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一,今日我就不陪你用午膳了。”下课了奕珏说道。“父皇见我大哥回了,一家人也好久没有在一起团聚了,便在坤宁宫设了家宴,宣我的几个哥哥们携子女都进了宫。”
“那敢情好啊!你们几兄弟也难得齐聚在一起吃饭,这不正给了你们增加感情的机会。”终一笑道。
奕珏撇撇嘴,别人家的亲兄弟感情哪里还要像他们这样,靠在一起吃饭来增加。
奕珏走了,终一一个人索然无味的用着午膳,在这皇宫里身边没人的时候还真是冷冰冰的,让人觉得十分无聊,还好自己不是身在皇宫,要做这笼中鸟,终一庆幸着。
在他看来没有什么东西比自由还重要,有时候看到皇上他都会想,皇上也挺可怜,小时候是皇子的时候吧没出过宫,长大了成年了好不容易可以出宫了,吧唧一个皇帝的枷锁又把他锁在了这个冰冷的皇宫内,坐拥着整个天下却这一辈子都没出过皇宫的大门,想想都觉得滑稽。
不知道皇上要是知道他这番想法会作何感想,会不会气死。
用过膳百般无聊的终一走出了乾清宫,在偌大的皇宫四处逛着,逛着逛着不知不觉得又走到了当初的那个偏僻的小湖边。
望着因微风轻轻吹动泛起涟漪的湖面,终一又想起了那个有着水晶般眸子的西夏公主。安静又恬和,不沾染一丝俗世的气息。
西夏,等着我吧!我一定会去的,终一唇角掠起一抹微笑。
在湖边驻足了好一会,终一也看够了风景,准备起身回去。
“咦!”终一目光突然定定的望着湖泊的对面,有些不敢置信,随即他抬起脚就往一条小路中跑去,那条小路是可以通往对岸的,他极速的朝小路的尽头奔跑着。
奔跑到了湖的对岸,终一气喘吁吁地的转头四下看去,搜寻着他刚才看到的人影。可这哪有人啊!连个巡逻的侍卫都没有。
是他看错了,李终一皱着眉想道。
按理她不可能出现也不应该出现在这。
·····················
这日从宫里回府的终一有些失落,走神的他无意的撞了玄武学堂教授兵法课的俞先生。
“俞先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终一连连道歉。
“没事,没事。”俞先生道。
终一扑捉到俞先生神色不佳,便出言相问道:“先生今日怎么到府里来了,可是学堂出了什么事?”
“这···”俞先生神情有些犹豫,思索片刻最后还是告知了他来此的缘故。
原来此事竟跟前几日瞿道提起的那场野外对战有关,昨日俞先生领着学生们到京郊的一处山头做演习,然而中间突出变故。
在他们演习的间断,学生们救获了一名浑身是血的男子,中间还和一些来路不明的黑衣人交手,等到在山下考察的俞先生赶到时,学生们已经和那群来路不明的黑衣人混战在了一起,好在学生们人数众多,加上都会几手功夫,竟联手打赢了那群黑衣人,但因黑衣人有利器在手,学生中有不少人都受了伤,听俞先生说刘氏三兄弟与陆子轩王志他们冲在最前,他们也就伤的最重。
“什么?他们受伤了!严重吗?”终一担忧的问道。
陆子轩这个家伙又跑去凑什么热闹,有他的地方果然不得安生。
“还好,都是轻伤,不严重。”
终一微微松了口气。
“俞先生,那你来这,只怕不是为了告知父亲学生们不幸受伤的事吧!”终一敏锐察觉此事应该还另有玄机,这个玄机只怕就藏在那个被获救的那名男子身上。
俞先生钦佩点点头,“不错,单是孩子们受伤的事,卑职还不至于在王爷这等大喜事时来图添烦恼。”
俞先生长嘘一口气,凝重的说道:“救下那名男子后,我觉得此事不简单,就把他接回了卑职家,昨晚卑职等那人清醒后才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这人本是江南绍兴人士,只因家中突遭剧变,所以特来上京告御状。”
“剧变?”终一讶异,是什么样的剧变竟然这人不远千里迢迢的上京告御状,还一路被人追杀。
“那男子名叫程清,家中是行商的,在绍兴当地也算比较有名望,家底殷实。可就在三个月前的一个夜晚,他家突然闯进一群黑衣人,见人就杀,程府上下三十七口人,除他外全部被灭口。”
终一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冷声问道:“绍兴城内怎会进这等穷凶极恶的人,官府呢?他们干什么去了,匪徒难道没有抓到吗?”
“奇就奇怪在这,按理说半夜这么大的动静,官府不可能不知道。更荒缪是,程清逃过一劫,天不亮就跑去衙门击鼓鸣冤,让官府派人去抓那些凶徒,可是官府怎么也没有找到。”
“怎么会找不到?按理说天未亮绍兴城定然城门还未开,凶徒也肯定还在城内,如何找不到。”终一质问道。连他这个孩子都知道的事,那个绍兴知府难道不知道吗?
