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对生命来说算的了什么呢,什么都不算,最多不过是能看得见摸不着的生命皮尺。这把皮尺对于人和一切生命来说,道路越长,剩余越短。
随着时间的推移,也许越亲近越深爱的人越难以描绘出来,而越丑恶的东西,就越容易被人明确地留在记忆中。
越是长久,反而就越发深刻清晰。
两年以后,渚田在训诫新晋队员:噩梦永远不会消失,只有希望才能诞生出战胜梦魇的希望的时候,却常伴噩梦入睡,半夜又因梦魇突然惊扰,醒来时,脸上泪挂两行。
妻子温柔、明朗地劝慰他:“这不是弄脏悲伤的泪珠,而是洗刷悲伤的泪水。”
他钻在妻子温暖的怀里,听凭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两年前,渚田同另外五人参与了拯救莉玛院长的行动,虽最终未能取得成绩,也没有受处分,不过,在这次行动之后,六人之中四人因罹患不同程度的精神疾病、抑郁症被迫退伍,从台前转为了幕后工作者。
杀死母癌细胞计划,在莉玛院长后事的落下帷幕之后,便开始发酵于学术界,被搬上了台面争吵。
“杀死母癌,在时间点上不对,这是有史以来最让人大动肝火的行动,23次任务全部以失败告终,真是闻所未闻。”
渚田不忍听见这些言论,时常把头转到一边去,妻子会挽着他的手更紧,笑的更柔美。妻子是渚田在佳猫和雪兔二人之中徘徊了一年之久年而选择的一人。
雪兔,这个曾让他痴迷的纯洁旖旎的女人,跟他有过一段缠绵悱恻的经历,当初,她如同紫色蒲公英一样翩翩飞舞,于是他就对她展开了轻柔细腻的追逐;他觉得她时而像个撒花的玄女,可欲不可得,又时而对她感到彷徨迷惑,依恋着她的依恋,使她更像蛇一样地缠绕他的周围,欲火被刺破以后,他发现自己中毒至深,对她已不可自拔,目无旁人,也仿佛错过了很多重要的人。
“这可不行。”
他之后,开始每天徒步走街串巷,想要探寻什么,具体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但是,这浑浑噩噩的现实,让他感到极不舒服和真实,他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像个孤儿般地存在于这人间,他到底能做什么呢,他也很迷茫,激动是什么,感动又是什么,偶然间,被人认了出来,——被戏谑地称为“鸭蛋英雄”——一霎间,他竟不觉得丢脸,连耻辱心也没有了,这对于他来说不可自我原谅。他像个受伤的孩子躲了起来。
正在偷偷地舔舐伤口时,佳猫找到了他。也是从那天起,他逐渐看清,她站在孤独的彼岸,像一团萤火般照耀着他,对岸的他,正跟着一株妖娆妩媚的曼珠沙华扭结牵缠在一起,以一副极不寻常地病态姿势生长着,当然,曼珠沙华的的说法并不是亵渎或污蔑雪兔的意思了。
自那以后,他就离开了她,来到了性格温柔腼腆的佳猫身边。从而,找到了他缺失的人生:温柔的爽风——从佳猫的身上吹来,把渚田的梦吹醒了。
他们在一起后,他每天都能清醒地活着,甚至想要努力把教官这份工作做好。
他会教学员们循序渐进,“优于别人,并不高贵,真正的高贵应该是优于过去的自己。”
他会把珍惜生命放在第一位,“只有热爱生命,才能去爱别人,拯救更多疾苦。”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最后,他把奋战的精神和以上这些总结在一起:
“这世界上最美的是生命,更美的是他人的生命,我们为美之奋战:来拯救他人的生命。”
虽然,苹果队员还会被人们所报以非议,不过,他们也将继续前进,并不断地长大,最终褪去青涩,变得无坚不摧。
佳猫跟雪兔转入了文职类工作,除渚田外,还有一人——孤狼,也转为了文职。
渚田结婚之后,孤狼便对雪兔展开了疯狂追求。
“我看呐,这两人早就应该在一起了。”
晚饭间,佳猫看着丈夫这样对他说。
“是啊。我也觉得最好是这样。”
事实上,孤狼自进入队伍第一天起就倾慕上了这位清丽、充满灵气的叫作雪兔的女孩,要不是渚田他从中作梗的话……
“你是不是有想到过什么?”
看着丈夫脸色有点不对劲,佳猫问他:“你干嘛突然脸红,是不是病啦?”
“额,没有,不要瞎想……”
“快说嘛,比如呢?”
