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出门给人家送货了,晚饭我做好了放在锅里,我拜托了隔壁的王婆晚上给你热一下。你好好躺着,千万别乱动啊。”秦淮的头上绑着布带,清秀的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大的出奇,里面淌动着的是坚韧和单纯。
她朝屋内喊道,推动装满柴火的老旧板车,吱呀吱呀的朝外头走去。
秦淮已经十六岁了,过了及笄之年是个大姑娘了,秦放两年前去打猎的时候,不小心被野兽咬了一口,虽然在野兽口下捡下一条命,但是伤到了腿,不能下地了,生活的重担一下子压到了秦淮的肩上,她没有退缩,正像云落所说的,现在她的爹爹依然安好,人世间还有可以寄托的人,已经是大幸了,她别无所求。
秦淮一路上和相熟的小商小贩问好,邺城的街道一如既往的热闹繁华,这里的人换了一代一代,但淳朴的民风和热闹的买卖从未改变。
“闺女,今个儿又来城里送柴火来了!”满头银发的老婆婆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手中的蒲扇,坐在摊子前,笑呵呵地问她。
“是啊,刘奶奶,今天的牛奶卖得怎么样,我看今天集市上的人啊挺多的,今天一定卖个好价钱。”秦淮也笑着回应,然后推着车子继续在人流中往前走。
“哎,妹子,等等。”年轻人的声音从秦淮背后响起,有人拍了拍秦淮的肩。
秦淮回头,恍然大悟:“是你呀!阿牛,怎么啦?”
“不是你两个月前托我做的木簪子我给做好了嘛,看到你在这就顺道来给你的。”阿牛憨憨地说,眼睛笑得迷成了一道缝,从袖口里掏出用布包着的簪子,簪子是梅花形状的,“我可是都按你说得做得,你看这梅花雕的还不赖吧!”
秦淮拿着簪子端详了片刻,忙说很满意,刻得很好。她赶忙拿出钱袋,问:“阿牛,多少钱?”
阿牛忙摆手:“大妹子,我们之间客气什么,朋友这么多年了,也没帮你什么,这簪子你喜欢就好。给钱可就生分了。”
“那怎么行,情分归情分,但这可是你拿来养家糊口的这怎么行呢?”秦淮说着就从钱袋里拿出了些铜板要递给阿牛,阿牛推脱着竟碰到了秦淮的手,两个人都是一愣,阿牛一下子脸就涨得通红,一个转身就大步的跑开了。
秦淮看着阿牛的背影有些疑惑,她摇摇头接着送货去了。
秦淮照旧来到风月楼的后门送柴火,云落的小仕女胭脂,早就像往常一样在那里等着了。
“来啦,秦淮姐。”胭脂年纪轻,双手叉腰,脸蛋红扑扑的,嘟嘟嘴道,“我今天可是等了你好一会儿了。”
秦淮拍拍她的头:“我不是路上有事耽搁了嘛,小丫头。来,把这个给云落。”说着,她拿出刚拿到的簪子递给胭脂。
胭脂接着,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云落姐有礼物,那我的呢?”
秦淮失笑:“自然少不了你的啦。”
秦淮拿出布袋里刚买的果子蜜饯:“就知道你小丫头嘴馋。哝,拿着吧。”
胭脂眉开眼笑了起来,小嘴甜的像抹了蜜一样,忙向秦淮道谢:“就知道秦淮姐疼我。”
她说着拿出了一个小巧的信封递给秦淮,“哎,差点忘了云落姐给你的信。”
“好啦,好啦,你个小丫头就知道唬我,东西都送到了,信我也收到了,那我就走了。”秦淮接过信放进胸前的衣襟里,笑着摆摆手,离开了。
秦淮推着空了的板车,走在车水马龙的街市上,七夕将近,街上许多的姑娘也开始涂脂抹粉,好生装扮,渴望觅得一位好儿郎。秦淮如今的生活,只想着怎么赚钱养家,这些旖旎心思根本不敢想。
她像是这个粉红世界之外的人,格格不入。秦淮失笑,摇摇头,深吸了口气,大步向家在的郊外走去。
林影波光,新晴景物。最是天高气爽好秋日,秦淮一路哼着小曲儿,两袖清风好不快哉!正值夏秋之交,郊外郁郁葱葱的林木,开始萧瑟但又生机未绝。
离内城越远,人就越来越少,秦淮像往日一般在林子里加快脚程以便在天黑之前赶回家中。
“姑……姑娘……”一声微弱的呼声从离秦淮不远处的草丛中响起。
秦淮顿时愣了一下,要知道这条路上从来是人烟稀少的,怎么会突然有呼声呢?秦淮有些慌张以为是碰见了鬼,害怕恐慌一下子袭上心头,她小声嘟囔起菩萨保佑,匆匆忙忙往前走。
“救……救命啊,我……不……不是鬼。”那声音再一次的传来,秦淮有些害怕但想着若真是一条人命,不救的话岂不是罪过吗?一个岌岌可危的生命放在眼前而不去救,是何异于杀人?
秦淮嘟囔着,小心翼翼地凑近。
一个浑身带血的人影映入眼帘。
秦淮被吓了一跳,一下子呼吸不过来,她伸手拍了拍胸口,好不容易才缓了过来。
她轻轻地靠近那个有些惨不忍睹的身体,颤颤抖抖地伸出两根手指头探了探那人的鼻息,发现出的气比进的气还多,她赶忙拍拍他的身体。
“小兄弟,你醒醒,你怎么样了。”秦淮焦急出声。
那男人似是微微转醒:“姑……姑娘……”
可还没说完一句话呢,他闭上了眼睛好像又晕了过去。
秦淮环顾四周,发现周围除了郁郁葱葱的树连半点人影也看不见。临近日落,太阳的余晖渐弱。
秦淮看着这样高大的男子,浑身带血,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一下子慌了神。她左思右想实在是不忍心独留他一个人。黑夜将至,天气转凉,人烟全无,等待他的只能是死路一条。
秦淮咬了咬牙,使了全身的力气把他搬上了板车。她看到男子有些发颤的身体,又脱下了外衫罩在他的身体上。用力推起板车向林外走去。
天色昏暗,秦淮没有注意到这个被她心疼捡回家的男子嘴角流露出的释怀的微笑。
渐渐失去光线的林子里,“吱呀吱呀”的行车声未绝,竟然让秦淮有了黑夜前行的勇气。她知道黑夜的尽头,是点着熏黄灯光的小木屋,是一个焦急等待她归来的父亲,是,她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