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然,真元大成境修士。
闻名西地的《石中剑谱》已入化境,辅以手中名剑「藏锋」,剑术已是返璞归真,大巧若拙。
大真元是夜枭「夜不眠」,令他可以轻松看破同级敌人的动作,可以破除任何同级的障眼法和幻术。同时,猛禽类的「夜不眠」还能配合剑术进行致命的攻击。
其实力可以排进西地壮年一辈的前十,是当之无愧的实力派。
以真元超限力拒黄泉僧,经过半年的休养,实力已经恢复九成。
这样的敌人,气海盈满境后期的任源真是绝不可能胜的,即使加上真元凝结境的豹头捕风王楷亦毫无胜算。
任源真需要正式的证据,才能上报西地捕风府,调来能与真元大成境对抗的虎头捕风。可伍然并没有留下足以让任源真搬来强援的证据。
所以,任源真需要帮手,需要内应。这也是为什么他与王楷商量之后,愿意将部分情况分享给云野。
即使只是小小助力,也能让这次无比凶险的办案,更接近成功一点点。
“根据死亡名录进行推测……”三人的密谈已经进行了两个时辰,任源真和王楷已经将云野当做了自己人,“伍然将在十日之内,对玉鼎门内的弟子下手。”
“我们没有证据,想要揭露他的罪行,只能在他对弟子不利之时抓他的现行。”任源真双手紧紧交握,脸色明显不太乐观。
之前已经暗下决心,在离开前要帮师兄弟扫清威胁。现在云野的心中不断苦笑:没想到情况这么棘手,装比装过头了。
不过,即使再凶险,这件事还是要做,因为他已经下定决心。
“就我们三人的话,去抓他现行,就是送死。”云野直白说道,“我们还需要帮手。”
王楷摇摇头:“这些我们都想过了。铜足镇捕风亭能拿得出手的只得一个狼犺武者,根本不堪一战。
“其实,我本有其他事务在身,在此逗留,不过是看在与源真的情分上。”
这情分有点大。云野挑了挑眉头。
“玉鼎门内呢?”云野换了个思路,“应该不止我一个人会觉得伍然是个祸害吧?
“比如说齐坚师父,他应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人,如果让他知道了……”
任源真摆手:“玉鼎门长老那几个不要考虑了,兴许他们都知道伍然的事,只是默许罢了。”
“宋思缘怎么样?”
任源真苦笑一声:“你可能还不了解他吧——如果他今后真继承了掌门衣钵,恐怕会做出更加恐怖和血腥的事。”
云野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看来是真没人了。
自己的魁机虽然是战力,但不到紧要关头,云野是不打算使用的。如此看来,抓伍然现行似乎不太可能实现。
东方已经开始显出鱼肚白,任源真叹了口气:“并不是全无办法的。我有一个法子……”
——
与揭发梁稳时的胸有成竹不同,面对威胁巨大的伍然,云野心中也没有底。
第二日,云野坐在曾经的家中。
“师弟,你在想什么?”夏龙渊在吃云野带来的烧鸡。嘴边的油被灯照得亮亮的。
“我要去做一件事,很危险。”云野没有胃口,只是看着夏龙渊吃,“只是我不知道该不该去做。”
在任源真和王楷行动的时候,带着师兄逃离此地,玉鼎门的响应速度会更慢一些。
他完全可以做这样做,他也理所应当这样做。
他的最终目标是复仇,他的眼光是放在天下的顶点之上,而不是与官府的人缉拿罪犯。
但是,玉鼎门师兄弟们的模样历历在目,明明知道他们身陷险境,自己可以一走了之么?
云野陷入了两难。
“危险的事?”夏龙渊打了个嗝,放下了鸡腿,“什么危险的事?”
云野笑着摇摇头:“跟你说你也不懂。”
“危险的事,我懂。”夏龙渊眯着眼,似乎在回忆,“我记得我刚踩着剑学会在天上飞时,直接从空中跌落,差点死了。”
云野在之前就已经发现,夏龙渊模模糊糊地回忆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
“我还遇到过一头妖兽,比十个我还厉害,差点被他吃了。
“后来,我还挑战了一个不可能战胜的人,在空中躲避一条追杀我的龙……”
云野心中一动,笑问:“师兄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夏龙渊挠了挠脸,“那些看上去或者想一想就很危险的事,其实也不怎么危险。我想说的就是这个。”
云野奇道:“说起危险的事,别人都会劝我不要去做。你倒好,告诉我危险其实不危险?”
