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昇拉着秦淮的手慢慢地往前走，街道里人来人往不曾停歇。
秦淮看着余昇背上的琴，问道：“余昇，这琴可有名字？”
“有的，它叫绿绮。”余昇温柔回应。
“绿绮？”声音在舌尖缠绕，秦淮有一瞬间觉得这个名字已经说过了上千遍，“很好听的名字，余昇。”
“恩。”余昇回过头，眉眼之间满是温暖的笑意，“是很好听。”
不知不觉间竟又倒行回河岸边，秦淮河上画舫夜游，来往不息。有空灵的歌声从画舫的雕窗中传出，回荡在河面上空，像要飘往云端。
船篷里的灯照得窗子也莹莹发亮，有暗暗的人影在窗纸上变幻，跳跃。
秦淮眺望对岸，竟发现了熟悉的身影。是云落，她穿着极美的衣裳，依偎在那位公子的怀抱里，看上去一切都安稳静好。如果岁月可将这刻留存，那该多好？秦淮想。
河面上的水灯似乎比来时的还要多得多，无数的心愿与爱恋都在这灯里头随着流水漂向远方。
“余昇，我们也在这放我们的水灯吧！”秦淮笑着，眼睛里倒映了满街的灯火，明亮又神采飞扬。
还没及余昇点头，秦淮就牵起他的手，拉着他向河边的石阶走去。
石阶已经有些陈旧了，但有城里妇人们每日来此洗涤衣物的缘故，石板面还算得上光洁。只有临河的那一段表面附着上了滑腻的青苔。
秦淮拎起裙摆拉余昇一起蹲在靠河的石阶上。秦淮拿出两个早就准备好的河灯，均是巴掌大小，荷花状。接着又给点燃了灯芯。火光透过粉红的薄纱变得温润。照亮了两个人的脸。
“给。”秦淮笑着把一个递给余昇，留下一个放在自己的手上。
等余昇接过后，她用眼神示意余昇跟着她的动作。
“余昇，记得许愿噢。许愿的时候要闭着眼睛，这样你的心愿才能被织女娘娘听到。”
余昇微微笑着，点头。
秦淮把手悬停在河面上，然后轻轻地放下手中的河灯。河灯稳稳落在河面，有风过，河面泛起波纹，推着两盏河灯向河心游去。
秦淮低头合上眼，双手合十，抵在额上。她在心底与神倾诉。
晚风过，掀起秦淮额前的发，她睁开眼睛，下意识地看向旁边，余昇正专注地看着她，看到了她的视线也全然未回避，只是将他的目光直直地投向她的眼眸。
“余昇，不许愿吗？”
余昇敛了目光，望向璀璨的河面，用低沉的声音回应:“我的愿望已经实现。”
“嘣！嘣！”几声连续的巨响在天边炸开。
“余昇！看，是烟花！”秦淮猛地站起身，惊喜的喊道。
绚丽夺目的火光在夜幕里凑成了一朵又一朵艳丽的花，即生即灭，却又源源不断。
“好美啊！”秦淮抬头望，眼睛里像盛下了整个夜空的光彩，熠熠生辉，她回过头看余昇，“很好看吧，余昇。”
“恩，很美。”余昇正在看她，看她转过头来注视着她装满兴奋的眼睛回答。他的眼睛明亮，眼神真挚。
两个人都静静地站着，没再说话，远处夜空中的美景还未消失。烟花绽开的隆隆响声里，给这座城带来了烟火气息。红尘滚滚，方谓人间。
这样的美景一年之中碰不上几回，所以才显得格外郑重和艳丽。
良久，喧嚣停止，人们开始动身归家。秦淮动了动站得有些发麻的双腿:“回家吧，余昇。”
余昇伸手扶了下秦淮的手臂，稳住了她略微有些摇晃的身体：“走吧，我们回家。”
余昇说着话的时候笑得很好看，秦淮觉得这是她见过最美的笑容，甚至超过了云落。
后来，秦淮想这是为什么呢？大概是云落的笑总带着苦涩的意味，没有这样坦然的明朗过。
秦淮紧紧地跟着余昇，像是他身上融为一体的小尾巴。人潮涌动，他们逆行向城外走去，满城的光芒被他们抛到脑后，狂欢结束，终归平淡。
残月挂枝头，晚上的林子静静的，前些时候狂噪的蝉也歇下来，余昇和秦淮各提一个明亮的灯笼向前走。
身后突然传来嘻嘻索索的声音，是有人踩在了残枝枯叶上。
余昇有所警觉，他转过身，一把将走在他后头的秦淮拉到了身后，神色冷峻，冷静的出声：“是谁？”
“哟，想不到你一个白面书生反应还挺快！”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余昇手中的灯笼照亮了来人雄壮的身形，虎背熊腰，十足的气势。
秦淮藏在余昇的背后，远远地瞥见来人的模样，联想到了什么，突然反应过来:“余昇，他是先前来闹场的人。不是把他押送衙门了吗？”
“喔，你说得那是我兄弟，叫小熊。我是他哥大熊。”那粗汉的声音浑厚有力打断了秦淮，言语间竟然还带了憨意，“我可警告过你们啦，赶紧的把那把琴拿出来。不然的话，可有你们看的。我大熊可是一向说一不二的。”
他手里握着的利刃在月辉下泛着冷光。那一双锐利的眼睛在夜色里像野狼无情的眼睛一般凶狠。但他只在不近不远的地方站着，并未逼近。
空气里弥漫着僵持不下的诡异气息。
秦淮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不由得双腿发颤，连带着声音都有些抖:“余昇，要不我们赶紧跑吧。你的伤才将将痊愈不能再生事端了。”
余昇一如既往的淡定，他带着安抚意味的摸了摸秦淮的发，贴近她耳朵:“不要慌。我有法子，你且往远处走远些，转过身，闭上眼睛。一会就好。”
秦淮张大的眼睛里流露出担忧，余昇按着她的肩推她走向远处。
“相信我，闭上眼睛。”秦淮只好依言照做。
她闭着眼睛，心底却十分不平静，脑海里走马观灯的闪过不好的画面。心像是被人攥紧了，她极力的想要听到些后方的动静。
后头出人意料的静悄悄的，除了先前那大熊的一身粗喝，竟未再有别的声响。
正当秦淮着实放不下心，焦急地失去了等待的耐心，迫不及待想要转身时。
后头传来了“嘭”的一声巨响。
秦淮顿失了心率，她连忙转身向着余昇跑去。
出人意料的，倒下的是大熊，他直挺挺地栽在地上，身宽体胖的难免的发出巨响，惊的林中的夜鸟也发出嘶哑的叫声，一群一群地冲向高空。
她焦急的打量余昇的全身，所幸没有半点伤痕。她拍拍胸口，平息下不停的喘息。
“这是怎么回事啊？”秦淮拽着余昇的衣角发问。
余昇的眼神带有无辜的意味：“我也不清楚，他自个儿倒了下去。”
两两对视，秦淮提议上前去看看，毕竟也是条人命不是。
秦淮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他的呼吸顺畅。
这下秦淮放下心，拉着余昇便回家去了。
人走了，林子里又渐渐归于黑暗。那五大三粗的大熊明早清醒过来，怕是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倒下的，发生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