面对这妻子不容质辩解的口吻,渚田尴尬的摇着头:
“这件事,要说也说不清楚啊,我估计也说不好它吧,只能说,我老早知道那小子喜欢她了。”
他不喜欢在妻子面前提起有关雪兔的事,更不愿意提说她的名字,但是,她又跟自己的妻子在同一个单位,并且是很要好的知己朋友,渚田跟这两个女人都有着数不清的瓜葛和纠缠,他此时对妻子感到万分羞惭。
跟妻子结婚以后,她偶尔也会红着脸问他:“你觉得我们俩谁好看!”
“唉。瞧你这个问题问的……”
他似乎难以启齿,干脆装着没听见,甚至情愿让她生气,也比让她伤心来的好。
“你这人还真无趣呐,不过,话说回来,她说你曾经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有跟她谈到过我,是不是!”
妻子腆的一脸绯红看着他,这绯红又传到了她耳根,使她看起来像是个正在恋爱中的少女那样忸怩。
“咋说的!”渚田早已经记不清有这事了,暧昧的瞅着问她。
“她说,自己不如我,当时还总觉得你最后会跟着我走似的,还因此大为吃醋,并对我抱有敌意,可是以后在同我接触后,她又慢慢改变了这想法,还笑着跟我说:自己当时傻的很可爱!——我也对她说,我也是真傻的可爱啦,竟会那么喜欢你,这样子,我们就越发深交了起来。”
“哦,是吧,但是,这样也不能代表她就不好吧。”渚田把自己的看法说给了妻子听。
毕竟,能和前男友的妻子敞开心扉的做朋友,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你的意思是说:她很好咯!”
“哪有这种意思,也不是,我觉得她……算啦,不说她了。”
“干嘛不说,你心虚什么?”
妻子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问他。
“没,这没什么……”
“好吧,真希望她能跟孤狼队员在一起,她看上去也怪可怜的!”
“是吗?”
“你不知道?我们结婚前她抱着我哭了一天一夜,眼睛都肿啦。”
“怪不得。”渚田惊诧不已。
“哦……”
“那你什么意思呢?”
“我嘛,我想……”
妻子认真看着渚田,突然想要恳求他什么似的,可她早就腆到耳根的绯红又拉扯到了脖子,后劲窝都红了。
“你想归想,不要这样子看人家嘛,讨厌。”
妻子暧昧且温顺的低下头。
渚田神情飞扬,不禁对她泛出愉逸的乐意,满眼温存对妻子看着说:“只要你说,我就一定去办。”
“请……你去当……当面告诉她啊,告诉她:你过的很幸福,好吗,——她还是在牵挂你,所以才不肯答应他啊!”
“呀!”
渚田一阵意外,但他随即点点头,十分体贴地揽她入怀中。
是日,渚田主动约了雪兔来到街头的咖啡厅,这咖啡厅正是他与妻子常来的地方,尽管,妻子说不必连这种地址都选的这么斟酌,可是,他却说害怕引起不良社会的误会,因此妻子也就依了他
一见面后,他向雪兔打声招呼,并告诉她:自己这一年教官生涯,过得不错。
“是吗,我在单位听见你家夫人说过了。”
雪兔盯着咖啡杯看了半天,又盯着橱窗向外望去,然后问他:
“她在那里是吗?”
“嗯!”他老实地点头。
“你有什么还想说的吗?”
“她说,你都过得不是特别好?”
“不好……也不坏吧!——如果没事,我要走了。”
“不,有事!”
“那你快说啊。”
她已站了起来。在她面前,他还是当年腼腆内向的性子,就算结了婚还也没什么大变化。他也站起来了,于是,就红着脸小心翼翼地开始规劝她:“我……我也希望你能够得到幸福,我……我这一年以来,跟她在一起,真的很幸福。”
说到“幸福”这两个字,他的脸刷地一下子更红了。
“这是你夫人的意思吗?”
“她是好意。”
“不劳她费心了,我很好!”
“额。”
她真的要走了。
他望见马路对面餐饮店橱窗里的妻子焦急的神色,也顾不上那么多,一把拉住了她:“等等,你不能这么下去了。”
最终,妻子赶过来,雪兔才冷静下来,三人重新点了一杯咖啡喝。
两年的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能让一个爱上另一个人,也能让一切都变得物是人非。
两年间这一串感情的插曲也终不过是波澜壮丽的人生中的一朵美丽小浪花。
“为了记忆而会忘却?”
——就算记忆会过去,伤感却不会消失吧。
雪兔忍不住落下了悲切的眼泪,她不知是对他恨,还是对他抱有某种刻骨的情谊,在他和他妻子的面前,她终于没歇斯底里,只是讲道:有缘无分的东西终将逝去。
渚田感到一阵满意,像是总算完成了一件家务事,便对她说:
“时间是治愈一切伤痛的良药。”
他甚至还想说:多年以后,大家都会一齐长大的。