夏龙渊憨憨笑了:“我当然怕师弟你有危险了。不过我对你有信心。再说了……
“我记得仗剑的感觉。”
“仗剑的感觉?”师兄虽然心智如幼童,却总会说出一些让云野惊讶的话。
“对,”夏龙渊手拿鸡腿,怔怔望着有些出神,仿佛那是一把绝世宝剑,“手中有剑时,我便浑身是胆。”
云野睁大的眼中,黑瞳有火光跳动。
“我虽然也不太明白,但总觉得,不该劝你去逃避危险。我隐约记得,自己手中的剑,就是在危险中慢慢磨利的。”夏龙渊一瞬浮现的英气又混沌地沉了下去,啃起了手中鸡腿,“师弟你想变强,便应该无惧。”
云野怔怔看着师兄出神。
夏龙渊推过了盘子,示意云野吃点烧鸡。
—
侯通手中握着一把剑,在山腰的一棵老桃树下闭着眼。
根据齐坚师父的要求,他已经读过也练过很多本剑谱了,不过,读得越多,自己的剑路却越是如奇峰骤起、另辟蹊径,在诸多前人的经验中,懵懵懂懂走出了一条自己的路。
他直觉得剑谱太过拘泥,就像画上的燕子并非真正的燕子,真正的燕子应该在空中才能看到。
他的眼力越来越精,手中的剑也是越来越快。他甚至已经有些不太愿意跟同辈对练,那感觉就像大人欺负小孩儿一般。
剑风轻荡,老桃树上飘落一些花瓣。
侯通睁开双眼,空中飘零的花瓣如同静止。
一记凌厉的跃刺,扎破了最高处的一片花瓣。
接着,侯通的身影一分为十,每个身影都刺出了一剑,每一剑的剑尖都刺破一片花瓣。
他手中的剑,自如得就像自己肢体的延伸;他划出的剑围,密不透风,所有飘过的花瓣,都被刺出一个洞眼。
花瓣落地,已有几分剑客风范的侯通将手中剑扔在了地上,细看去,原来那只是一根三尺长的树枝罢了。
云野拍着手从树林中走出:“贤弟又悟出新的星赋了?”
侯通不无骄傲地笑着点头:“这是「白猿」的‘竹剑’,能以任何细长事物为剑,也能提升真剑的品秩。”
云野心中有些微酸:「白猿」每一个星赋都是如此霸道!
侯通在剑术上短短时间的成长,都快赶上有着训练师天赋的自己了。
“周大哥,我们好久没切磋了,不如做过一场?”侯通兴奋地又踢起树枝。
面对有着「白猿」星赋的侯通,云野心中有些打鼓,但作为师兄的心气占了上风,便颇不在意地点了点头。
刚将流风剑握在手中,迫不及待地侯通已然飞跃而来,剑尖直奔胸口。
流风剑裹着风韵真气,如流水般荡开侯通的剑,然后顺势逆流而上。
侯通回剑,格开流风之后,从容划出一道扇形……
老桃树下,云野和侯通就这么聚精会神地对了上百招,两个在剑术上都极有天赋的少年,都是受益匪浅。
云野的体质和气量都明显强过侯通,在高强度的对招之后,侯通明显有些气息不稳,云野看中机会,挑飞了师弟手中的树枝。
“啊!啊!输了!”侯通气喘吁吁,脸上却是开心而意犹未尽的表情,“我大哥还是好厉害!”
云野还剑入鞘,心满意足地笑了笑。与侯通这一战,对自己的剑道领悟有着巨大的助益。
他发现了侯通巨大的进步,假以时日,两人都跨入青俊的年纪之后,云野想要轻松取胜,恐怕难了!
“大哥,今后我们还是每日一起练剑吧!”齐坚对侯通的管束没以前那么严厉了。
云野笑着点点头:“会有机会的。”
想起之后可能发生的变故,云野轻轻拍了拍侯通的头:“你可是门内的星辰子,今后可是能扬名天下的,所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如果能按计划顺利拿下伍然,玉鼎门难免也会发生剧变,希望这些师兄弟们不会受到太严重的影响吧。
仿佛听出云野话中有深意,侯通偏头问道:“师兄,你要离开玉鼎门么?”
“不,师兄要一直关注着你啊。”
侯通笑逐颜开:“那就好,听你说得,像是马上要走了一般。”
侯通虽然乖巧淳朴,心中却也清如明镜,似乎是知道云野将不会长留玉鼎门。
看着用树枝认真比划的侯通,云野心中倒没什么离愁别绪。因为他知道,天下虽大,少年们却总会重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