“难道此事跟官家有关。”终一做出了个惊人的猜测。
从凶徒进府杀人如入无人之境,再到杀后了无踪迹可循,这种种现象说明官府中肯定有猫腻,不然断不可能如此。
“不错,程清过后也反应过来不对劲,最后回想跟他家有如此深仇大恨,又有如此能力要灭他满府上下人口的人只能是浙江巡抚吴勋。”
此事竟然牵扯到正二品浙江巡抚身上去了,怪不得俞先生要来禀报父亲,这可不是小事。可是,终一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哪里不对呢?他眼眸蓦然一亮,乍然问道:“三个月前发生的事,三个月前荣亲王不是还在江南巡视吗?此事荣亲王难道不知道吗?那个程清没有去求见荣亲王吗?”
终一一连发出三个疑问。
俞先生觉得李终一的敏感程度真是不一般,唏嘘的回答道:“他的确去拦过荣亲王的轿子,荣亲王也当面对他说此事一定会彻查,可就在他见过荣亲王的当晚,程清又迎来了黑衣人的追杀。那时的他才意识到,官官相护,连钦差大臣荣亲王也不例外,于是他踏上了上京告御状之路。”
想到半个时辰前还在宫门口笑呵呵的跟他开玩笑的荣亲王,再联想到他可能知道程清一切的情况下却仍能视若无睹,终一有些寒心。
夜色渐深,窗外月色如水,望着那月光穿透树叶洒进屋内的斑斑点点,终一却一点儿倦意都没有。
在榻上左右翻动的他,终究还是翻身下了床,轻轻的推了房门走了出去。
院中,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夜晚依稀还是能听见树上蝉鸣叫的声音,终一眼中略带迷茫的望着黑漆漆的树上,漫无目的的走出小院。
他也不知走了多久,走到了哪里,等到他抬起头时,发现他竟走到了故去祖父住的院子口,最令人讶异的是,院内居然还亮着灯,在这黑夜里显得有些诡异。
李终一深吸一口气,踮着脚尖悄悄的走了进去。
好奇怪,终一刚踏进这个院子就觉得不对劲,好奇怪,十几年没人住的院子地上竟干干净净,没有一片落叶,透着那屋内映出的昏黄烛光,终一也模糊的能看清这院中的景致,没有所谓的杂草丛生,反而花草整齐,这分明是近期中有人清理打扫了一番。
谁会突然想要打扫这呢?
想着想着终一就已经走到了那亮着烛光的门外,还不等他推开一条缝隙察看屋内情景,寂静的屋中就响起冰冷的声音:“谁?是谁在外面?”
李终一准备推开门的手被这突兀的声音吓得一哆嗦,没等他回过神来,下一刻门就在他面前打开了。
“爹!”终一看到从屋中走出的成亲王,有些愣。
成亲王也有些错愕,很显然他也没有料到门外的是终一。
“给你祖父上柱香吧!”成亲王拿着手里已经点燃的三根香递给他道。
李终一接过香,对着祖父的牌位深深的鞠了三个躬,然后上前缓缓把香插入香炉中。
成亲王随意的找了张椅子坐下,又对着身旁的椅子用手拍了拍,示意终一也坐下。
二人坐下后,终一也不开口,就静静的望着父亲。
“你觉得你祖父是个什么样的人?”成亲王看着那牌位淡淡的问道。
祖父?
他的祖父乾亲王在终一没出生时就战死了,所以终一并没有见过他,对他的印象也就存在于别人对他的只言片语。
想了想,终一最后开口道:“终一虽然没有见过祖父,但终一能从父亲身上看到祖父的影子,祖父一定是那种豪迈爽朗的汉子。”
“不错,你祖父就是那样的人,对待兄弟讲情谊,对待朋友讲义气,对待家人讲柔情,他就是那种铁骨丹心之人。”成亲王望着他牌位眼神藏着隐忍痛。“可是好人就是不长命。”
终一嘴巴努了努,想说什么但最终又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父子俩在屋内寂静无声的坐了快半个时辰,成亲王才叹了一口气缓缓起身,掩去刚才的悲伤,露出了与平日无二的笑意。“走吧!”
终一点点头,默默的跟在成亲王身后走了出去。
二人到了要分别的路口时,成亲王笑着摸了摸终一的脑袋,道:“程清的事你不要胡思乱想了,既然此事我知道了,就不会坐视不理。”
父亲竟知道他是因为忧心这个才睡不着。他是因为这个才睡不着,那父亲是因为祖父吗?终一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出口。
“行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成亲王也转身准备离去。
“爹!”终一还是忍不住喊道。
成亲王转过身,疑惑的看着终一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爹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终一试探的问道。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成亲王的脸上的神色。
“啊!”终一吃痛的捂着脑袋。
“你爹我能有什么心事,我看你闲吃萝卜淡操心找打。”成亲王又恢复了以往的那种状态。
终一那叫一个郁闷啊!刚刚正常无比的爹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