。
这胎息灵拳,只练了五日,就已有了些效果。昨日他稍稍试了试自己的力量,不用真气,便比几日前,强了足足一倍有余。
也非全是因这拳法之故,她这特异的身体,也是原由之一。继承的两种顶级血脉,并非全无益处。
只可惜这拳法,她仍旧只能练上一刻时光。
不久之后,沐羽汗水淋漓的,瘫坐到了软榻上。这虚弱的体能,自始至终,都没有增强哪怕一丝半毫
照旧是拿着一口柳叶飞刀,在手中把玩。待得气喘稍平,沐羽才直起了身,盘膝坐好,手中也握住了一枚绿色晶石。
腹部脉穴之伤,昨日时便已彻底痊愈。为万全起见,她又刻意拖延到了今日。等到自己的胎息灵拳,练到小成,直接作用到本胎之内。
掌心处,以吞灵发力一吸,便又是一丝精元,被噬入体中。
却没有往下腹留去,而是灌注往右肩。前天傍晚,她以金针测穴法,又确定了一处经外奇穴位置,正是风属灵窍。
先是所有精气被提纯之后,凝聚成针形,强刺入这奇穴之中。深入之后,便将之炸开。
过程暴力,简单,沐羽此时,早已是轻车熟路。只是当这风属奇穴,开辟的霎那,脑内的意识,几乎迷失。肌肉抽搐,非人能忍的剧痛,令她恨不得永远丧失痛觉,又或当场晕迷才好。
却仅仅数息,便强自恢复过来。又取了两块兽晶,吞天化元。汇合体内残余的精气,冲往了下腹。
瞬间之后,一波毫不逊色于之前的痛楚,就袭入了她的全身神经。
沐羽面部发白,连续深呼吸了几次,那疼痛却未见缓转。
干脆不再理会,趁着还有意识,再次内视腹下。
此次动用的晶石,乃是他从数十枚风系兽晶中,挑出的上品。吸来的精元,也超出五日前近倍,却只在两条胎轮中,开出六个穴位。武者修行,每一步踏出,都比前一步,更为艰难。
那些光点,已然在她体内,现出了轮廓。围绕着脐眼气海分布,宛如是一个小小的轮环。
在内中循环的气,也超出先前一倍有余。
那脉穴之内翻涌的气流,久久未曾平静,痛感也持续不断。
便在沐羽,意识昏眩,接近昏迷之时。脑内深处,蓦地又是一声炸响。
一霎那间,无数的记忆碎片,疯狂涌入到他意识内。眼前同时闪过,无数帧画面,连续不断。
这具身体中,整整十三年的记忆,都在这一霎那,彻底爆发。
而后那些记忆画面,蓦地定格。一个身形伟岸,又俊秀绝伦的男子,出现在他意识之内。远非是寻常俊杰可以比拟,朝着她温和笑着,却气势磅礴,可吞山河!
沐羽的瞳孔,也缩成了针状。
有了这十三年记忆,她终是忆起,自己这具身体的父亲,到底是何方神圣!
本道是必定默默无闻,却原来,是那位巅峰之时,为报弑女之仇,狂斩十三名天位强人的血狂妖圣,九尾天狐——
接着那‘弑女之仇’四字,在意识内停留了片刻,沐羽却是头疼欲裂,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两道人影,一先一后,扑入到马车之内。
田天后发先至,抢先将沐羽扶稳。第一时间,便手按脉搏。
片刻之后,神情便俱是震惊之色
“世女她轮脉已开,胎轮有成!”
“什么?!”东方玉竹听到这句话,带着浓浓的不可置信看向田天。人妖禁忌之体修炼,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过现在不是震惊的时候,这种事只能以后再问少主。想到此,田天从袖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药瓶。刚将一粒药丸取出,便是一声冷哼。
眼神寒芒,遥遥看向了车窗之外。
“来的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