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云落姑娘还和这种穷丫头有关系啊。”那个刁蛮的舞女始终不依不饶,对着云落皮笑肉不笑地道,隐隐带有几分嘲讽。
云落不曾理会,她神色淡然的扶起秦淮,对着林妈妈说:“妈妈,这小姑娘是我的客人,是我让她进来的。不曾想竟引起了纷争,那云落带着她先行退下了。”
“我可不信的,我们风月楼里的堂堂云落姑娘居然有个在邺城的落魄朋友。呵,这世上的怪事还真是多呢!你们说是吧”刁蛮的舞女被云落刚才的风轻云淡给激怒了,她一脸不忿的挡住了云落的去路,一脸高傲不屑。
周围的舞女歌姬也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
几个人上前拉住了刁蛮的舞女,好声好气道:“尹月,好啦,别这样,大家都是同路人,各退一步嘛。”
还有许多人不敢出声,只不近不远的围着看热闹。这风月楼里谁人不知道这尹月可是恨这云落恨得紧,当初那尹月也算是这风月楼里的头牌,不说风靡边境,但要说艳倒邺城的话也是有的。谁知那云落一来邺城便掀起了满城狂热,名气一直传到两国边境甚至还隐隐不止。一下子,尹月的地位就被云落给替代了,这尹月憋了一肚子的气,没地方撒也只能处处找云落的麻烦了。这世界上啊,向来是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
在尹月咄咄逼人的架势下,云落仍旧一言不发,冷淡沉默,好似这周围的一切纷争都与她无关。尹月仍旧不肯罢休的想要继续开口,这时站立一旁端详良久的林妈妈开了口:“好了,好了,既然这小丫头是云落的客人就让她带走吧。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都围在这里,还做不做生意了?散了,散了。”
林妈妈挥了挥手里精致艳丽的手帕,周围的姑娘们也纷纷的散了,尹月心有不甘碍于林妈妈凌厉的目光注视,被人半推半拉着走了,临走前,还留下了一个不屑的目光和一声冷哼。
秦淮看着尹月窈袅离开的背影有些愣神,云落没有说话,只是拉着她的手,带着她到了二楼的一处厢房。
厢房里一应俱全,装修精巧,秦淮心想这当是云落的闺房。
云落欠身缓缓地在茶桌前坐下,伸手拿起茶盘里倒扣着的白瓷杯子后拿起一旁画着仕女图的白瓷茶壶,茶水从细窄的壶口流出注进杯子。
半满,云落停下,指着相邻的凳子,轻缓温柔地开口:“坐吧,丫头。”
秦淮有些忐忑,她睁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依言坐下。
“是不是奇怪我为什么帮你?”云落问。
秦淮呆呆的点了点头。
云落粲然一笑:“你也许听闻了我的那些经过,这世间真相传播的时间总是比流言要慢上许多。我也曾同你一般的受人欺凌,我苟延残喘至今不知道放弃了多少的尊严。我看到你,就像看到我那些不堪回忆的过往。我帮你,原也只是想放过心里的自己罢了。你不必要这样惶恐。”
云落说完,闭上眼笑了,笑得很勉强:“罢了,罢了,你一个小孩,哪听得懂我在说些什么,这些话啊,你听过就算了。”
秦淮有些懂了,又有些不明白。她被眼前美人的一颦一笑给震撼了,她想这样美的人儿,上天怎么忍心给她这么多的烦恼呢?
云落看这小丫头痴傻的模样,掩嘴轻笑,手指头轻点了秦淮的额头:“傻姑娘。”
“姐姐,你是我见过最美的人了,真像画中的仙人。”秦淮被点了额头,愣愣地摸摸脑袋,然后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垂下了脑袋,长长的刘海盖住了她的左眼,“我……我……”
云落了然似的一笑,她温柔地抚上了秦淮的头,声线更柔了:“傻孩子,这世上的一切都是对等的。拥有了美貌就要承担它对应的代价,我宁愿不要这美貌,平凡过这一生。像你一样多好啊,自在快乐。”
秦淮听出了她话里的苍凉,和藏在皱起眉头下的无奈,秦淮有些心疼这个仅大她几岁却历经千帆的女人。秦淮不知如何安慰,不知该从何说起。
片刻后,云落的脸上扫去了阴影,她绽开明丽的笑脸:“我其实啊,还有个妹妹,她叫冬雪,她在冬天生的,那年雪很大,但是她体弱,没挨过那个冬天。但也幸好,她带着爱和思念离开,不曾同我一般。我看着你,突然想起她来了,她要是长大了,也应该有你这般大了。小丫头,做我的干妹妹吧。这世道艰难,多一个人陪也不是一件坏事,我已经一个人太久了……”
秦淮诧异,她心疼起这个才刚刚见面的人,甚至有几分道不清,说不明的心心相惜。
于是,这个世界上,两个被世界流放的人走在了一起,变成胜过血亲的手足金兰。
那年秦淮十二岁,半大的孩子,不知不觉看到了人生的艰难与不易,却没有体会云落的深意。
那天,她们匆匆聊了片刻,林妈妈便在云落的门前喊她去前厅献艺,云落只能离开,她托人将秦淮送了出去。告诉她,这地方脏,让她不要再来,要是找她,把信带给她的仕女,这样她就会看到了。
这往后二人相见的机会虽然不算多,但书信往来从未停下,乱世之中,帛书真情胜于千金。
秦淮逐渐长大,岁月的敲打磨砺让她懂得生活的艰难,她逐渐明白了第一次见到云落时,这个绝美女子身上悲凉的气息从何而来。白云苍狗,岁月奔腾如洪流,我们做不到自主前行,只能随水流被推向不知名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